1、洛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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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鸣总是会做这样一个梦，满地血杀，遍地尸骨，夕阳沉沉欲坠，地上的鲜血仿佛一直蔓延到了天空，有乌鸦停在路上，啄食着这血肉，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鸦鸣，世界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般。
她在这累累尸骨中僵直了身体，然后有一个人将她从死人堆里拖了出来，那人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对她说：“没事了。”于是那话便成了她满耳寂静里唯一温暖的声响。
那是她10岁时关于全村被敌国屠戮的所有记忆，血腥而残酷。
当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如此可怕时，那唯一的温暖便成为了生命中全部的救赎，于是喜欢上霍归便成为了如此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霍归救了她，将她带到了霍府，给她吃的，给她穿的，教她习字，教她练武，那少年的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衬得那俊秀的面容更带了几分暖意，他喊她洛鸣，声音动听。
那个时候洛鸣就在想她想呆在这个人的身边，无论以什么身份，一直一直这样下去。
所以当霍归的父亲霍英将军战死沙场时，所以当霍归决定代替其父去边疆镇守城池时，洛鸣便执拗地跟在他的旁边，死活不肯离开，在边城，她第一次穿上男装，然后不顾霍归命令跟着他上了战场。
第一次……杀了许多人……
那一场仗赢得非常漂亮，当霍归用几乎发狠的力道抹去她满脸的血迹时，她看到那个曾经带着温柔笑容的人用异常严酷杀伐的表情对她说：“以后你便是霍家军中的一员。”那时的霍归脸部线条僵硬刚直得令人难以想象。
洛鸣知道从此以后她再也无法脱下这一身男装与盔甲，不过，那又怎样，比起一直受霍归的庇护而活着，她更想站在他的身旁，与他生死同依，她想她终于能以这样一种方式一直一直跟在他身边，一直一直地守着他。
如此便好。
于是在边城这男装洛鸣一穿便是五年，她跟着霍归打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仗，如同他的左膀右臂一般，出色得连霍归偶尔都会忘记她是一个女子。
这些年霍归已然成长为一个出色的将领，早已褪去了记忆中温和爱笑的模样，洛鸣有时候会看着他不苟言笑的样子发呆，她会忍不住想他是从何时变成如今这番模样，细细想来，却也找不出源头。
霍归偶尔和她单独相处的时候，会蹙眉问她是否后悔，后悔当时偏要来到这里，偏要进入军队。
她便笑着回他：“从未。”
于是他便沉默不语。
她想霍归大概一直认为她不顾他的命令不惜女扮男装也要上战场，是为了替被敌军屠戮的父母报仇，所以当她回答“从未”的时候，他便怎样也无法说出一句话来阻止她，就如同当他看到自己父亲的首级时，心中那种无法抑制的仇恨，他决定来边疆替父亲守着这座城池，感情大抵也是如此。
这几年，洛鸣在军队里混得还好，没有人发现她是女人，她本不善与人相处，但男人之间的友谊仿佛就是如此奇怪，一起上过战场很容易就成为过命的兄弟，于是和叶远成为兄弟也就显得不那么奇怪了，因为她曾在战场上救过叶远一命。
她以为日子便会这样一直过着，直到霍归的生命中出现了另一个女子。
那一年，军队里出现了一场疫病，大夫束手无策，每天都有那么几个人死去，幸运的是疾病的波及范围还不广，霍归便命令将生病的将士隔离了起来，勉强控制了病情的蔓延，只是那种情况下，前一天还在和你谈笑的人今天就可能已经死去，总是免不了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就在叶远打趣地和她说自己若是染上了这病，要她给他收尸时，洛鸣见到了那个女子。
那时她站在军营外面，穿着一袭白衣，眉眼之中是寻常女子少有的镇定自若，她的声音温婉，缓缓道：“医女左秋旋求见霍归霍将军。”
当时那种情况对大夫什么的本就是敏感时期，听到她说能够治疗这场疫病时，洛鸣便将她带去见了霍归。
事实证明，这个女子的确有她的过人之处，面对霍归，她不卑不亢，面对病人，却有着一个医者的仁心，她孤身呆在疫病处，整日整夜照顾那里的患者。
于是如同话本里的女主角一般，付出的一切终归有了回报，左秋旋治好了那些病人，那些被她救了命的人对她感恩戴德。
霍归和洛鸣曾远远地看过一次左秋旋与患者的相处，那个时候，她俯身替患者喂药，脸上带着温和恬静的笑容，落日的余晖映照在那个女子的脸上，显得她整个人意外地柔和，那画面极美，给人一种莫名安详的感觉。
洛鸣不由自主想到了霍归，就转头去看他，于是她便看到霍归望着左秋旋怔怔出神的表情，那眼神藏着几不可见的暖意和向往，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般，她的心不由一紧。
洛鸣一直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她告诉自己霍归那样的眼神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她拼命压抑着那些念头。
然后关于霍归和左秋旋的故事便一点一点在她的压抑中悄然发生。
霍将军留下了左姑娘，让她成为了军医。
霍将军经常与左军医秉烛畅谈。
霍将军对左军医极好。
霍将军与左军医真是郎才女貌。
这些话军营里总有人在调笑。
练武的时候，叶远对她说：“洛鸣，我觉着咱们将军肯定是喜欢上了左军医，我看霍将军看着左军医的眼神都能温柔得出水了，我从没见过将军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一个人。”
于是洛鸣便猛地握紧了手中的长矛。
她的脑子混乱一片，然后丢下叶远鬼迷心窍般朝霍归的住处走去。
她走得飞快，这一刻，她如同丢弃了所有的理智一般，只想要问一问霍归，问问他——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左秋旋？
然而到了门口，她却突然顿住了脚步，她看到霍归在写字，左秋旋安静地替他磨墨，那个女子的动作透着一股婉约的漂亮，那是一个女子真正该有的姿态，两人偶尔目光对视时，霍归便会露出轻柔的笑意，他喊她阿左，声音温柔，那样安静融和的气氛，根本容不得第三者的插足。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里面的场景，便缓缓握紧了手掌，指甲几乎入肉。
霍归的眼神里分明有着她无法企及的温柔。
那是霍归父亲死后他再也不曾表露过的——温柔。
那一天晚上，洛鸣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她拉着叶远的手一直问女子是不是都该像左秋旋一样温暖美好。
叶远摸不着头脑，就回答：“男人嘛，都好这一口。”
说完，他就看到洛鸣的眼中有泪落下，那表情看起来竟是极为难过，叶远向来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突然看到洛鸣这样他顿时手足无措，仿佛想到什么他突然大惊，瞪大眼睛和洛鸣对视，“兄弟，你该不会是喜欢左军医吧？”
洛鸣的眼睛朦朦胧胧，却还是准确地摸到了叶远的脸，然后准确地掐了下去，随着叶远的一声惨叫，洛鸣猛地拭去了溢满而出的眼泪，发酒疯一般爆了粗口：“我他妈的……我他妈的喜欢霍归。”
叶远：“=口=”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洛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