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言炎若阳

1、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水月如华，无声无息地缱绻。
　　她在夜色里淡泊独立。晔兮如华,温乎如莹。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她，依旧笑声如铃、眼眸如星，瀑布般柔顺乌黑的长发,将那双星子般的眼衬托的更加明亮且美丽。
　　苍苍九女墩，翠柏掩行踪。铁马金戈远，犹闻烈士风。

　　只是，杯中的“莫须白”已凉了，玉夷擒起那酒杯，一饮而尽，穿肠的辛辣苦涩，惟有她一己来体会。
　　那是最后一壶酒，饮了，尽了。

　　素帛是早就预备好的，静静地横躺在那里，。

　　“夫人~~”侍女跪倒在地，一语未了，泪已落下。她轻轻地阖上双眼, 任所有的潮水情绻再次将自己淹没、淹没。她抓起那条白绫子，手却一直在抖……
　　风中仿佛谁在漫声轻唱？弦音声声，丝竹盈耳，秦淮河水清流如酒。只是如梦。
　　她睁开眼，姿容如雪，仿佛一线冰水，直凉彻人的心扉。

　　三丈白绫越梁而垂，蜿蜒结环，她玉般的脸上，一双美目无怨无悔，轻移莲步，轻浅浅地笑了……

　　月，悄悄的隐去了

　　风中，那余音缠绕,绵然悱恻,久久绕梁不去。

　　红黑冷色为主色调的酒吧,让人置身其中倍感神秘与妖媚。她化了很浓的妆，衣着妖艳地坐在酒吧的角落里，倒了一杯酒。, 酒吧里回荡着电子迷离的音乐，舞池中充斥着放纵的尖叫。

　　她那么安静地坐着,看不出一点张扬的躁动，固执地往胃里灌着那滚烫的液体，那种魅惑般的气息招来了无数双眼神的青睐，迷离中欲言又止。
　　勾人之魂的慧眸,对所有抛来的暧昧和心动都来者不拒。终于有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不怀好意地靠过来，小姐你很漂亮，一个人么，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她的唇角微微的浮起一丝笑，眼神暧昧地眼前的男人。突然，抓起酒杯就往男人脸上浇去。男人防不甚防，尴尬之下，极为恼火，挥起手掌要煽她一个耳光的时候，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几乎要被摁倒在地。
　　她抬头，看到是他，怔了一怔，却轻浅浅地笑了……

　　刚才男子鬼哭狼嚎的叫声中，她就像一个玩偶一般被他拽出了酒吧。她衣衫单薄，出门被风一吹，整个人瑟瑟发抖。他松开挟持住她的手，没动声色就上了车，打来另一侧的车门，等她自己上车……

　　酒吧里的音乐仍旧隆隆地传出，妖媚而虚假，夜色之下，仿佛幻化作所有欲望的急促的喘息…… 夜色阑珊中她笑了笑，却没有上车，却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坚硬的柏油马路上,眼前逐渐迷离起来。
　　他点了一只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慢慢的将烟吐了出来,袅袅的烟雾中。耐着性子，一直坐着等她上车，
　　当两指间的烟恋上唇的时候,不是戒不掉尼古丁,是戒不掉成了的习惯。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场再不过普通商务会议上。她匆匆赶到，送来一份落下的文件。有些狼狈，有些木讷，，普普通通的清秀，对于游任在万花丛中的他来说实在不算是那种可以让人惊艳的美丽。只是她那饱满白皙的额际已经见汗，他一直盯着她看，突然有种忍不住在她那微翘的鼻尖印上一吻的冲动。

　　会议结束，一群老板们照例准备去把酒庆祝，这样的场合总是需要一些美女作陪。他起身，出门的时候，突然回过头，对着对方公司的老板，指了指她，道，一会请这位小姐一起来吧。
　　经理意味地瞥了眼楞在一边的她，连忙地点头哈腰。这个女孩子果真是不简单的，名牌大学毕业，一身才气，却到他的公司应聘了一个小小的策划。被赫赫有名的钱少点了名，想来也不会在他的公司做长了。

　　包厢里灯光碎如星片，觥筹交错，烟气夹着酒气，她默默地坐在他身旁，并不像别的女人那样笑得香甜，只是不言一句。他觉得有些索然，顺手点起一支烟，惬意地吐纳浓浓的烟圈。她蹙起眉，轻声道：“好浓的烟味。”她不喜欢男人抽烟，因此子龙从不在她的面前抽烟，可是她迷恋着子龙身上淡淡的烟草薄荷香味。
　　他怔了一怔，惊讶于她的脸上原来还是会表情的，她的话并不矫情，却像是带着眷恋的怨责。他笑了笑，掐灭了手中的烟蒂，只是这细微的动作逃不过旁人的眼睛。

　　“钱少，真是会怜香惜玉啊！来来敬你一杯。”
　　他方要接过酒杯，只是她却更快了她一步，蓦地起身，二话没说，猛地便灌了下去。众人皆是一惊，他倒是来了兴致，笑吟吟地默看这身旁的她。那人瞧见他的脸色，有意地再倒了一杯，她仍是不依不饶一口饮尽。

　　好酒量啊！南方的女人少有这么好的酒量的！”

　　她心突突直跳，眼眶有些微微发红，胃中有翻浆倒海的辛辣，却是没有一丝期盼的醉意。那天晚上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恍惚中，被人搂住，出了饭店。

　　等醒来，只有窗外飞驰的迷离夜色，身上盖着一件西服外套，那熟悉的淡淡的的烟草气味，只是，不再是他的气息。
　　“你醒了？”开车的男人瞥了眼，道：“吹吹风，对醒酒有好处。”

　　她怔仲了一下，问道：“你是谁？”

　　坐在他身旁一晚上，醉到不醒人事，她既然还不知道他是谁。他觉得这个女人傻的真是可笑，于是第一次，他倒是郑重地对着一个陌生的女人介绍起自己：“我叫钱谦益。”

　　钱谦益！她低声咀嚼重复着，那名字仿佛便是在前世的记忆里烙下了银，陌生却熟悉。

　　秦淮河畔，笙歌如水。几度繁华、几番萧条，丝竹声声、笙歌莺语。

　　他优雅地起身，深得稳重意味，她抬起头，眼波流转，诗经一般，风雅颂，赋比兴。

　　“在下钱谦益，字受之。”

　　他突然想到自己不也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么，于是便顺口问道：“你呢？你叫什么？”

　　她心一动，淡淡的笑，轻轻的声音，梦呓般地说：“我姓柳，叫柳是。”

　　她再也没有去那家公司上班了。

　　她只要开口要到的，他总会给她。她不去问他的来历，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成家，对她而言，这一切从来不是最重要的。

　　他可以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却惟独对她，却是那么不一样的。

　　午夜梦回里，他一觉醒来，身旁常常是空空无人。她背对着他，伫立在窗口，伶仃手脚，单薄的肩，低头笑时有点萧索。她的美有点单薄，有点寥落，哀而不伤。

　　他知道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人，他不爱她，正如她从来不在乎他一般。

　　耀眼的钻石翡翠，她视为无物，只是浅淡一下。

　　“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

　　她怔了怔，笑靥如花，“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了。”

　　“够了！”他不耐烦地咆哮起来，“你要的不是我，是那个陈子龙，一个死了的稽毒警察，一个你永远都等不到的死人。”

　　“子龙。”两年了，这个名字一出口，就是割喉的利刃，无声无息就剖开她小心深埋的那样痛楚，瞬间就要把她给压得要透不过气来。

　　“砰”地一声，他甩门而出，若大的别墅里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泪绝堤而下。

　　那以后，他不再来找她。只是会派人送来所有她需要的一切。

　　孤独的时候，她一个人出来买醉。每一次醉到不醒人事的时候，第二天醒来，总是在别墅那张稳软的床上。

　　夜色中，她还是那样地坐着。他终于发怒了，狠狠地掐灭手上的烟，冲到了她身边，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盛怒之下，反而似是没有什么表情。她抬起头，看着他，反倒是漫不在乎的笑了笑。

　　他终于忍无可忍伸手，就是一巴掌搧在她脸上。“你究竟要这么作践自己到什么时候？”他死了，永远不会在回来了。在你的眼里，难道我他妈的还比不上一个死人么？“

　　她几乎被他打得一个踉跄，若非被他拽拉着险些倾过去。她哼了一声，捂着发烫的脸，直楞楞地看着他，嘴角流渗着淡淡的血，殷红刺眼，那凛冽的目光，直刺到他的眼中。

　　蓦地，他发疯似地紧紧地拥住她，仿佛要将她的骨血嵌入他的身体里。

　　“忘记他，我们结婚吧！”他的语气温温淡淡的，却沉淀了这一晚所有的凄然。

　　她的眼泪漱漱的落在他肩上，他拥着她的指尖紧了紧，身体在一瞬间僵硬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她轻启唇畔，无意识的蠕动着舌尖，可以重新在开始么？

　　她涩然的抿了抿唇，手环过他的脖颈，踮起脚，轻轻附在他耳边，缓缓地说：“他走得那一天，我答应过他 ，一定会在这里等他回来的，除非……”

　　尖锐的痛楚划过他一贯骄傲的眸底，他忽然松了手，她无骨的身子，重新跌落回地上。

　　“那么你不要后悔。”他重重地扔下一句，驾着车，绝尘而去。

　　他重新打开那扇房门，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子铺满一床，她那么静静地躺着，白瓷般的脸上，是浅淡淡的笑……

　　她想告诉他，她答应了子龙却再也做不到。与他只有瞬间，不曾存在永远。

　　前世里，他先她一步而去，今世里，她要将所有别愁的哀思独留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