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将失去你》一叶倾城

10、第 10 章

　　说起来，她和言以辰，还是小刺他们的媒人。

　　自从在课堂上的不期而遇之后，窦思亭无论身处学校的哪个角落，都会格外的小心翼翼，好像总觉得他就在自己身边的不远处，随时可能走出来吓她一跳，脸上带着固有的，玩世不恭的笑。

　　然而没有。除了不时地从室友口中听到关于他的一些八卦消息外，一连好几天言以辰都再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思亭当然觉得无限轻松，可难为了另外的那三个，守株待兔了半天，连兔子的影子都没见着。

　　午休的时候，宿舍里，四个女孩围坐在桌边吃水果。

　　“言以辰不会这样就放弃了吧？太没有诚意了。”路萧萧抱怨道。

　　“不过话说回来，一直也没听谁说起过言以辰谈过什么女朋友，你们说，他会不会是Gay啊？”说话的是高个子女孩裘茗。

　　“是也不奇怪。男人太完美，女人就倒霉，不是留不住，就是遇着gay——窦思亭你不是刚吃完一个苹果么，怎么又吃上了，你刚才午饭没吃啊？”小刺大叫道。

　　小窦同学此刻正悠然自得地剥桔子，“不是没吃，是没吃饱。”

　　“拜托，我已经分了一半的饭菜给你了，你的胃口大得也太夸张了一些吧？”

　　窦思亭不置可否，“食堂的油水太少了，不容易饱。”

　　其余三个女孩子怒目斜视，不明白上天为什么如此厚待她，明明吃得最多的是她，可偏偏最瘦的也是她。

　　“嗳我说，言以辰就这么离你而去，你不觉得可惜啊？”路萧萧的语气里带了三分幸灾乐祸。

　　干掉最后一囊桔子，窦思亭满足地摸了摸肚子，“我早说了和他没什么，是你们多心了，现在不过再次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小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豆豆，今天晚上就你没课，去替我借本书吧，涂尔干的《自杀论》……”

　　傍晚，窦思亭独自一人借完书从图书馆出来，天色已经很暗了。来到食堂的时候，正赶上饭点，黑压压全是人。思亭掮了掮沉重的书包，买了一份客饭，几经艰难，才找到一处缩在角落里的位子坐下。

　　刚举起筷子，眼梢里就看到一个人影大剌剌在对面坐下，修长洁白的手指横过大半张桌子，在她手边轻轻敲了敲。

　　窦思亭抬起头，不得不佩服自己超灵的第六感——果然是那个久违了的纨绔子弟。

　　本能的第一反应是站起来离开，可是她才动了下手指，就被对方看穿了心思。

　　“我说，你除了逃，还有别的本事没有？”

　　他的口气闲闲的，可是正中要害。

　　逃？她为什么要逃？明明有错的是他好不好。想到这里，思亭重新端坐好身子，举起筷子，若无其事地开始吃饭。

　　对面，言以辰摊开手掌：“把你的饭卡给我。”

　　思亭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就当我问你借的好不好，最多一会儿给你钱——我卡里没钱了，充卡的地方又关了门。”他的神情看上去有点哀求的意思，倒令她觉得挺新鲜。“而且，”他的眼神里诚恳万分，“我保证，你如果今天帮了我这个忙，以后我再也不纠缠你，修车什么的也一笔勾消。”

　　这是一个很诱人的条件。虽然窦思亭并不觉得自己真的欠他什么，可是如果就此就能打发掉这位小爷，也不失为一件秒事。更何况，食堂里的一顿饭，撑死了也就一二十块，要敲竹杠也不是在这种地方。于是，思亭犹豫了一下，把饭卡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转头想想又有点不放心，在他站起来的时候，她又补上一句：“喂，别耍滑头。”

　　言以辰回过头，笑容灿烂得一塌糊涂，“放心。”

　　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的饭菜和她的一模一样，窦思亭终于放下心来。把卡还给她的时候，他提醒她：“里头没钱了，你下次吃饭记得充值。”

　　窦思亭嘴里的汤差点全部喷出来：“没钱？怎么可能，我刚才买饭的时候还有两百多呢。”

　　“哦，”他低头扒了口饭，不紧不慢地说“我让打饭的阿姨把剩下的钱让全部扣光，当作请后面排队的那些人的客了。”

　　思亭几乎要哭出来了，“你……你……”可是你了半天，最后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这时，言以辰不晓得从哪里变出来一罐可乐，慢悠悠地打开，抿了一口。

　　“别急，我说了借就一定会还。”

　　思亭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剩下的饭菜一股脑扔到他脸上去。

　　“从今天开始，我请你吃三个月的饭，吃什么随你挑，担保你稳赚不赔，怎么样？”他笑咪咪地说完，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饭卡，在她面前扬了一扬。

　　混蛋，混蛋，思亭在心里咒骂，可不能便宜了这个混蛋。她定了定神，说：

　　“真的吃什么都行？”

　　“当然。”

　　“教师餐厅呢？”

　　“当然。”

　　“如果我也爱请客呢？”

　　“当然。”

　　就这样，因为他处心积虑的使坏，他们之后一起吃了许多顿饭，有时还会把两个寝室的人拉在一起，也正因此，小刺认识了言以辰的室友，叶常青。

　　许多年过去了，现在小刺和老叶终于修成正果，可是他们，她和言以辰，却像两束射向不同方向的光，短暂的交集过后，终于失散在了时光的黑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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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小刺的婚礼，唯一一个在海外生活的老友裘茗也特地从澳大利亚赶了回来。这天正好四个人都有空，就相约一起去看小刺的新房。

　　房子坐落在市郊，是一幢三层的连体别墅。老叶毕业后加入了言以辰的科技公司，后来公司在欧洲成功上市，连带他的身价也连番百倍，像这样的房子，可以买十几套。

　　几个女孩子已经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这么难得的机会，当然谈天说地聊个不停。

　　“哎你家老叶是不是从英国调回来了？”路萧萧捧着柠檬水窝在沙发里问。

　　老叶和小刺异地了许多年，本来不被大多数人看好，可没想到最后以木讷见称的老叶竟然财色双收，不可谓不是一个励志的故事。不过结婚又不同于恋爱，分居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小刺在答应婚事的时候，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他必须回来——不是她不愿意远嫁，而是在从小长大的城市，更有家的感觉。

　　“嗯，”小刺正陪着裘茗看婚纱照，头也不抬，“多亏了言老板善解人意，成全我们。”

　　小刺向来是大大咧咧的，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路萧萧却飞快地看了一旁的窦思亭一眼。思亭正专心致志地看照片，眼眸低垂，长睫遮住了双眼，神色莫辨。

　　萧萧赶紧扯开话题，“我说你们家老叶怎么这么忙啊，咱们难得约在一起吃饭他竟然还不赏脸。”

　　对于自己刚才几乎失言，小刺仍浑然未绝，她答：“他们公司这两天有个新产品发布会——好像就在今天——全公司都忙得不行，连言以辰据说都亲自从英国回来了。”

　　这下连裘茗都听出来不妥了，慌忙比着眼色，拿手肘撞了撞小刺。

　　“裘茗你干吗，别动了，哎哟哎哟，痒死我了。”

　　小刺笑着翻滚在裘茗身上，裘茗没有防备，一头栽下去，随手拉倒了本来坐在沙发扶手上的窦思亭，路萧萧笑着过去分开她们，却不知道被谁扯住了衣服，一个踉跄也扑了下来。这下可好，几个女孩咯咯笑着纠缠在一起，一个说好痒好痒快起来，一个说别闹了我衣服皱了，一个说头发，我的头发。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压到了沙发边的电视机遥控器，电视被打开了。

　　一开始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意外，直到电视里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四个人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窦思亭。她挣扎着从人堆中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视机。电视里，一个年轻男人正在回答记者的提问，他穿着一件剪裁考究的三件头深蓝色西装，里头配的是白衬衫和与西装同色系的细条纹领带，即便隔着电视机银幕，也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俊逸的气质。

　　男人正在介绍放在自己面前的，一个小小的全透明电脑屏幕，

　　“这款屏幕的原理，是在表层加装了一层薄膜，也就是所谓的偏光片，偏光片所含的分子能识别光的颜色，从而达到显示的效果……”

　　渐渐，其余的几个女孩子也从嬉闹中平静下来，一个个端坐好了身子，边看新闻，边偷偷观察思亭的反应。

　　“请问，这款屏幕的应用发展到了什么阶段？”

　　“这个问题我想请我们的产品开发总监来回答。”言以辰说着，把话筒递给身边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

　　裘茗又用胳膊顶了顶小刺，“没想到你们家老叶还挺上镜的么。”

　　小刺得意地丢给她一个那当然的眼神，本来还想再夸口两句，可是无意间看到不远处窦思亭寂寞的侧影，便只“唔”了一声，不再多言。

　　老叶回答完之后，又有记者站起来提问，这次干脆指名道姓要言以辰回答。

　　“言总，这款屏幕的名字，叫做illusion，幻觉，请问这个名字是谁起的，有什么含义吗？”

　　听到这个问题，本来面上就淡淡的言以辰，俊脸上更添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落寞，沉默片刻，他答：“名字是我起的，用来……用来纪念一段过去。”

　　记者探寻式地追问：“过去？那请问您的过去，带给您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幻觉？”

　　言以辰低头数秒，再抬起来的时候，眼神飘得老远，“曾经，幸福的幻觉。”

　　齐刷刷地，电视机前的三人，同时将目光投向角落里的女孩。

　　窦思亭拿起遥控器，食指一按，电视画面瞬间消失在大气电波里，只余下一片黑暗的视野。

　　呵，幸福的幻觉。

　　迷人的青春，炙热的情怀，摄人心魄的话语，很容易便催生出天长地久的念头来，然而，当一切随着时间而蒸发，生活还原成本来样子的时候，人往往才会发现，所有和幸福有关的念头，原来不过是一场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