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4.强者 ...
-
叛逆期这回事，普利斯拉略有耳闻。像是独角兽一族那个备受期待的小儿子德里奇就经常干些违逆长辈的行为，最后的结局往往都是被父母叼着角拎回小黑屋关了起来。
这样子还算好的了——普利斯拉她自己，唯一将她抚养成人的大魔女如今已经死亡，所以根本就没有长辈来纠正她的行为。
她难免觉得有几分凄凉。抬眼对上霍普金斯有些紧张的目光，轻轻咬住了下唇。
“其他的事情？”
一旁的伦纳德对她这话十分不理解——她有说会给他制造机会，应该还没为她昨天的一时兴起而后悔。只是，不能杀害人类？
“……别开玩笑了？”他不可思议地说，“你觉得——现在的情况，我们能够越过人类直接取回权杖吗？——不、完全不可能！”
伦纳德说话时声音一向很大，此时更是怒吼出声。
“你可能不知道……不，连死亡森林的存在都不清楚的你、肯定不知道那柄权杖对人类的意义何在！”
他望着树林中偶尔闪现的几道黑影，明白了人类正在靠近——此时的他却根本无能为力，只能为面前似乎很开心的女性分析利弊。
不是与他为敌、便是与这些人类为敌！他们不可能共存！
“探寻生与死的界限，这种行为根本违逆了世界的守则！一旦他们研究出了一些门道，那么这个世界会出现错节！
“亡者的灵魂无法在地底沉睡、新的生命无法降临世间！大陆上会出现无数行走的尸体——神会真的离开我们。”
他说得声情并茂抑扬顿挫，普利斯拉甚至觉得他不去当演说家简直是浪费了人才。有关亡灵权杖的事情她的确是第一次听说，因而意外地看了伦纳德一眼。
听上去，很厉害？
不过，
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闭嘴，”普利斯拉视线一沉，冷声喝止。漆黑的瞳中倒映着四周四散的光，仿佛先前的兴奋都是幻影，“安静看着，会有机会的，……不过你最好先把你那腐烂的躯体给藏起来、否则按着你那上个世纪的过气长袍惹人眼球的程度，早晚被他们打成筛子。”
“……”
伦纳德张口就想反驳这毫不留情的批判，后者却已经将视线移回了巨人脚边的森林之中。她手上的魔法阵忽明忽暗，不知是危险的警报、还是她正在酝酿些令人后怕的阴谋。
从那较为平淡的魔力波动来看，应该是前者——
“你打算怎么做？”
“肚子饿了，没法想事情。”
“……”
伦纳德抬头看了眼天空。
空中一片湛蓝，唯有高高挂起的光球无比刺眼。远处起伏的山脉上偶尔能见移动中的黑点、但那也仅是偶尔罢了。
时间来看，确实是中午时间了。
“所以，”普利斯拉动了动嘴，“就用武力解决吧。”
“……”
因为呢？你的因为跑到哪里去了？！
他一脸莫名地问了句：“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我想要混乱，”普利斯拉假装没看见伦纳德丰富的表情变化，朝那边的霍普金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制造混乱其实挺简单的。例如把伦纳德先生扔到敌营当中、对他们的队伍直接扔一个复杂的魔法……但是这些都只能造成这些人类的混乱。我比较希望的，是能影响到整个大陆的——
“比如，流传藏匿着价值等同于龙岛财富的森林、突然向所有的冒险者开放了。或者出现了一个能与制霸大陆千年之久的人类抗衡的种族。”
“……？？”
伦纳德突然感觉有点儿不妙。他喉结上下滑，盯着普利斯拉的眼中怀疑不断地叠加，一句话顺口便问了出来，“你究竟是什么人？”
剩下的话还卡在了喉咙口时、他眼中能见到的一切光芒蓦地消失，唯独留下了黑暗。
“安分点。”
普利斯拉眼睛抬都没抬，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
旋即撇过脑袋，朝下方正作出攻击姿态的几人望去。
制造混乱——让她暴露大魔女的身份也不是不行。只是她没有与这个称谓相对应的实力。
没有实力，只会让这个称谓被人类夺走。
她抬起手，盯着那扑闪扑闪的魔法阵看了好一会儿。末了轻轻叹了口气，对一旁的霍普金斯说了句：
“霍普金斯先生，待会儿……能请你帮个忙吗？”
被点名的巨龙从方才接受的消息当中——这才回过了神。
-
普利斯拉手下的泥块儿构成的巨人，势不可挡、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抹危险的气味。
不单单是对敌人而言，对她本人也是如此。
“——逃！快走！！”
大地震动、森林中的树木在眼前的怪物脚下倾塌。
粉尘布满空气，阻挡着逃亡的人们的视线。
这些人类有男有女，有剑士也有魔法师。他们还没从巨人的高大当中回过神来，它就开始有了其他动作——它挥舞的手臂宛若多年的危房一般掉落着尘土石块、然后猛地便往他们身上砸了下来！
他们一闪便从巨人慢吞吞的攻击下闪了开来，旋即便往回跑去。
他们只是被命令了前来勘察——而非与其作对！这种程度的魔法、能够使用出来的人断然不会是什么草草之兵！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程度！
“回去汇报卡特大人——！”
“不！劳森、它跟上来了！”
“什么？——”
被称为劳森的男子脚下一滞，回头瞥了眼那个危险物品的距离——他又回头望了眼已经近在眼前的小队，一咬牙，拐了个弯儿、朝旁边跑了过去！
“劳森？！”
“如果它在追我们，那我们不能往队伍的方向跑——”他厉声回答，“它的目的如果只是我们的队伍、那我们不能影响卡特大人的魔法——”
只要卡特大人出手、就算是这样的巨人，肯定也不在话下！
他边说边跑。在巨人脚下震动的大地实在是影响一行人的前进，他们踉跄着跑了没几步之后，不善行动的一位同伴突然被裸露在外的树根绊倒、朝地面猛摔而去！
“——不！！”
眼见巨人就要在他们头上落下那庞然大脚——伴随着劳森的嘶吼、那只脚又猛地止在了空气当中！
他们喘着粗气滞住脚步。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脚停在一半的巨人突然由上方开始崩裂。从肩膀开始、到手、到身子——一下子便从它原本的形状，恢复成了一滩崖头的烂泥！
期间还混着几根树枝、空气中飘散着溅起的尘土，引得他们一阵咳嗽。
“——真糟糕。”
尘土中突然传来一位女性的声音。
身影随着声音一起被停下的几人所感知——他们瞧着从泥泞中走出了两人，愣愣地不敢动作。
“……”
似乎是说话的女性，弯腰将刚想将被绊倒的他们的同伴给捞起来——蹲坐在地的人浑身颤抖着避开了。刚刚死亡的边界是多么接近，让她不敢再回忆分毫！
这个女人非常可怕——
“你们好。”被恐惧的人不以为然地收回手，反而有礼貌地点了点头，“我想与你们的首领谈一谈。”
周遭的人都没有应声，似乎还未从方才的逃亡当中回过神来。见此，普利斯拉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给他们安静的环境去思考。
这种复杂的高级魔法，让她来使用，实在是不太稳固。
其中的原因挺多，但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她刚刚使用的低等药剂。——可是没办法，就算是专业的药剂师也不可能在身上绑个百来瓶药剂的、更何况她这种半吊子。
她还在回想方才霍普金斯是如何救下了他们，面前突然一人厉声问道：
“——别开玩笑了！”他捏紧了剑柄，“这个巨人——你这样子，像是想跟我们老大友好交流的样子吗？？”
他的同伴们听得这句不太友好的怒吼，都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武器。她的实力刚刚已经见识过了、这种复杂的魔法阵，让他们的哪个人来都没有办法驱动！
要是对他们有害，岂不是分分钟就会被制服？
劳森的额角滑下一滴冷汗。
“……哦，这个，”普利斯拉往后瞧了眼，废弃泥块堆成的小山丘巨大到挡住了她的视野，确实不怎么友好，“这只是拉来垫背儿的——你们知道，这块山崖下有些植物，对我们实在是不太友好。”
“……”
说话的那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挑不出问题来。
“我本来是想顺便练习一下这个魔法阵，但是果然，它还是超过了我能承受的范围。”普利斯拉想了想，抱歉地淡淡一笑，“还好在造成实际伤亡前停下了，……很抱歉，你们没有受伤吧？”
她身旁的霍普金斯见她这幅神色，蹙紧眉头的同时、思考着她刚刚有没有被泥块儿砸中脑袋。
应该没有吧？
“……那你，现在？”
那群人对这胡说八道却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说辞，不知该怎么反应。她最后似乎是由衷地为他们的安全感到高兴——说明，她应该是无害的吧？
刚刚的巨人、她能够构成一个形态就说明实力远超于他们，加上她柔柔的态度，让他们放松了被追杀的紧张情绪，可却压不下对普利斯拉的惧意。
这是面对强者时的惯有态度。
“你们是最近在这附近驻扎的人类营地对吗？”普利斯拉对这情况倒是乐于相见。她轻声问道，视线撇过后方的小山丘，眼底的凌厉只有后面躲起来不知该往何去的伦纳德看得出来。
“听说亡灵法师最近在这附近有些私下的活动，……有关这个，我想向你们详细打量一些消息。”
躲起来的伦纳德背脊一凉。
-
比起武力解决，普利斯拉的所作所为，反而更像武力威胁。
至少现在，她面前的这些人类，不仅没有一人低看身为女性的她、甚至对她的问题有些畏畏缩缩地不敢回答。
她刚刚的魔法阵突然崩坏——整个泥人一言不合就散了开来，着实让霍普金斯有些吃惊。要救下两人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他现在比较纠结的是普利斯拉现在这样子——
无比别扭。
看着被当成少见强大的野外冒险者而被介绍给了人类的头头——他感觉自己能隐约摸到她的一些想法，可那些想法都太过模糊，仿佛没有一般。
“……不知两位，找我有什么事情？”
被称呼老大的人，看着确实比周围一溜的年轻人要年长许多。他额头已然浮现出了几缕细纹，却因为常年锻炼的缘故，依旧容光焕发，深邃的眼睛扫过普利斯拉跟她斜后方有些心不在焉的霍普金斯，思绪还停留在方才的巨人身上。
虽说魔法阵的拿捏似乎还不稳当、可近几年大陆上出了名的年轻的天才也仅有艾尔索普那一位，其余的他也见过几个——却没有一人拥有面前的女性这样复杂的魔力波动。
这种人，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个天才。
他抬起视线，若有所思。
普利斯拉想了想，回答：“我们是常年潜伏于山林之中的冒险者，您与您的小队最近在这附近驻扎了一阵子，所以想找您打听一些事情——眼见你们就要离开了，行动莽撞了些，还请见谅。”
普利斯拉把握的低姿态让对面的人心里异常舒服，他问道：“嗯，什么事情？冒险者之间的确应该互相帮助，只要不是机密，我一定如实相告。”
“我听说那位沉匿了多年的亡灵法师，在死亡森林的边缘暗中召集了不明生物，意图对人类的小镇不利。——我的家乡也位于死亡森林周遭，我很担心……如果您知道相关的消息，能告诉我吗？”
她真诚的神色混杂着几分担忧又踌躇的语气，让旁人升不起丝毫的怀疑。若不是霍普金斯对她有点儿了解，可能、也会相信她说的话吧。
“……”面前的老大也一样有了几分信任，“你的家乡是哪儿？”
“卡杜镇。只是一个小镇子，您可能并没听说过。”普利斯拉状似无奈地摇摇头。
“不不，我们国家的骑士团有位骑士的家乡就在那里，”他令人意外地听说过，“听说是个美丽的地方。”
普利斯拉苦笑了一声，避开从前的话题：“多谢您的夸赞。”
她苦恼的模样似乎是发自真心。男子眯起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对她的信任越发增长起来——
“……亡灵法师，我们确实有碰见过他。说实在的，他的实力已经不如从前、就算联合了龟缩在死亡森林里不敢出来的那些奇怪生物，最终也不会是我们人类的对手。我们甚至夺下了他的权杖，让他丧失了唯一能够使用的魔法——你大可不必担心，那些情报不过是空穴来风——”
“亡灵法师的权杖？”普利斯拉蓦地打断，“他休养了这么多年，应该早就恢复完全了吧——你们……能抢走他的权杖？”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不会吧。”
拿捏得刚刚好的不信任搭上她方才分明的低姿态，让面前长辈的情绪瞬间弹了起来。他深沉的视线扫过两人，缓缓开口：“不相信吗？”
“……只是太突然了……”
“你们跟我来——亡灵法师的权杖，让你们也看看，就算对方是恶名远扬的恶人、也不会是人类的对手！”
他转身离去。
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达到了目的，让霍普金斯有些意外，也有点好奇普利斯拉接下去究竟会怎么办。接着忽悠对方把权杖交给她？还是撕破脸皮直接硬抢？
效率而言肯定选择后者，以普利斯拉给他的印象来看，应该也会选择后者吧——
毕竟，“武力解决”。
两人跟随那名长者，走到了一辆马车前。列队因为他们的突然出现而停下了前行的脚步，有不少马匹也被那个巨人所惊吓，如今正在接受成员们的安抚。
“那柄权杖，说实在的，它会吸食人类的性命，不太适合让人类持有。”
他掀开了马车的布帘，里面的深处放着不少东西，而正中间则是一个黑色的木匣子。
普利斯拉嗅得出来，那里面有死亡的味道。
“但是亡灵法师原本也是个人类——所以我想，可能原因出在这柄权杖上。它代表了生与死的那根界限、死亡与存活，可能也在它的一念之间。”
他轻轻移开了上方的那个黑色的盖子。
令人不快的气息扑腾而出，比起伦纳德身上的腐臭更甚。与此一起的还有庞大的魔力波动，猛地压下了她周遭溢出的魔力。
这感受与云海森林周围的压力圈类似。却不及后者。
“要是对这个进行更加深入的研究，说不定，会开启魔法的新时代——”
他幻想着由这柄权杖带来的光明未来。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24.强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