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缠》晋柯

5、第 5 章

　　陆压仙君就这般住进了卫府偏院，这偏院虽是宽敞不惹一丝灰尘，过目之处却皆是死寂。此时正值盛夏，院内却草木尽枯，完全不见花草虫鸣的影子，就连那棵快要成精如碗口粗壮的桃花树都已是命在旦夕，这院中何故如此凄破，莫不是有什么鬼怪作祟“近日府中访客众多，卫府也就剩这么个偏院了，虽景色不佳却也是安静的住处，公子切莫嫌弃，有事唤我便好。”为他收拾卧房的小厮嘴上念叨着“夫人说此院水土不养花草，公子无需在意，安心入住便是。”“劳烦小哥，卫兄一片好心肯收留在下已是感恩戴德，万不敢再思忖其他，只是天色已晚小哥且不用再照顾更多，快下去歇息吧。”那小厮应了一声，撑起把油纸伞走出了偏院，只剩陆压与一盏忽明忽暗的烛火。陆压走出屋外站在窗棂前，看着挂在屋檐上斑驳残破的纸灯笼随风晃动，大雨如珠帘一般散落满地，一声惊雷将黑昼劈成了白天，那已是奄奄一息的桃树在风雨中残喘，尽枯的花草尚留的最后一丝元灵在无助的呻吟，这夜当真乱极了。陆压神情不悦一挥衣袖，眼前景物便瞬间潜移默化，白昼覆了雨夜，黑夜又覆了白天，如此这般不知覆了多少个轮回，直到那院中的桃树开满了桃花，那屋檐上垂挂的是崭新的大红灯笼，那百花齐放迷蝶相舞，这恍若隔世的美却只在陆压弹指一挥间。
　　陆压转身回房却被惊的说不出话，只见那玉璧之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画中一条碗口粗壮的赤练大蟒盘旋于山涧石峰之上，那山涧周围百花盛开，流水淙淙簇成瀑布滑落千丈汇至谭渊，几只仙鹤独立振翅欲飞，此景当真只应天上有。陆压只觉此画中之景极其眼熟，仔细思量却又想不起到底是何出处，这时一位妇人小心翼翼的踏进了房门，那妇人腹部微微隆起，脸色却极差，只见她倾身跪拜在那幅水墨画之前双手合十“大仙，求大仙显灵救救我这腹中孩子。”陆压轻皱眉头，这妇人是谁，为何要跪拜这水墨画，这里又哪来什么大仙。等不及他思量，只见那条赤练大蟒竟从墨画中飞出，而那画中他所盘旋之地却空留一片白宣，似是那蟒从不曾入画。那赤练大蟒从空中盘旋了一圈随即落地蛇皮化为了袭地的墨色华服，蛇体化为了人身，蛇头化作了人首，那未束起的三千青丝随华裳敞地，横眉入鬓唇若施脂双眼细长瞳孔金黄棱立，这张脸足以倾国倾城堪称世代无双，只可惜这畜生眼尾处多了颗墨色泪痣，虽美中不足却又徒添两分妖媚，妖孽果真都生的邪魅。“你有何事唤我？且站起来说话。”那妇人仍不起身泪如雨下以袖抚面“大仙且听小妇与你道来，当年小女年幼贪玩去山间采果，下山之时看您奄奄一息横躺于山路中央，出于善心救了您，您匿入此画之中修身小女更是每月虔诚焚香，如今时过境迁已是三十载，小妇从不曾苟且想过要您报答，只是今日我斗胆求大仙您救我腹中孩儿一命。”“我自知你心善情深，你救我一命我必诺你一言，你且慢慢道来。”“小妇至今已怀胎三月，奈何最近面色憔悴，无力乏觉，怕是影响腹中胎儿可又不敢多做声张便偷偷换来郎中，谁知那郎中与我把过脉，竟摇头叹气称道胎儿已死腹中，只让我准备后事，小妇悲痛欲绝却恍然想到大仙法力无边，还请大仙施法救救我腹中孩儿，小妇感恩戴德，必定泉涌想报。”那一袭墨色华服的男人缩起瞳孔看了眼那妇人隆起的小腹“你的孩儿当真气数已尽，怕是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不过我倒是还有一法可为你孩儿续命，可你要清楚你的孩儿是以我血魄筑之重生，他的身体发肤皆是同我模样，而我阴气过重怕是你孩儿生来便会体弱多病，如此这般你可还要那胎儿重生？”血魄，陆压在心中默念一遍却大叫不妙，这以妖魔血魄重生者乃是超出三界不在五行的怪物，天地当诛，命格当灭，绝不可让这妖魔轻用血魄使死胎复生。陆压想阻止那跪地不起的妇人，却伸手捞了个空，他竟忘了这些都是往事的幻影，如今不知时过多少载怕是悲剧早就发生“我愿意，我愿意，求大仙施法。”那妇人连磕了几个响头，蛇妖汇聚意念划破了手掌，血水顺着指尖低落到青花茶杯中又抽出一魄续于妇人腹中“我将七魄中的一魄施与你孩儿，从今便无爱无恨，你且将这杯血蛊喝下，从此便忘了我。”那蛇妖语未断身已远，只留一位双手颤抖举杯而饮的妇人。
　　清血滑落吼间，杯碎，妇人倒地昏睡，仿佛这一生的奇遇只是一场匪夷所思的梦，梦醒，她仍是那位期待着腹中孩儿坠地的卫家夫人。而那满院花草竟迅速凋零，桃花落了满地，桃树枯了枝桠，这蛇妖当真冷血不留一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