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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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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远的突然出现,令我完全猝不及防。我的心跳的飞快,脑子已经完全停止运作,眼睁睁的看着他大力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还啪嗒一声上了锁,把一众的旁观者全部锁在了门外。
我呆呆地站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走到我跟前,细细的打量我,眼神里像是有很多话,不知从何说起。
我不由自主的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睛清澈一如往昔,仿佛能看到人心里去,我刹那间鼻酸。
“你早就知道我住进来了吧。”宣远终于开口,“可你却一直在躲着我,对不对?”他逼的更近了,鼻尖几乎撞上我的。
我想后退,却被他环手箍住。
“如果不是那天在电梯里,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你是不是想就这么一直躲下去,直到我走?”宣远的呼吸喷到我的脸上,我扭过头,却又被他扳回来。
“你就打算这样一直沉默?还是要叫你的同事们进来,才肯开口?”
我深呼吸一下,控制情绪,轻轻推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挤出了一个非常轻松的笑容,对他说:“嗨宣远,好久不见,你最近是不是胖了?那个,你现在是名人啊,我怎么好随便和你打招呼呢,万一你贵人事忙,记不起我来,那我多尴尬多心碎啊,你说是吧。”为了让他信服,我还在最后加了“呵呵”两个字,以表示我心情极其放松。
宣远直直的看着我,试图用眼神揭穿我的谎言。
我赶紧加一把力:“那个,你是不是要投诉啊,投诉什么?是房间打扫的不干净,还是毛巾更换的不及时?能不能看在我们老同学的份上就算了?当然了,我可以给你一些优惠当作回报,比如餐厅的打折券什么的,你看怎么样?”
宣远的脸色越来越僵硬,我正在犹豫要不要趁这个间隙过去把门打开的时候,已经被他一把压在了墙壁上。
“潇遥,为什么那天你没有去机场?为什么我后来给你写那么多封信,你却连一个字的回信都没有?十年了,这十年里你有没有想我,有没有想起过我……”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宣远语调低沉下去,双眼微微泛红。
我开始觉得眼睛里有东西要冒出来,赶紧抬了抬头,睁大了眼睛,让眼泪不要出来。既然已经决定放手,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虽然,我很想伸手抱一抱他,虽然,我有很多话对他说。
我想说,那天我去了,真的去了。只是,路上出了些岔子,所以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其实我也喜欢你,而且已经喜欢了很久很久了。
后来我在医院里住了一年,妈妈把房子卖了。我没有收到过你的信,一封也没有,不知道是寄丢了,还是被妈妈藏了起来。我也曾尝试给你写信,可是所有的信都被退了回来,那种失望和痛苦,我经历的,一样不比你少。
我当然想你,发疯一样的想你,一直到今天,到这一刻,从未间断。
可是,这些话,我都不能说。
此刻我们的距离虽然这样近,可是命运之神早就从王母娘娘的头上,再次拔下了那支玉簪,在你我之间,划了一条看不见的银河。
我从岁月的废墟中走来,早已满身尘埃,面目全非;而你,又何尝还是从前的少年。
我调整了下呼吸,继续用极欢快的语调回应他:“那还不是因为航空信太贵了嘛,呵呵。我当然想你啊,就像这次你来我们酒店住,我就特别高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与有荣焉。我恨不得见人就说,宣远是我高中同学,同桌,关系可铁了……”
宣远终于甩门而去,临走的那一刹那,他冷冷的对我说,“江潇遥,你的心真硬。”
我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脸上凉凉的,全是泪。
小肖她们进来,看到我这个样子,纷纷议论:“江经理真是敬业,都给客人跪下了,还哭的稀里哗啦的,演技真不是一般的好……”
她们哪里会了解我的痛,我的眼泪,我的软弱,我的求而不得,得而复失。
这阵子单位里一直在流传一个谣言,说是我们酒店即将被另一家五星级酒店怡东给收购掉,现在已经谈的七七八八了,且怡东的股票已经停板了很久,就等着最合适的时间公布消息。
午饭的时候,司言也和我说起这个事。
“你听说了么,酒店要被收购的事?”
我有气无力地拨了拨餐盘里的回锅肉,点了点头。
“如果是真的话,陈光头就惨了。”司言说,“到时候管理层肯定会换,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那你呢,你不也是管理层?”
“我不一样,我又没靠裙带关系。再说了,就是真拿我开刀,我也不怕。告诉你个秘密,”司言往我这儿凑了凑脑袋,脸上笑的像花儿一样,“乔毅跟我求婚,我答应了。”
我很激动,抓住司言的手说不出话来。
司言拍拍我的手背,说:“你来做伴娘,到时候我多介绍几个好男人给你。”
我勉力笑了笑,好男人……要不要是一回事,要不要得起,又是另外一回事。
“哎对了,有件事忘了跟你说。”司言忧心忡忡的看着我:“2711号房那个客人,是不是被你得罪过?”
我手一抖,筷子差点没掉下来。
“没有啊,怎么了?”我故作镇定的问。
“他好像去和陈光头要求,指名道姓要你给他打扫房间。”
我手一哆嗦,一块回锅肉掉在了衣襟上。虽然我知道,就凭我那插科打诨的几句话,宣远一定不会就此罢休。可是,没想到他竟这样大张旗鼓不畏人言。
“陈光头同意了么?”
“你觉得呢?”司言递给我纸巾,“姓宣的可以算是住过我们酒店最大牌的客人了,他巴结还来不及,怎么可能say no。更何况,他本来就不喜欢你。”
我在心里叹一口气,该来的躲不掉,反正还有三天他们就走了,最多也就熬那72小时。
“没关系,”我说,“反正那些活儿我也不是没干过。”
司言还在为我打抱不平:“可你好歹也是经理,这给下面的看了,你还怎么服众?”
我笑笑,想有什么服不服众的,我本来走的也不是德高望重的路线。
果然那天下午,陈光头就来找我,向我转述了这个光荣的任务。临了他还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小江,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这正是展现你个人能力的时候。千万不要觉得大材小用,真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要把这看成是一个起点,从点滴小事做起,将来才能的担当大任。组织上都很看好你,你要好好把握,把房间打扫干净啊!”
我苦着脸看着他,恨不得问:“既然机会这么难得,不如您要了去?”
晚上我值班,当我正拉开抽屉,找上次司言给我的那叠2元票面的餐厅优惠券的时候,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嗨”。
我一抬头,看到许至澄站在门口。他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上提着大包小包很多外卖盒。
我防备的看着他,想他不是昨天早上才被我得罪过,怎么这么快就卷土重来了。
许至澄笃悠悠的走过来,也不说话,把手上东西往边上一放,就开始动手整理我的办公桌。
他的气场太强大了,以至于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呆呆的看着他把那废品收购站一样的桌子,逐一收拾干净,还气定神闲的拿起最后的半包卫生巾递给我说,“这个还是放抽屉比较卫生……”
“你在干嘛?”我张大了嘴问他。
“我买了外卖来和你吃饭。”
我啪一声站起来,很有骨气的说我不吃,请你立刻离开。
可许至澄充耳不闻,不仅把餐盒一一摆好,还体贴的把一次性筷子掰开,放到我面前。
我恶狠狠的看他,想这个人的厚脸皮居然不亚于我,倒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来。此时,许至澄不失时机地又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说:“你不吃的话我只好全倒了……”
终于,我的骨气敌不过食物的香气,我讪讪的拿起筷子,为了五菜一汤而折了腰。
吃饭的时候,我们都没说话,忽然许至澄指了指我面前的那碗汤。我以为他要喝汤,想都没想就把碗递了过去。
许至澄接过去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然后咕嘟咕嘟一口气全喝完了。到这时,我才省起,那碗汤,我刚才已经喝过一口了。
想到这个,我的脸一下子热了,只好闷头扒饭。这时许至澄慢悠悠的声音又响起来:“别光吃饭,喝口汤。”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指仍然指着刚才的那个方向。我这才发现,顺着他手指看过去,静静的躺着另一碗汤,没喝过的,这才是刚才他想要的那碗汤。
我的脸更热了,头垂的更低了,心更如鹿撞了。一个激动,扒饭的时候用力过度,把几颗饭粒扒进了鼻孔,呛的我眼泪鼻涕横流。许至澄抽了张纸巾,身子横过大半张桌子,很自然的替我抹了抹鼻子。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一边往后让,一边站起来,起身的时候不小心还打翻了一盒口水鸡。
“你怎么了?”许至澄似乎完全觉察不到自己的不当行为,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刚才那半包卫生巾,你给我放哪儿了?”
许至澄作了个哦的表情,指指我的桌子:“我看你刚才放到第二个抽屉里去了。”他顿了一顿,面带关怀的说:“怎么,该换了么?”
我惨叫一声,大声说:“我要去上班了,你赶紧走吧。”
许至澄看了看我,默默地把桌子重新收拾妥当,走出了办公室。我才要松口气,他又折了回来,脸上笑容灿烂地说:“忘了告诉你,我见过司言了。她很热心,把你今年全年的值班表复印了一份给我……”
我颓然倒在椅子里,心想我怎么遇到这么个业障。我开始严重怀疑,许至澄是乔毅花钱雇回来给我下的一个套,目的是用来要挟我。可是至于我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来要挟,一直到天亮我也没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