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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宣远新画的那幅画,终于在酒店的大堂里高高挂起。

      揭幕仪式的时候,所有的高层都到了,除了许至澄。

      自从大年初一在火车站分别,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后来有同事在聊天的时候问起,说怎么好久没见到许总了,有人答:他去香港搞IPO,要元宵节以后才回来。

      每次想起他,我的心里总是很复杂矛盾。我和宣远的事,他迟早是要知道的。可是究竟是迟一些好还是早一些好,又总让我拿不定主意。

      我倒不是妄想大小通吃,或者要给自己留条退路什么的。但真要我当口当面对他说,“这才是我爱的人,请让一让路。”这样的话,又觉得实在很残忍。

      我最理想的状态是,许至澄就此远走他乡飞黄腾达,我们永远不用再见。他永远不必知道,我怎样热烈地吻着别人的嘴唇;而我,也不用因为伤害他而心怀愧疚。

      然而当我有这样天真的想法的时候,显然忘了自己的特质——我是江潇遥,一个愿望从未成真过的倒霉蛋。

      新画揭幕仪式的第二天,宣远来接我下班。我们来到大堂,我非要他站在画前,让我用手机给他拍一张照。

      “要拍也是拍我画给你的那幅吧?”宣远说。

      “先拍这个,你今天衣服的颜色和这画很相衬。”我说。

      宣远走到画作旁,微笑着站着,衬衫卷到手肘处,手臂上搭着件大衣,俊美得本身就像一幅画。

      “作个手势吧。”我比了“V”的样子给他看。

      宣远微笑着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很配合地举起了剪刀手。

      “笑得再灿烂些。”

      宣远很无奈地乖乖露出了六颗牙齿。

      “再~~~灿烂些,咧开嘴笑,对,就这样。”

      我快乐地看着手机里宣远的样子,那样开怀的表情,才是我想要的。

      这时,我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响起:“你的手机里,终于有照片了么?”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用这样委屈的语调说话。

      我没有立刻回头,而是慢慢把手机放进口袋,轻轻拍了两下,然后鼓起一个毫无破绽的微笑,拉过一旁宣远的手,缓缓转身。

      我想说,好久不见,许总。然而开出口来,却是另外六个字。

      “我男朋友,宣远。”我停顿了一下,又向宣远介绍:“这是许总,我老板。”

      我尽量夸张地笑着,仿佛希望用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去融化此刻横在我们之间的冷凝成冰的空气。

      许至澄完全忽略宣远的存在,他直笔笔地看着我,带着点困惑的神色,眼睛里的光芒逐寸逐寸地在我的表情里搜寻,搜寻破绽,疑点,玩笑。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那里头尖锐的光刺得我面颊一片斑斓。

      几秒钟之后,他的目光终于松弛了下来,拖着一个疲惫的,失望的,甚至酸楚的尾巴。

      他的表情很黯然,虽然我从前也从没给过他好脸色看,可这一次,我知道不一样。

      这时,在我心脏的某一个地方,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扎了一下。虽然那痛楚微乎其微,但我到底还是感觉到了;虽然那位置很偏很偏,但到底还是在心上。

      许至澄缓缓开口:“恭喜你。”

      他的声音很轻,但这三个字,他说得光明磊落。

      我不由地握紧了宣远的手,他是我的力量和避难所。

      我不知道宣远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他把身子像我这边靠了靠,礼貌地说:“潇遥承蒙您的关照了。”

      许至澄终于收回了他的目光,他又恢复了一贯冷漠的面孔,木无表情地握了握宣远向他伸过去的手,然后带着倔强的神态大步流星地从我身边走过,并没有回头。

      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没有任何事情需要惋惜,他一定会过的很好,我知道。

      宣远的新闻发布会终于就要举行了。事前各大媒体大肆报道了他回乡的消息,各种关于他的官方与八卦新闻满天飞。

      他的家世,他的才华,他的美貌,以及他从幼儿园开始的风流情史,累计起来,写一本十万字的小言绰绰有余。

      当然,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热心群众一厢情愿幻想出来的。

      宣远说,他既没有在□□任高官的干爹,也没有与他的导师有断背情,初恋时间更加不是4岁。

      我捧着八卦杂志哈哈大笑,至少他们把你的照片拍的挺好看,我说。

      “你还觉得挺高兴?他们拍到我们一起进小区,居然说我是‘人品单纯做好事,护送叛逆少女回家’,他们都不怀疑我们的关系,你不生气么?”宣远指着其中一本的封面说。

      “没什么。”我摆摆手,“他们觉得我配不上你,甚至连想都不忍心想,那是对你的爱护,多好。”

      不过后来我还是避忌了一下,总是找各种借口不再和宣远同进同出。他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开画展了,我得避免引起一切可能的麻烦。

      新闻发布会前一个星期,宣远说,他要回美国一趟,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完。他说“很多事情”的时候,仿佛有心事,我以为他指的是画展的事。后来才知道,其实,他是要回去处理一件大事。

      那是二月初清冷的傍晚,我们在机场禁区前道别。宣远指着不远处机场的大玻璃门说:“那时候,我就是在那儿等你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没有任何不同,仿佛那是一句最普通最平常的话,就如“我昨天去了趟邮局”或者“我开会的时候睡着了”那样随便。

      可是,却有一种悲伤的情感,在我的胸腔里游移。

      我抱住他,想要告诉他,不用再等了,我已经来了。

      这本是十年前就该做的事,却拖到今天才来补偿。

      迟到总好过没到,我想。

      然而要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有些事,迟了就是迟了,时间的入口只有一个,错过了,怎么也追不回来。

      宣远在过安检前回过头来向我挥手,我也垫起脚,挥动双臂说再见宣远,再见。

      那是我们唯一一次送别,可惜,那时我并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化一点妆,穿一条漂亮的长裙子,把头发放下来,这样的话,当他以后想起来我向他挥别的样子,也许会觉得更动人一些。

      可是,我只是穿着臃肿的羽绒服,牛仔裤,和一双很旧很旧的雪地靴。我的头发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那无数送行的人中,他可会认得出我的眼睛?

      一个星期以后,宣远还是如期回来了。我因为要上班,没有去接他的飞机。见面的时候,我觉得他的面色不大好,给人一种身心俱疲的感觉。我以为是长途机太折磨人,所以只是给他下了碗面,叮嘱了几句早些睡觉之后就走了。

      第二天,新闻发布会隆重举行。

      我做完手头上的事就赶了过去,那时,能容纳300人的钻石厅里,已经坐无虚席。我只好站在最后一排的一个角落里,和众人一起,卖力地鼓掌。

      宣远的状态还是回复了一些,虽然谈不上谈笑风生对答如流,但对付几个小记是足够了。况且他们问来问去就是,作为华裔你自不自豪啊,取得今天的成就要感谢谁啊,回到家乡心情是不是很激动啊,等等的白痴问题。

      宣远回答地很得体,既没有表露出要巴结讨好任何人的样子,但也保持了良好的修为和风度。

      也许有些时候,并没有回答出提问人想要的答案,但至少,他说话很诚恳。

      终于,主持人宣布,接下来是最后一个问题。

      还没等主持人点名,有一位戴眼镜的女记者自己站了起来,工作人员用眼神征询宣远的意见,宣远点了点头。

      女记者这样开腔:“宣先生,听说您在美国有一位要好的女朋友,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她也是江市人,还是您的中学同学,请问您这次回来,有没有把她一起带回来呢?”

      我听到这番话的第一反应是,我被人肉了。于是,我赶紧去看宣远什么反应。

      宣远的表情很尴尬,不是那种哭笑不得的或者害羞的尴尬,而是带着痛苦不知所措的尴尬。
      我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头。

      女记者继续说:“宣先生不用不好意思,今天作为家乡人,我们给您预备了一份惊喜。”

      说着,她摊开手掌,直笔笔地指向门口的方向,大声宣布:“下面有请从美国远道而来的,著名钢琴演奏家,宣远先生的未婚妻,宋嫣嫣小姐。”

      楠木的大门被缓缓打开,所有的聚光灯对准了同一个方向。地毯的那头,款款走进来一个高挑的女郎。她的长卷发长及腰际,巨大的墨镜令人遐想遮盖掉的,是怎样迷人的面容。她身上是一袭灰紫色的小礼服,裙裾摆动的时候,有似有若无的水钻播撒出点点星光。

      她一点都没变,甚至比以前美。

      带着我恶梦一般的过去,是宋嫣嫣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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