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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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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远的话仿佛是一句咒语,瞬间解开了我心底枷锁。
我也许不够完美,我们的距离也许很遥远,那些未来也许未必美好,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最终的结局都是错过,那至少现在试过了,以后回忆起来,还有些快乐的时光可以回味;可如果现在走开,那将来后悔的痛苦未必就轻了,而有些东西是后悔不起的,比如光阴,比如爱。
我缓缓抬起下垂的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腰,听到他在我耳边说了句“好久不见。”
我们并肩坐在墓碑前,我的头被他掰过去靠在肩上;我的两只手被他握住了,不一会儿全是汗;我的眼睛被他的影像封住,再也看不到别的景色。
直到很多年后我仍然认为,那一刻,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定格。
然后,我就开始煞风景了。
“我生不出孩子。”我说
“那就领养好了。”宣远回答地很轻松。
“我以后可能会瘸。”我又说
“那我就背你。”他神态自若,显得非常的满不在乎。
“这个答案很浪漫但是不现实。”我很严肃地说。
宣远拿脸摩挲我的头发,说:“现在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我等了你十年了,哪怕你下一秒就站不起来,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我有点感动,可是还是不死心,于是又接着问:“那如果我瞎了呢?聋了呢?或者又瞎又聋又瘸而且还生不出孩子呢?”
宣远苦着脸看我:“过年的时候,能不能说点吉利话?”
“你先回答我。如果我真那样的话,你是不是就要去找年轻漂亮的了?”
宣远捏了捏我的脸,说:“你以为你现在这样,我就不会去找年轻漂亮的了?”
我怒吼一声,伸出食指指着他警告:“我告诉你姓宣的,你要是敢找年轻漂亮的,我就……”我的话还没说出口,已经被他的双唇堵住。那半句恶毒的诅咒,被他温暖的嘴唇融化在了大年初一新鲜的空气里。
临走的时候,宣远对着我父母的墓碑郑重地鞠了三个躬。他并没有说什么“叔叔阿姨请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潇遥的”这样的话,但我知道,他在心里一定说了一百次。
回程的火车上,宣远告诉了我他这回来的始末。
在他上一次离开江市之前,司言和陈光头去找过他,希望他可以为酒店画一幅画留作纪念。他本来很反感别人问他讨画,可是因为那个地方有我,就令他很想留下些什么,“即便我不在,还有我的画陪着你”,结果就答应了。于是就有了后来司言拿着画逼问我的那次谈话。
在他送画给酒店之后没多久,就收到了司言的邮件。除了向他表示感谢之外,还把我们那天谈话的内容告诉了他。
“从那天之后,我就再没有好好地睡过觉。”宣远说。
“为什么?”
“兴奋过度。”
就这样,他和司言开始了一系列的邮件往来。她告诉他我每年大年初一必定会去父母坟上扫墓,这是他令我回心转意的最佳时机。于是,小年夜的时候,他就一个人从美国飞回来,转了1次飞机1次火车,才终于到了这里。
听着他时而激动时而彷徨的语气,我也仿佛代入其中,好像亲身经历了那段既期待又不确定的矛盾的时光。
到这一刻,我有些后悔。没想到本来是为了他好,结果却让他变得更不好。
这就是爱情独特的地方吧,我想。
一路上,我都在想怎么回报宣远的感情,怎么让他知道,我其实爱得一点也不比他少。到这个时候,我才懊恼自己为什么这么口笨舌拙,一句窝心的话也不会讲;为什么力气这么小,无法给他最紧密的拥抱。
到了江市之后,我问他去哪里。他摸了摸我的头说,哪里都行,只要离你近一些。我知道自从几年前他父亲过世之后,母亲就随着他一起去了美国。可是宣家是望族,个把亲戚还是有的,再不行住酒店就是了,我有员工卡,还能打98折。
出租车上,他问我了我地址,然后告诉了司机。我有些忐忑,想他不会是要和我同居吧。
车子经过一些我们曾经熟悉的地方,宣远兴致勃勃地说起以前的一些旧事,比如有一次我追公共汽车的时候掉了一只鞋;在路上遇要他去学画画,指着他的画桶说,你的水壶好大啊;自行车骑着骑着进了快车道,被司机指着背脊“短命鬼短命鬼”地骂……他说着说着就笑了,可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我的脑子反复出现同一个问题:他要和我同居,从不从,从不从?
车子到了我家楼前停了下来,宣远陪我上了楼。完了完了,我想,他肯定是要和我同局。
打开房门的一刹那,我终于下了决定,我决定从了。
可就在我转身打算给他拿拖鞋的时候,宣远把行李往玄关一放,说:“你先休息,我去看看房子。”
他说完就走了,我大大地松了口气,可同时又有些失望,想他是不是嫌我身材不好。我差一点就要打电话给司言,问她那些丰胸精油哪里买的,靠不靠谱。
宣远的效率很高,当天他就租到了我同一个小区里的一套三居室。
我陪他去银行取钱付定金的时候问,为什么租那么大的房子,太浪费了。他笑了笑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租的那间房子就在我家对面楼,是小区里景观最好的一幢。宣远把我带到他的新家,一进门就兴冲冲地把我往房间里拉。
我心里又是一阵紧张,脑子里又冒出来那个问题:他要和我滚床单了,从不从,从不从?
就在我咬咬牙再次决定从了,并且羞答答地在床边坐下准备解鞋带的时候,宣远在北阳台那里叫我,“坐床上干吗?很累吗?你先过来这里看看。”
我只好又羞答答地站起来走过去,心想他还挺会营造气氛,事前还要观一观景,品味真不是一般的高。
我走到阳台上,宣远修长的手指着前方,问:“你看那里,认得么?”
我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是对面楼的阳台。视线正前方的那家阳台上,放着一大盆水仙花,看着眼熟。
我疑惑地看看宣远,他笑着摇了摇头:“你该不会连自己家也不认得了吧?”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选了这里住,是因为看得到我。
“你家那幢楼没有单位出租,这里已经是可选择的离你最近的房子了。”他把原因解释地很清楚,说话的语气也很理性,但在我听来,每一个字都透着温柔。
我踮起脚搂住宣远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心里装着满满的欢喜。他轻轻抚摸着我脑后的头发,一下一下。
一切全安顿好之后,我才觉得肚子饿。
“出去吃饭吧。”宣远说。
“不如做给你吃吧。”我说。他为我做了许多事,我很着急的想要回报。
“你?”宣远有些不置信地挑了挑眉毛。
我知道我在他心里的那个固定印象,基本就是一具不具观赏价值的摆设。那是事实,但不是事实的全部。我别的方面大部分都很迟钝,但做饭还是很有些天分的——虽然偶尔还是会一不小心把番茄炒蛋做成番茄蛋汤。
我从冰箱里翻了些食材出来,虽然是些普通材料,但一个小时以后,我还是把它们捣鼓成了美丽的三菜一汤。
宣远在桌边坐下,有些意外地看看菜再看看我。
“快吃吧。”我已经饿地没工夫和他调情了。
“怎么样?还不错吧?”我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尖椒牛柳。
宣远平静地回答:“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我不意外他的称赞,但甜言蜜语成这个样子,还面不改色地,却反到让我不好意思起来。
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被他宠坏的,我想。可是如果有一天他突然不宠我了,甚至离开我了,我要怎么办呢。得而复失的痛苦,和从未得到过相比,哪一种更可怕呢?
我不敢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