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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入宫门,早知君心有佳人 ...

  •   皇宫,储秀宫
      “宫中品阶分为七等,最下的淑媛,往上分别是淑德,淑仪,再往上就是仪,妃,帝妃,帝贵妃,最高的便是帝后了,姑娘们刚入宫,最好的遍是封为淑仪了”说话的女子一身宫装,大约四十岁的年纪,清瘦却气质如兰。
      “兰息姑姑,倾姑娘到了。”一个内侍走了进来,低声秉报。
      “嗯,贤柯,剩下的你来说”兰息吩咐过遍走出门去。
      “贤柯姑姑,这倾姑娘是谁啊,大选之日是在昨天,她怎么今日才到?兰息姑姑怎的要亲自去迎?”殿中一众穿红着绿的年轻女子见为首的教养嬷嬷出去,遍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倾姑娘是先帝后孝曌帝后的侄女,赫连家的九小姐,平南侯的亲妹妹。孝曌帝后病重时曾在宫中侍疾,因闺名一个倾字,宫中人便唤她一声倾姑娘。”
      “大选之日她都没来,今日来有什么用”一人又问。
      “姑娘有所不知,让倾姑娘进宫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柯贤说道。
      众人闻言,一时无话。

      “姑娘来了。”兰息屈膝行礼。
      “姑姑别来无恙”赫连倾由婢女搀着,扶起行礼的兰息,“姑姑,姨娘已经去了,为何执意不回江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奴婢跟随娘娘多年,帝后娘娘去时吩咐奴婢,待姑娘进宫,必定倾力相互。”兰息低声答道,“姑娘的住处已经收拾出来了,姑娘随奴婢来吧。”
      赫连倾缓步跟在兰息身后,在曲折长廊上穿行,良久她问“姑母怎知道我必定会进宫?”兰息步伐一顿,终低头不语。
      她抬头看了看廊外的天,心上微微泛苦。
      此情却是藏不住,鸳鸯囊锦,空惹啼痕。

      “姑娘,皇上身边的陆公公来了”
      “让公公快进来。”赫连倾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这是她进宫的第二天。
      来人见她起身,两手贴合平举至胸前,躬身弯腰,道“奴才给姑娘请安。”
      “公公快快请起,民女尚无封号,怎担得公公如此大礼”赫连倾嘴角含笑,上前一步扶起他。
      “且不说姑娘日后在这宫中必定极尽荣宠,就冲姑娘在嘉城相助之恩,这一礼奴才也是非行不可。”陆淞答到,脸上尽是笑意,“这不,皇上惦记姑娘,得知姑娘一路颠簸患了风寒,特意差奴才召太医前来照料,挑了不少珍品送予姑娘补养身子。”语毕,微微侧身,他身后的一众内侍鱼贯而出,纷纷将手中捧着的各类珍品放在桌上,又有序地在陆淞身后站好,待太医诊完脉,将方子交给婢子吩咐了熬药的事才领人离开。
      赫连倾渡步到桌边大量了一会儿桌上的东西,眉眼依旧淡然,只道了一句“皎皎,把这些收下去吧”,又坐到窗边躺椅上,为了嘉城之恩?阖上眸子,只听得一声低低的叹息。

      一个月前嘉城
      客栈内气氛有些紧张,二楼雅间内,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男子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斜眉入鬓,鼻梁高挺,一双眼睛生得狭长,眼角微微上挑,,眸子浓黑似墨,又宛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薄唇微抿。他右侧坐着一位少年模样的人,一袭青衫,有些孱弱,眉眼隽秀。
      两人对面坐着一个女子,肤色雪白,一双手生得纤细美丽,交叠放在身前,唇似樱桃面如桃花,鼻梁小巧英挺,眸子云似含愁,氲着一汪春水,长发成髻,用一只玉簪绾着,这样的女子,若真要人评说,只得倾城二字。
      “民女的话,皇上不觉有理吗?”女子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盏,低头抿了口茶。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朕的皇兄会身遭横祸,如今可是皇兄领兵驻扎芜城,抗旨不回朝,怎么想来这该担心的都应该是朕,不是吗?”男子的眸光定在她身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皇上说自己该担心,却只带了一众近身的人来这与芜城相邻的嘉城,这又是什么道理?”女子放下茶盏,嘴角挑起。
      “你既知道朕已安排好一切,说是来帮朕,岂非欺君?”男人眸子里笑意更浓。
      “民女不敢。”她伸手揉了揉眉头,似有些乏了,问道:“依皇上的安排,难道不怕受天下人议论君上弑兄吗?”
      “是朕的皇兄先抗旨不尊在先,又握有兵权,定是有了谋反之心,朕依法办事,天下人怎会指责朕弑兄?”男人凤眸微挑。
      “六爷究竟有没有谋反之心民女不敢枉言,只是六爷为何抗旨,皇上不清楚吗?”女子伸手揉了揉眉心,似是倦了,喝了口茶才继续道:“况皇上为试探赫连家可有与六爷暗中勾结,下的旨是密旨。想来六爷手中的军士中定有大半是皇上的死士吧,一旦赫连家有所行动,死士必然会暗中对六爷和六爷一手提拔的将士动手,我哥哥带兵到芜城时定会中城中的埋伏,皇上此举,可谓一剑双雕。而且就算赫连家没有动作,六爷坐了这抗旨当诛的罪,也回不去了,不是吗?如此,皇上必会背上那弑兄之名,狡兔死走狗烹,铲除异己原也没什么,但皇上便是被六爷的生母孝曌帝后一手带大,这般,倒不知后世要如何评说了。”
      男人闻言却皱了眉,看向那女子的眼光陡然复杂起来。的确,他的皇兄为何会抗旨他一清二楚,他的皇兄出征前曾像他求旨赐婚,迎赫连氏九小姐为王府正妃,他只说此事待战事稍息再议,可等他皇兄大败敌军行至边城芜城,他一道圣旨下到梨城赫连家的府邸,命赫连氏九小姐一月后入宫。
      赫连氏九小姐,孝曌帝后的亲侄女,他皇兄的表妹。
      他要杀他皇兄,大可不必这般耗时伤神,如此这般,不过是为了试赫连家可有谋反之心。赫连一族曾跟随太祖皇帝打下这胤和王朝的江山,功成之后就再不问朝堂之事,一心从商,终至富可敌国,名动天下。可先帝在时,赫连家四小姐封了怀庆公主嫁与南召国太子为正妃,长子上了边境战场,屡出奇策,建了大功,先帝封为平南侯,手握兵权至今,权势愈盛,他初登帝位,自然忌讳莫深。
      如今看来,赫连家却是明里暗里安插了不少探子,只是如此,硬要以谋反之罪治之也未免有些牵强,都说斩草需得除根,做起来却并不简单,楚绝尘端起茶盘,右手拿起茶盖翻着,茶的新绿色在水中起起伏伏,水汽遮的眸色雾蒙蒙的。
      “朕当初布此局,自然都思虑过,世上本就无双全之法。”他轻轻抿茶,茶盘放在桌上时有轻微的响动,他微微眯眼,抬起头时嘴角笑意依然。
      “双全法自是有的,只是皇上没想到罢了。不是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民女今日来正是因为有办法让六爷交出兵符,只是民女有一个条件。”女子眉心微动。
      “你的条件是?”他突然有着好奇,这个敢同他条件的女人,想要什么。
      “皇上的一句承诺。”她盯着他的眼睛,他读着她的眼神,她的眼睛里没有畏惧,他的心里却有些怅然若失。她的眼睛,让他觉得熟悉,可她与他,不过数面之缘,他的手不知不觉抚上心口。
      “好,朕允你。”他低头喝茶,嘴角的笑容还未消退,赫连倾瞟了一眼他身边的青衣小厮,小厮看着喝茶的男人,眉头蹙起,赫连倾收回目光。
      “民女要皇上答应,留六爷尊位,允六爷一生富贵,允他不再参与朝堂之争,让他闲云野鹤,了却此生。”
      “为何?”
      “一生笑看落花流水,这是他想要的。留其尊位,天下人皆道新帝纯厚,这是皇上您想要的。”她看向窗外。
      静默良久,他垂眉,道:“好。”
      “民女谢皇上隆恩。”她委身行礼,道:“民女告辞。”走出雅间时,她一袭白衣长袖翩跹,带翻了青衣小厮面前一盏热茶。
      男子倚在窗边,目光定在那扬鞭策马而去的身影上,小厮在一旁用白娟拭去他手上的水渍,轻轻开口,道:“七爷,走吧。”
      今上登基前是七王爷,皇家是楚姓,楚绝尘,今上的名字。
      第二日,芜城城门大开,六王爷凯旋回朝,交出兵符,自请去其爵位,此生不如朝堂。

      “小姐,大少爷来信说六爷已经到江南了。”皎皎收完东西走到窗边给赫连倾盖上一件狐裘。
      “也好”她的头偏向窗外的方向,眼睛湿润,道“终究是我欠了表哥的,朝臣们怎么说。”
      “六王爷有大将之才,却向往一生自由无拘,实在可惜。皇上仁厚,留其尊位,王府一切供给照旧。”
      “皎皎,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原本他…”
      皎皎蹲下握住她的手,眼中有心疼,道“小姐,莫要再说了。”
      赫连倾闭眼,眼泪从眼角溢出,没入狐裘,消失不见。

      夜半太和殿
      太和殿是皇帝寝殿,此时烛火摇曳。
      “秦殊,今日可有异状?”楚绝尘倚在龙塌上乌丝落了满枕。站在龙帷前的,是内务府总管陆淞和他的贴身侍卫秦殊。
      “秉皇上,并无异样。”秦殊行了礼,回道。
      楚绝尘闻言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他脸上,没有开口,倒是一旁的陆淞问了:“并无异样你脸色怎么那么黑?”
      “她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不等秦殊答,楚绝尘先开口问了。
      “今日姑娘上午和下午时候不是读书就是看着窗外发呆,晚上时同婢子下了几盘棋,后用龟甲行占卜之术。”
      “哦?”楚绝尘微微皱眉,身处宫中该对这些异术有些忌讳才是,这女人却…“都占出了些什么?”听到皇帝的问话,陆淞觉得秦殊的脸更黑了。
      秦殊暗自咬了咬牙,回道:“第一次占出明日易丢失东西,姑娘把自个儿行李又理了一遍,第二次占出明日或有血光之灾,姑娘让婢子把利器都收拾好丢了出去,第三次占出…明日最好不要进食”秦殊停了停,才继续说:“姑娘领了婢子悄悄去御膳房吃宵夜去了。”
      楚绝尘闻言抚了抚眉心,陆淞憋笑憋得辛苦,御膳房现下没人,姑娘这“悄悄地去”是怎么个去法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难怪秦殊脸那么黑。
      殿内静了半晌才听到楚绝尘无奈的声音,“明日命御膳房给她传些她平日里爱吃的,看她吃不吃。”
      “是,奴才告退。”两人同时应声,退出了寝殿。

      今日是宣旨封位的日子,赫连倾出了房门向储秀殿正殿走去,前日她晚上闲来无事,用师父教的占卜之术占了几卦,累得她昨日一日没有进食,也不知昨儿御膳房是怎么了,早中晚流水一样尽送些她平日爱吃的,她看着满桌的吃食直掐自己胳膊,泪眼汪汪地冲皎皎直叫饿,直待午夜时辰过了才如狼似虎地吞东西,今儿也就起得晚些,起时才想起今日宣旨封位,脸都黑了,直直往正殿赶,到殿门口时见陆淞和一众姑娘都在殿中站着,眉心不可察觉得跳了几跳。
      陆淞见了她,笑着迎了上来,她先行了礼,柔声道“是民女失礼了,今儿身子有些不适,起得晚了,却不想耽误的公公的差事。”
      陆淞脸上浮现惶恐之色,急急扶起她,弯腰道:“皇上怕奴才扰了姑娘歇息,特意嘱咐奴才先宣其他主子的封位圣旨,姑娘来得正好,奴才这才准备去姑娘屋外候着宣旨呢。”
      语毕,伸手拿过一旁内侍捧着的圣旨,肃了面色,道:“赫连倾接旨!”
      赫连倾垂眉跪下,朗声道:“民女接旨。”
      “赫连氏倾,丕昭淑慧,才德过人,仰孝曌帝后善德,封四品仪,封号宸,居昭蓝宫主位,钦此。”
      “臣妾接旨。”赫连倾面上无色,一众一同被封的嫔妃却面露妒色。
      新获封的嫔妃最高封至淑德,这个女子一举封仪也就罢了,她的封号才是尊贵至极,当今皇上登基后是为辰帝,内务府自是不敢给嫔妃用这样大逆不道的封号,既如此,她的封号只能是皇上亲封。昭蓝宫是先帝后孝曌帝后的寝宫,孝曌帝后一生极尽荣宠,因病薨后,先帝大恸封了昭蓝宫,这个女子虽说容貌确是倾城之姿,又怎得坐昭蓝宫一宫主位?这般隆恩浩荡,当真是叫人羡慕。
      “娘娘快快请起,昭蓝宫已经收拾好了,轿辇在外候着呢,娘娘请吧。”陆淞弯腰,右手指向门口。
      “公公…”陆淞见赫连倾没有动身,正想询问可有什么不妥,便听见赫连倾唤他。
      “娘娘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皇上的隆恩本宫自是感激在心,只是这昭蓝宫,本宫万万住不得。”赫连倾眉心微蹙,面上有悲凄之色。
      陆淞叹了口气,道:“娘娘的顾虑皇上已然知晓,只叮嘱奴才告诉娘娘,娘娘尊孝曌帝后不愿入住昭蓝殿,可娘娘生于江南,帝都气候不比江南,娘娘又体寒,满宫中只有昭蓝宫地气最暖,帝后若在天有灵,让娘娘住到别处定也是不放心的。素闻娘娘喜爱奇花沐落,天下有这种花的地方只有极北严寒之地和娘娘在赫连本家时住的花汀,宫中只有一株沐落,就开在昭蓝宫,还是数年前娘娘入宫侍疾时种下的。”
      赫连倾闻言屈膝行礼,道:“既如此,便请公公待本宫谢过皇上了,公公且先行吧。”语毕,跟随陆淞走出殿门。
      身后一众新妃面上又忌又妒,兰息看着赫连倾消瘦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处,微闭了眼,掩住一脸担忧之色。

      傍晚昭蓝宫
      “臣妾给皇上请安”赫连倾盈盈一福,已换了一身鹅黄宫装,腰身婀娜,华贵逼人。
      楚绝尘看着她一身颜色,心中微动,总觉得这颜色衬不起她倾世的容颜。他记得她的衣服不是出尘的白便是耀目的红,却忘了不过数面之缘,这记得该从何而来。
      他上前扶起她,淡淡说道:“爱妃快起来吧。到底是赫连家的女儿,才衬得起这般的华贵。”
      赫连倾起身后,看着他的眼睛,“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楚绝尘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向前度步走到正殿尊位的椅子上坐下,赫连倾紧随其后,在他身侧坐下。
      皎皎奉了茶,赫连倾起身接过茶,放在他右手边,柔声道:“皇上尝尝这茶吧,今日臣妾才住入昭蓝宫,暂且无空去取朝露入茶,特在涨茶的水中加了杏仁去涩味,又掺了夜合花,养神最好了。”她抬头,发现他正含笑盯着她,左手被他执在掌中,她也不畏惧,嫣然一笑直直望进他的眼睛。
      “方才笑什么。”楚绝尘放开她的手,端起茶送到嘴边。
      “臣妾是听皇上一句爱妃,叫得倒顺,偏偏臣妾听着不那么顺耳。’’她重新坐回椅上,脸上笑意不减。
      “为何?”他放下茶盏,淡淡问出。
      “皇上定是在后宫中遇谁都叫爱妃,臣妾不愿皇上也这般唤臣妾。”她倒实诚,随口道了。楚绝尘看着她,却微微眯了眼。
      “这般大胆,不怕朕责罚?”
      “皇上是天子,管天下事,容天下人,怎的就要罚臣妾一个小小女子?”她嘴唇微撅,半是嗔怒半是娇柔,眼中清澈,不似嘉城那个运筹帷幄的女子,倒像普通人家待字闺中的少女宜喜宜嗔,楚绝尘目光扫过,半晌不语。
      “朕日后唤你卿卿吧。”楚绝尘轻轻出了声。
      赫连倾闻言挑眉,眼光若有所思,“皇上总要告诉臣妾为什么吧。”
      他抬眉瞟过她,右手手肘支在案上,撑着下巴,道:“朕听你自称臣妾也不舒服。日后在朕面前不必如此。”
      “皇上答非所问。”赫连倾挑了挑眉。
      “卿云烂兮,糺缦缦兮,朕的爱妃容色倾城,正如满天彩云,不是么。唤做卿卿正好。”
      “皇上这样唤我,倒让我生了好奇,龙帷内皇上如何唤那日嘉城的那位姑娘。”她望向他。
      随楚绝尘到嘉城的那位姑娘,平日是太和殿的内侍,料理皇上的身边琐事,到昭蓝宫的路上她曾问过陆淞嘉城时他身边的青衣小厮是谁,陆淞说那人是皇上的近身内侍,料理往常衣食住行。她看得出那日小厮易过容,确是位女子。
      楚绝尘手不由握紧,淡淡吐吸后道:“你都知道了。”
      赫连倾起身在她年前行礼跪下:“皇上回太和殿吧,否则佳人该伤心了。”
      他眸子中似有光闪过,眸色有些沉,声音愈冷:“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她抬起脸不惧不怒地看着他,笑意有些淡了,嘴角依旧上扬。他又重复了一遍。
      “朕今日翻的是宸仪的牌子,你该知道,君无戏言。”他起身走到她面前,突然攒住她的下巴,微一施力,攒得更紧了。她却笑了。
      “皇上不必费心安抚臣妾,皇上不想让旁人知道的,臣妾自然不会多嘴,明哲保身的道理臣妾还是明白的。”
      听她又臣妾臣妾地唤自己,楚绝尘也不知怎的就怒了,受手上用的力气越发大了起来,却又听得她朗声道:“况,臣妾不愿侍寝。”
      他眸中有冷光闪过,声音里皆是隐忍的怒气:“为何!”
      她一笑,面目柔和下来,眼中目光却依然凌利:“臣妾说了,不愿,还有,皇上这样大力捏着臣妾的下巴,疼。”
      他看着她的脸,那样的倔强凌利,她说她不愿侍寝,她说疼,未及反应,手已经垂下了。
      他回身坐回椅子上,又柔了声音,似乎刚才的怒意不过是她的幻觉,他喝了口茶,看向她道:“起来吧,在朕面前,你那一句臣妾便省了。”他声音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若说佳人,世上有几人的容貌及得上朕的宸仪。”
      她没有起身,头却看到了窗外,如今入了秋,月亮也快圆了,她声音泠然,“皇上可知,若不爱,再美的女子,也不过一句美人,只有心中唯一,才称得上佳人。怎么,皇上还不回太和殿吗?”
      他随她的目光看去,她如今只有十七,那声音和话语却如同历尽沧桑。
      他心头一紧,转念却又想起眼前这个女子是赫连家的九小姐,长房嫡出,真正的掌上明珠,吃穿用度比一国公主也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沧桑,怕是他一时看不透罢了。
      开口时,却缓了声线,道:“朕今夜不走。”末了,又补了一句,“你若不愿侍寝,朕就不碰你。”

      三更天
      赫连倾醒来时,殿内一片漆黑,夜正是浓时。她伸手向一旁探去,被衾锦枕,一片冰凉。她嘴角有嘲讽的笑,摸黑起了身。
      嗯,那个男人,告诉他今夜就宿在昭蓝宫的男人,就站在储秀殿前的院中,怀中拥着一个女子,女子说了句什么,他抬手从一旁的树上折下了一支树枝,绿叶斑驳花正盛。
      都入秋了,那棵树上的花怎么还能开得这样盛,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唇,听见那女子柔声唤了一声“衍休”。
      衍休,便是他的字了。
      那男子低低笑了唇映在女子发丝上。她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悄无声息地又往前挪了挪,学武时她学得最好的便是轻功,打不过至少要跑快些。
      那日在嘉城,她一进雅间就闻到那小厮身上有女子香气,香气虽淡到不可察,但她学医,鼻子比常人灵了许多,走时她故意打翻那盏热茶,她清楚地看见那个男人把手覆在那人手上,一盏茶尽数洒在男人手背上,烫得有些红肿。
      “你放心,我家小姐不会伤你主子和你主子爱的女人,一点也不会。”秦殊一路跟着赫连倾,看到她往前挪时正要上前拦她,耳边却听到女子的声音。他回头,看到赫连倾的贴身女婢皎皎。
      月光下,皎皎的脸色有着苍白,清秀的脸上没有表情,目光越过他的肩看向前方那个定定站着的女子,眼中闪过心疼和不忍,他却定定望着她,他诧异于这个女子竟可以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也迷醉于她那一刻身上的光华。
      “看吧,我说不会的。”那声音里有一丝苦涩,他回头看去,赫连倾果然已经不见了,只有隐隐的不知名的花香也被风吹散,他回头,那个精灵般的女子,也消失不见了,他有着怔愣地站在原地。

      睡吧,赫连倾拉过锦被,想着。被中的汤婆子已被皎皎换过了,她学艺是在极北之地,常年下来体寒于常人,入了秋就得抱汤婆子。她翻了个身,阖上眼睛。
      她整夜时睡时醒,不见入梦,眼前却总看见一双手,指节上有薄薄的茧,执了她的发,转而却为怀里一个隐了眉目的女子折了枝头最盛的一枝花。
      她轻轻翻了身,脸并着泪一同埋进了绣着鸳鸯的锦被,不见哭声。
      其实一早便知,万般痴苦,却付错了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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