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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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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呀!你学艺多少年了?”虚无道长摸着自己的胡须,看似平静地问着坐在一旁的柳无忧。
“回师傅,弟子从小便是师傅带大的,师傅是否年事已高,有些忘事了,弟子不介意每日帮师傅回忆一番往昔的光景。”柳无忧有礼貌的起身作揖,很是体贴的说着。
虚无手僵了那么一小会,嘴角抽搐了那么一小下,便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哦!想看看山下的生活吗?”
柳无忧似笑非笑的看着虚无,“师傅是想弟子下山历练?”
这眼光看的虚无差点露馅,他咳嗽一声,站了起来,双手负于身后,慢悠悠的踱着步,离开柳无忧的视线范围内,“不错,为师就是这个意思。”
“谨遵师命!”柳无忧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嘴角微扬。
就怕柳无忧蹦出一大段询问来,他可是整整一个晚上未曾合眼,苦苦思量了可能会提出的问题,想好了各种反驳的理由,才提出来的,可如今……如今他这么爽快的应了,那便顺水推舟,眼睛顿时亮晶晶,笑意更是藏也藏不住,“那明日便启程吧!”
“这么快?”柳无忧也学着虚无的样子,慢悠悠的走到的身侧,恰好看见他故意背对着他只因那隐藏不了的一丝笑意。
“早去早了……咳咳!”正在高兴着这么容易便那他下山了,虽然这个问题早就前思后想了许多遍了,但兴奋过头,下意识地回答了,索性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连忙咳嗽两声,堵住那未完的话,认真地说道:“早去早回,要知道明年师傅的寿辰时,可是很需要你的。”
“是!”柳无忧幽幽地应道,现在已经是六月了,师傅是三月的寿辰,这么算来可是有大半年的时间呀!定是让他在外闯出些名号来的,想告老还乡也得看他愿意不愿意呀!
听到心满意足的答案,顿时心中大石落地了,就凭他好管闲事地性子,能不出名就有问题了,总是用毫无建树之类的话来搪塞,这回看你还怎么搪塞,哈哈哈!内心虽笑个不停,但面上可半点不敢露馅,露出有些伤心的表情,可完全不符合心境,看起来有些哭笑不得,“无忧,早些回房整理整理吧!”明日便直接下山吧!这话到了口边硬是哽住了,放在嘴里过了两三遍后,虚无决定还是不说为好。
“师傅,为何这般哭笑不得?舍不得弟子吗?那弟子还是留下来好了,等师傅百岁后再去历练也不迟。”柳无忧笑眯眯地看着虚无。
虚无一听,忙不失的摆手,“不不!怎能因为师而耽误无忧的前程,万万使不得。”
柳无忧眉眼微动,嘴角翘起,义正言辞地道:“师傅乃再生父母,所谓家有老不远行……”引经据点头头是道的分析了起来,想让他走,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特别是要有个让他自愿下山的理由才行。
虚无听着听着,愁眉苦脸都不足以形容他的表情了,他颇为哀怨牵过柳无忧的手,那眼神可怜兮兮的,还泛着点点星光,“无忧呀!”
这一声叫唤,三分真情,三分无奈,三分恳求,还有一分斥责,直直的钉入心底软软的那地方,柳无忧覆上虚无有些褶皱的手,恭恭敬敬道:“是,师傅!”
眼角瞥了眼恭敬的人,犹犹豫豫的说:“你很讨厌师傅是吧!”说完更是微侧过头,像是怕看到柳无忧流露出的神色一般,握着的手倒是未曾松开。
柳无忧心底哀叹,哀兵政策上来了,他拍了拍虚无的手背,有些无奈有些宠溺的说:“怎么会呢!师傅想多了!要知道……”
不等他说完,虚无猛的转过头来,手不由自主的收紧,“可你句句堵着为师!”眼见成功在望,却中途生变,兴奋变成失望,从高空落地,那滋味堪比吃了黄连般,苦不堪言。
瞧了瞧泛白的手,柳无忧眉头微蹙,“……师傅!”这一声是无奈无奈加无奈。
虚无听到这声师傅,顿时信心胀满胸腔,眼神微微亮了一些,嘴角微微翘了一些,“你就不能顺顺为师的心?难道你能不知道为师心中所想?”
那眼底泛着的小星光,眨巴眨巴地看着,柳无忧知道这个师傅一向有些小孩子气,平常便有些宠着的,这回眼神一摆,满脸希冀的光芒四处飘散着,他知道是个套也得往下跳……
“师傅,我走了!您好好照顾着自己呀!”别高兴的忘了吃饭……柳无忧很想加上这么一句,但想到第一次分离,还是不要说这样煞风景的话好了。
“走吧走吧!为师知道的!一路顺风!”虚无满面红光,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喜事临门,而知道的人全都站在他的身后闷笑不已。
柳无忧冷冷的看着虚无身后那群幸灾乐祸的同门们,直到他们僵住才满意的笑着说:“好好照顾师傅,我走了!”
转身朝着山下行去,身后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人群的吵闹声……“一路顺风。”,“慢走,慢走!”……接着时间不长,归为一片平静了。看来他在山上的品行是些良好过头了的,以至于大家争相进言让他下山历练,至于这份厚礼只好等着他归来之时一一偿还了!
走到山脚后,柳无忧深吸一口气,十八年的光阴一瞬而过,他这可是第一次下山,刚好趁此机会去欣赏下这江湖。
第一个要去的地方自然是曲阳的,那是母亲的故乡,常常听师傅说着曲阳的种种,想着若是下了山定是要去看看的。
红色树叶翩然飞舞的时刻,各式各样长着翅膀的鸟儿旋转鸣唱着,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香气,月色的光华映在树上,那红红的叶子鲜艳如血。
是谁在他的身侧着弹奏着与鸟儿们共鸣的曲调,而他正在谁的怀中安静地欣赏着聆听着。
“公子,水里有个人!”
陌生的低沉的声音让他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现在正在船上呢!说着话的那人是船家。
看了看水中漂浮着的身影,他站起来身来,道:“捞起来吧!”
船家将人捞了上来,是一个白衣俊秀的青年,还有一把失去了剑鞘的剑,此刻白衣已然染血,船家紧张的说着:”公子,这人……“
六月明媚的阳光汹涌而至,亮晃晃的洒在白衣人的身上,很是刺眼,水珠顺着他的发梢身躯往下掉,地板不一会便已经湿漉漉的了,柳无忧将他和剑抱进船舱,对着紧张不已的船家道:“船家你只管行船便好,这人我自会照料。”身上的伤痕众多,也难怪船家会紧张个不停了,腰间更是有一寸长的刀伤。
看着脖子上的剑,柳无忧很是无奈,“是我捞你上来的,衣服是我给换上的,伤口是我给包扎的。”说完,刀锋明显的离开了少许。
醒过来的沐易清,脸色还是苍白了些,勉强站立着,还提着把剑,腰侧渗出点点血迹,柳无忧淡笑道:“用力过多,小心伤口裂开了。”心中却想着,真不应该把剑也拿了进来的。
沐易清撇了他一眼,收回自己的剑用作拐杖,一步步朝着舱外走。
柳无忧理了理身上有些发皱的衣衫下摆,慢条斯理的说:“这是在船上,要走便等上岸了再走吧!”
沐易清身形一顿,一声不响地靠座一旁,闭目养神起来。
柳无忧笑笑,双手抱拳,极其有礼的道:“兄台是要去哪?在下琼山派弟子柳无忧,此番是下山历练来着,不如结伴而行!曲阳是在下准备去的地方,若兄台不愿意去,在下可在汾林放下兄台,但曲阳着实是个好地方,……总之是人杰地灵,特别是水云山,听说水云山上有颗万年常青树,只有每月十五月光洒下之时它的叶子才会变红,变红之后,会有各种飞禽争相而来,鸣唱,更会弥漫醉人的清香,你想大晚上的,鸟类们都应该睡了才是,可十五在水云山的晚上也可看见,最最重要的是若是采得红叶酿酒,那味道甘醇回味无穷……”他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起初沐易清平静无波的听着,他还想这人定是听的认真了,过了一会,他发现这人脸色突变,眉头紧皱,不由担忧道:“兄台,你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
沐易清拿着剑飞快地起身冲出舱外,攀着船沿呕吐起来。
柳无忧紧跟其后,抬起五指遮住有些刺眼的光,淡淡的笑着:“原来兄台晕船啊!”既然坐不得船,只好提前下船了,他朝着船家大声道:“船家,离汾林还需多久?”
船家答得很快,“半日的路程。”
柳无忧喃喃道:“半日啊!”抬首看了看天色,透过指缝射过来的光线,刺得他微眯起眼,低下头看着正忙着呕吐的人,他语调慵懒,“兄台,看来要到傍晚才能到了,晕船可不是什么小事的,不仅胃里泛着酸味,且酸水还直往上涌,像是孕吐似的,难受的紧,不如在下劈晕兄……”台字还未出口,那剑便像是长着眼睛般刺了过来,柳无忧险险躲开后,立马开口喋喋不休起来,“哎!刀剑无眼,兄台可要当心了,在下是为了兄台着想,睡着了便不会这般难受了,但此刻兄弟定当是难以入眠的,在下才会有此提议……”
沐易清看着那张开开合合的嘴,觉得分外的讨厌,乱刺一通,那人却总能够躲开,嘴还是在开开合合,眼一瞪,酸味上涌翻身呕吐,这次剑都落地了。
柳无忧将在躲闪中散乱的发丝用手抚了抚,从怀中掏出密封包好的酸梅,取出一颗,递了过去,“兄台,不如吃颗酸梅吧!恰好可以抑制酸味。”他上船之前特意去买的,为的便是应付这种状况,但没想到呆了几天,身体没有任何的不适,这东西便一直搁着了,他体温偏凉,想来该没有坏掉才是。
沐易清吐完,靠着船沿歇息,捂着自己的胸口,呼吸有些急促,望着眼前白皙的手中的一颗梅子,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柳无忧收回手,呵呵笑起来,“没毒的。”说完咬了一小口,甜中带酸的甘醇弥漫在口中,味道还不错,复又递了过去,“放心了吧!”
看着缺了个口子的酸梅,沐易清好看的眉皱了一下,苍白的脸泛起了点红霞,咬住下唇,他接过放入口中。
柳无忧见他将梅子接过,在入口的那瞬间语重心长道:“兄台出门在外怎生如此不小心,若是在下服过了解药的呢。”
沐易清脸色一僵,红霞褪去依然苍白,嘴里的酸梅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正在两难之时,柳无忧又无奈道:“还好在下不是那样的人,更是对兄台一见如故,颇有结交之心。”
沐易清低下头,嘴里弥漫的酸甜滋味,让人确实舒服了不少,细细品味着他的话,嘲讽似的笑弥留在了脸上,一见如故?结交之心?这年头还有这般的人吗?
柳无忧坐到沐易清的身侧,趴在船沿边,将手伸进水里,感受着流水滑过指尖带来的清凉感触,眯着眼,有些昏沉,他放缓了呼吸,声音里隐隐透露出忧心,“兄台可是身负哑疾?”心里却是笑来了,在柳无忧看来,没有完全的冷漠的人,贴着那么一副名为冷漠的面具在脸上,只是怕被骗了或是心底有些伤了,让他……让他有些想扯去这人的面具……
沐易清淡淡的看了眼柳无忧,看着他在烈日下眯着眼混混沉沉的样子有些不解,但仍是习惯冷漠的转过脸,看向四周的树木。
“亦或是面部也有些不适?不然为何一直不言语,更是冷脸以对。”并未曾想过他会回答,柳无忧以指尖割开水面沉沉流动的光线,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般,自顾自的说个不停,“若真是如此,兄台一人孤身在外,多有不便,不如便于在下同行可好!既然兄台不说话,那便是默许了。”当下便朝着船家大喊:“船家,船上的食物还充足吗?”
一直战战兢兢生怕两人拼起来的船夫,听到这声音,不由老泪纵横,中气十足的喊着,“充足的很,前日靠岸时便置办了不少。”
柳无忧回身望着那看似冷漠着,却因阳光而显得有些暖意的脸,笑意直达眼底,“那好,便直接去曲阳,不必在汾林……”
“去汾林。”沐易清截断他未完的话。
“啊?”柳无忧惊讶过度的张大着嘴。
沐易清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重复了一遍,“去汾林。”
“原来兄台会说话的呀!”柳无忧轻挑着眉,眼里满是戏谑,“而且声音是这么的清灵悦耳,好似珠玉相碰发出的碰撞声,如此良音怎生不愿开口,多么浪费你母亲赐予你的嗓音,想必歌声更为动听,余音袅绕了……吧!”
架在脖子上的剑,闪着刺眼的光,他仍是坚持的将话说完了。
沐易清眼底泛起杀意,他不解为何这么浮躁,这人有些影响他的心情。
柳无忧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兄台何必如此杀气腾腾,在下直言不讳,坦荡荡,真心愿与兄台相交!”
剑近了几分,脖子上显出一条血痕,红艳艳的一如刺眼的阳光。
“闭嘴。”沐易清看着他的笑,声音沉沉的略带寒意。
柳无忧无视那点疼痛,抬起头漾起醉人的笑,“我怕口臭。”风吹起长发,金色的光线抚上他的眉角发梢,让这张看似平凡的脸变得有些不平凡起来。
沐易清额上形成川字,万分不解怎么又这般的回答,开始好奇这人的脑袋里装着些什么,可此时他只能无言以对,眼中放出冷箭。
柳无忧慵懒地伸展了些双臂,剑近了血又冒出了点头,沐易清的脸色也更深冷了些,他高兴地笑着,“长时间不用嘴的话,恐生脏污,会发臭的。”是个心软的人呀!
刚离开寸许的剑又贴了上来,脖子上的嗖嗖凉气窜了上来,他知道这人气大了,忙大喊:“船家,去汾林。”
“好叻!”
拿开脖颈上的长剑,柳无忧谨言慎行,“兄台可否收回宝剑,我决不再开口,当然是指在上岸之前,上岸之后,在下还是会开口的,否则会口臭的。”
沐易清脸色冷了几分,剑却是移开了。
柳无忧好笑的看着沐易清,仍是冷冷的样子,却好像有些不同,而这不同是因他而产生的,这样的认知得出来了,他心情大好,“兄台可否要一起歇息……”
扬起的剑再度贴近了脖子,柳无忧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呃!在下小憩片刻,失陪,兄台请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