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是道结痂的疤》没小张

3、飞鸟与鱼

　　她是飞鸟，他是鱼。

　　她是班上学习最好的女生。梳一头干净的马尾，额头光洁，皮肤细腻，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他喜欢她，连同她的可爱的小虎牙。
　　他就坐在她的后座，每天上语文课的时候总会习惯性的将眼光飘到她洁白的后颈，然后又有点脸红的微微转开。
　　他曾听别人说，爱，不是两个人的相互对望,而是双方都看着相同的方向。
　　为了这个，他从一个经常调皮捣蛋的混小子，变成了一个勤奋学习的好学生。别人笑他肯定是三分钟热度，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不这样，也许高中毕业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常听她提起她的家乡，遥远的南方，水乡小镇。
　　那是他从未去过的地方，可是因为她的思念和爱，他有时候也觉得也许自己应该去向那个地方。

　　高中三年如流水哗哗而过，高考的时候他发挥超常，鼓起勇气终于决定和她填报同一所大学，在南方。
　　他没让她知道自己的选择，他想，等到大学开学，他一定向她告白。
　　可是当他独自一人来到陌生的城市，看着眼前川流不息、车水马龙，却唯独没有她的身影。
　　也许她是误了时间，他想。
　　可是她再也没有出现。
　　后来在某次的同学聚会时，他才得知，原来就在高考完的那一天，她早已申请的普林斯顿的OFFER已经寄到，那是她一直希冀的大学。
　　她最终选择出国，飞向更远的地方。
　　那天他喝了很多的酒，心里不知是难过，还是应该为她实现梦想感到高兴。
　　清醒的最后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她的笑脸。还是高中的校服，她转过头笑着给他讲解一道数学题。一缕发丝滑了下来，在她脸庞处映出柔和的阴影。
　　他想伸手去替她拂去发丝，却醒了，发现自己在黑暗中流下了眼泪。
　　回校后他就开始疯狂的学习英语，他相信，终有一天，他可以与她飞向同一个方向。
　　大学四年的充实和忙碌让他不负所望获取了到普林斯顿攻读硕士的机会。
　　当他拿到通知书的时候，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兴奋。
　　他终于又可以和她站在同一片土地上。

　　他开始收拾行李，办签证，买机票。
　　一切都按照最有效率的方式，在夏末的某一天，降落在了有她的城市。
　　拖着行李箱来到普林斯顿，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一个键一个键按出从别人那里得到的她的联系电话。
　　等待的滴答中，他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想，就是这一次了，这次他一定会跟她告白。
　　然而在“嘟”了十秒之后，宣判了他的死刑，忙音。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手机，颓丧地垂下了头。
　　也许她那里只是信号不好。
　　他办了入学手续，入住了新寝室，认识了新朋友。
　　每天给那个已经熟记于心的号码打电话，却都是空号。
　　他开始心慌，担心她的安全。
　　却在心慌到就要去报警的最后一刻，得知是她家里出了事故，而她早在一年前就已经辍学回国。
　　冰冷的消息将他的心逐渐冻结。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飞得那么快。
　　他想他累了，他也许永远追不上她的步伐。

　　在美国的三年里，他读完了硕士，找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朋友开始给他介绍不同的姑娘。
　　美国的、法国的、英国的；性感的、可爱的、成熟的，
　　可是他清楚，他的心早已遗落在她身上，任何人都不能使他找回当年那份悸动。
　　遗忘了恋爱，生活只剩工作，工作，工作。
　　日复一日的枯燥，他也曾想过就这么将就了吧。
　　可是，总在最后一刻停手。
　　爱，是不可以将就。

　　在美国的第七年，他有了自己的房和车。
　　还有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去这世界上任何地方。可他最想去的，是她的心里。
　　那在她的心底呢？他也许只是一抹浅浅的回忆。
　　就在他将要按下“确定”，购买去她家乡的机票时，一声电话铃响起。
　　是她。
　　如果不麻烦，你能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帮我找一个住的地方吗。
　　略显疏远和清淡的嗓音，他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勉强。
　　他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飞快地答应了她，并提出要去机场接她的建议。
　　她应该是没想到他会如此殷勤，话筒那头传来很长时间的空白。
　　久到他以为是不是断了线——
　　谢谢，她说，这次他听得出是感动。

　　他提前了三小时出发，只怕与她错过。
　　出门前他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再三确认身上西装剪裁合身，而自己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在车上他哼着歌，挑了最爱的电台等待与她相见的时刻。
　　那也许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用来全心全意地期待。
　　然后，电台里清晰地美式英语打碎了他最后的幻想。
　　飞机失事，她再也不会降落。
　　而他，也永远没有机会说出一句我爱你。

　　飞鸟和鱼。
　　这就是他们的宿命，他痛恨的诅咒。
　　我痛恨这无边无际的诅咒，也痛恨你为什么不曾哪怕一瞬的为我停留。
　　我其实最恨的是我自己，追不上你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