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回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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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大家都吃的味同嚼蜡，就连赵康男这样的傻小子也知道现在的状况是：不可说，不可说。呼啸看不出喜怒，吃完饭绅士的提出要送居安回家。一路上殷勤周到，临下车，呼啸突然说：“我的胳膊可不能白挎。”说完笑了笑走了。
回到家，居安拿出静音的手机，里面有10几个未接来电还有几条短信。点开李唯一：“亲爱的，你别难过，姐这里要肩膀有肩膀，要男人有男人。你够苦了，别再为难自己。”李唯一总是这样，看起来傻大姐一样，其实比谁都知道自己。
再点开曾黎：“那是我们单位许主任的女儿，第一次见。我的心从没有变过。”“你怎么不接电话？”那个男的是谁？”短信间隔时间越来越短，语气越来越急，想到能让从来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曾黎着着急，居安心里觉得有一种隐隐的痛快。
手机又响了，是曾黎。隔壁荀丽华累了一天已经睡了，居安跑到厕所去接电话。“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安安。”曾黎那头的如释重负，居安在电话里听得很清楚。居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自己的伶牙俐齿每当对上曾黎都变成了笨嘴拙舌。曾黎叹了口气说：“安安，那是我妈，我不能大庭广众让她生气。只要咱们努力，一定可以感动她。”安安：“那你在哪能让她不高兴，在外面不行、在单位不行、在家里还不行。”曾黎说：“安安，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冷嘲热讽的。多难的时候咱们都熬过来了。。。。”居安打断他：“那你喜欢听我怎么说话，听我在你妈身边小心翼翼的装乖巧、装亲热，听见她说我爸说我哥的难听话，也随声附和？听我说，我哥死了，你回来吧？”曾黎说：“安安，我知道你忍的很难受，但这么多年了，你就当为了我。你知道，我妈一辈子不容易。”居安听到这句万年不变的结束语，心里凉凉的像被风吹透了。“我累了，再说吧。”“那个男的是谁？”曾黎还是没忍住。居安只想快点挂电话：“李唯一的朋友。”“你以后少和李唯一在一起，她一身坏毛病。”今晚不知怎么了。曾黎的每句话都让居安撮火，，心里越是急、气，居安的语气越是冷、狠：“不和李唯一在一起和谁在一起？我倒是想和你在一起，你他妈的在哪？”挂了电话，关了机。居安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努力的想记起点美好的东西。
很多年以前，居安一家六口人，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和居安。爷爷是个南下老干部，前半生战场峥嵘，后来成了久安市第一批干部。爷爷55岁时哥哥出生了，那时爷爷的社会地位达到了一生的巅峰，爷爷颇有深意的给孙子取名卫思危。思危3岁时还不会说一句话，去北京检查，说是先天性脑瘫，需要家里人照顾一辈子。打了半辈子仗也没有掉过眼泪的爷爷摸着傻傻的思危不住的流泪。家里决定再要一个孩子，最好是男孩以后顶门立户、照顾哥哥。然后居安出生了，健康伶俐，只是，不是男孩。这一年，爷爷61岁，完全退了下来，父亲卫国在文化馆工作，既无魄力才干，又不会钻营敷衍。卫家是外来户，没什么根系，卫国又执意娶了毫无背景的剧团刀马旦荀丽华。卫家，竟是看不到一点希望了。
居安对于这个家庭辉煌的过去，只能从家里老照片里看出来，还有就是别人对爷爷各种称呼中听出来“卫局长” “卫书记”。但不论辉煌与否，居安不喜欢这个家。居安小时候也许体内父亲的基因还卫爆发，一张尖尖小小的脸和卫家四方的国字脸们格格不入，奶奶总是心肝、肉的抱着哥哥问饿不饿，爷爷总是不死心的拉着哥哥教他下军棋。妈妈从没在爷爷奶奶面前大声说过话，只要稍表现出对自己的疼爱，奶奶就会假装扔下哥哥不管，大骂：黑心的狐狸精，不要脸。自己造的孽不管，只顾小狐狸精，还指望以后能住到女婿家去。一天下来，奶奶骂声不绝、爷爷脸色黑沉。为了家庭大局，妈妈总是待自己淡淡的，只是私下里老是偷偷的亲亲自己，给自己买口红糖，还交代只能在奶奶看不到的时候吃。从小，居安最恨的就是这个偷偷，宁可不要她亲，宁可不要吃糖。
有一年六一儿童节，思危的小学和居安的幼儿园都要求家长参加亲子活动，全家人穿的漂漂亮亮的去了思危的小学。爷爷一直不愿承认孙子是个不健全人，找关系托人让思危读的是全市最好的小学。11岁的思危还在读一年级，这次六一表演老师破天荒让思危一起参加，白衬衣，蓝裤子，红领结，雪白的小脸蛋，画着红嘴唇、点着眉间红点。站在那不说话，谁能想到这么漂亮的孩子能是个傻子？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坐在台下看着思危，笑中有泪，还没等台上开唱就激动得难以自持。台上小主持人报幕：“请大家欣赏1年级3班合唱《种太阳》。”等歌唱完，谢幕后往下走，突然孩子们炸了锅，“谁拉裤子了？”坐在前排的卫家人清楚的看到，思危的裤子上一大片污渍还在往下流，舞台上也有一大摊，思危旁边的小女生看见蹭在自己裙子上的脏东西大哭了起来，混乱中不知谁推了思危一把，不知所措的思危吓得更不能自持，坐在自己的排泄物里连哭都忘了。爸爸卫国赶紧窜上台把思危抱了下来，一家人带着呆了的思危，在全校人的注目下走出了校门。这一天电视台本来还专门来学校录节目，一切都乱了套了。
这一天却是5岁的居安最幸福的一天，去了幼儿园后老师带她去了市里的大剧院参加六一演出。师傅给居安画好妆、勒了头，穿好戏服。只有大人腿高得小居安站在台上一点也不害怕，又脆又亮堂的嗓子给大家唱了一大段《穆桂英挂帅》，“一家人闻边报雄心振奋。。。”一句唱出，台下喝彩不断。扮相美、道字清、嗓门亮，大家又看她像个瓷娃娃一般都惊奇的不得了，几乎是一句一喝彩。到最后演出结束，集体大谢幕时区长还专门过来抱着居安合了影。
下午回到家，敏感的居安发现家里大人都不高兴，哥哥还躺在床上睡觉。小心翼翼的溜着墙角走，一句话都不敢说。到吃完饭的时候，奶奶去里屋喂哥哥吃饭，边喂边掉眼泪。爷爷照例打开电视看新闻，看完中央台，看市台，当播到市新闻时奶奶正好出来，新闻里播了半分多钟居安唱戏，还有区长抱居安的片段。奶奶不知怎么了，狠狠地说了句：“教吧教吧，再教个狐狸精小戏子出来。”里屋思危哼哼了句什么，奶奶就赶紧进去了，临走狠狠瞪了一眼荀丽华。居安想说句不是妈妈教的，是看电视学的，但终究没敢张嘴。至于爷爷倒没说什么。夜里居安要睡觉了，妈妈突然偷偷跑过来，抱着居安亲了又亲，头埋在居安颈窝里半天不出声。过了好一会，妈妈抬起脸来满脸泪痕，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匆匆的从口袋掏出一大把口红糖放在居安床上，说了句：“偷偷吃。”就出去了。居安很兴奋，为白天的事，也为这么多糖。90年代并没有多少零食，而家里爷爷又不让惯孩子，但奶奶总觉得哥哥可怜给他买各种麻糖、糖葫芦、奶糖。。。。平时，只有妈妈很少几次给自己买最爱吃的口红糖，一次也只买一根。突然之间有这么多口红糖，居安觉得自己一下子成了个大富翁，决定隔几天吃一根，吃到明年六一。等到了半夜全家都睡了，居安偷偷爬下床把自己的口红糖藏在了客厅书柜最底下的抽屉里，又不放心，黑暗里不知翻开了一本什么书吧糖都夹在里面。这才放心回去睡觉。
第二天，居安还在梦里，突然被人从被窝里一把拎了起来，居安一看是爷爷，从没见爷爷脸色这么可怕过，青得发黑，还没赶上居安明白。爷爷已经拎着居安的脖子一把扔到院子里，拿着笤帚劈头盖脸打下来：“你个小畜生，你生下来就该把你掐死，留下你就是留了个祸害，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开始都还以为是居安淘气，老爷子吓唬吓唬她，可后来发现下的是死手。老爷子可不是文弱书生而是真正扛过枪杀过人的军人，卫国赶紧过去拦，说：“孩子有什么错，好好说别动手，她这么小别打出个好歹来。”“好好说，我就是一直以来太好好说了，纵出你这么个畜生，现在又有这个小畜生，我打死她再去公安局自首给她偿命。”一边说，手里并不停。居安是个倔性子，等闲挨打并不见哭，但这次许是打得太狠了，破着嗓子大哭，叫爸爸，救命。爸爸看到老爷子眼都红了，却还是舍不得孩子，跪在地上说到底她干什么了，让您这么生气？一听这话，老爷子住了手回身从窗台上拿过一卷照片扔在卫国头上：“看看你们惯得这个畜生干了什么？”卫国拿起来一看，照片糊满了红色糖浆，再看到照片上的烫金大字，卫国心里就凉了。这是老爷子在北京，南下干部受接见时与当时的总书记的千人大合影，还有一张是这位从山区走出的总书记与曾是他警卫员的爷爷单独的合影。六月天气热，居安藏的糖都化了，照片全糊在了了一起。这时奶奶开腔了：“惯吧，惯吧，今天弄坏照片，明天好点了房子。就没见过这样当妈的，大的大的从来不管，孩子就是给婆婆生的，小的小的也管成了个狐狸精，小小年纪就知道描眉画眼上电视出风头，眼皮子浅的有口吃的就到处藏，也不知道是哪个穷家出来的好妈教的。”老爷子越听怒气越盛，下手越狠，荀丽华面对公公从来没敢抬过头，这次眼看快把女儿打死了，一下冲过去抱住女儿，哭着说：“爸，都是我没教好，你要打就打我吧。”奶奶在旁边一撇嘴：“又做戏给人看那，”但终归怕出事：“老头子，消消气吧，一辈管一辈，他们自己做下的孽就让他们自己以后受着去。”这时躲在门后的思危看见大人哭孩子叫，吓得大哭起来，老爷子扭头看着孙子滚下热泪来，扔了笤帚拉上思危出门去了。地上的居安身上脸上都是血，又吓得尿了裤子，送到医院后住了好一段时间，就是后来落下了尿床的毛病，直到小学毕业那年才好。那年居安的爷爷去世，居安跪在灵前，不论奶奶怎么掐都没掉一滴眼泪，夜里睡觉时手臂上都是青紫，但一夜无事。之后尿床的毛病就不药而愈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回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