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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潘子#祭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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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三爷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别回头。
  吴邪恍惚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微微一怔,抬头往声源的方向看去,那里放着一个矮胖的电视机,虽然还不至于陈旧到画面黑白,但也着实透露出浓浓的乡村古味,电视机播着正是87年的红高粱,因为近期某编剧的缘由,又久违的红了一把。
  吴邪有些不适的挪了挪身子,那熟悉却又陌生的旋律,刺激着他的泪腺。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想过去主动触及那日在张家古楼发生的一切,自他探入这个泥沼开始,他身边便不断倒下了许多人,他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了极端的代价,但他却无法止步不前,他犹记得潘子那日对他所说所唱的,大胆地往前走啊,别回头。
  他大概是走到了所谓理应的尽头。
  吴邪想着,从兜里掏出根烟点上,余烟袅袅,他吐息了口,站起身走到了小屋门槛前,这是千年雨的村落,他早就筹备好了一切,在接到小哥后的还未几日,两人便动身来到了这里,便从未离开过。
  千年雨此刻自然不会放晴,哪怕身处南方,11月的天还是透着凉意,烟雾在轻风与细雨中被打散的七零八落,吴邪望着不远处,哪怕身处秋季仍旧绿莹莹的青葱树木,在某人眼中,似乎永远也看不到,… 哦,并非似乎啊。
  -与你喝一壶呀
  -红红的高粱酒呀
  -红红的高粱酒呀
  “哈哈哈,小三爷,你好啊,我叫潘子!”
  那年吴邪还不大,约摸十几岁,潘子弯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脑袋,算是打个招呼,他脸上还有着并未愈合的多道疤痕,倒也并不让人畏惧,反而笑的分外亲切,吴邪还未回应,潘子便冲着一旁站立着的人道:“三爷,小三爷这模样,像你。”
  吴三省乐了声,“得了吧,这个小犊子哪里像我,一股子书生奶油子味,倒跟老二有的一拼。”
  吴邪对着自家三叔,显然丝毫不客气,闻言立马瞥头嗫嚅道:“那你还不是怕二叔怕的不轻。”
  “嘿,你小子说啥!”
  吴邪做了个鬼脸转身就往潘子身后躲去,潘子眼见微怔,抬头瞅着吴三省不知摆什么表情,“三爷,这……”
  谁知对方不知是欣慰还是感慨,只道:“能让这小子这么不认生的,我手下的伙计,你还是第一个,潘子,好好照顾他啊……”
  他闻言,像是接到了什么任务般,本能的摆了个军姿,“是!”
  “跟了我,别整这些有的没的。”吴三省严肃道。
  潘子这才弱弱的放下手,不知所措的眨了下眼,低头看到拽着自己衣服的吴邪,看见那小子冲自己滋了一口白牙,心突然就跟打了灯似的,明亮的很,他没什么文化,但顿时觉得吴邪这名字起的真好,他抬头对着吴三省笑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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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的音乐仍独自响着,不知道是落入了哪个无法挣脱的情节,分明是插曲,却显得比片尾更加绵长,吴邪将烟拿在了手上,不知是否因为寒意,手不自觉的颤抖了一番,多年来,他极力不去回想的岁月,伴着这旋律,一个个全然鲜活起来。
  吴邪想起潘子跟三叔一起喝茶的午后,想起他家的那条破军毯,想起他眼角磕出来的疤痕,想起他跟自己说小名是铁柱时两人乐的找不着边,也想起他一直想与亲人重聚过次团圆年的愿景,可那终究是个无法弥补的遗憾,哪怕当时吴邪将他的衣冠冢葬于他的老家,他母亲身旁,可他的尸首却永远身处异乡。
  吴邪的眉毛低垂了下来,这走马灯似的回忆,最后却久久停留在两人初次相遇的画面,停在那家伙允诺三叔要好好照顾自己的画面,那个笑容吴邪再怎么极力回忆,却总是模糊不清到让人感到悲哀。
  张起灵从屋里走出,看着跟前人落寞的背影,原本欲图唤的名字也咽了下,他走到吴邪身边,并没有看他现在是何种表情,只是默不作声的望着远处,他的记忆零零散散,但他明白,今天是个值得缅怀的日子,吴邪对于他的到来没有任何表示,伴着旋律,他只轻轻哼出那首久违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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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高龄的吴三省,重新踏回了这片土地,他的双鬓已然发白,说话甚至都有点哆嗦,他来到了潘子的衣冠冢前,那句三爷宛如还在耳边,“疯犬吗…”吴三省喃喃道,随后毫无顾忌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漾起不少尘土,他泼下一杯清酒,自己拿着一小壶,如久逢好友,独自唠叨起来。
  “一切都结束了啊。”他道,“安安生生睡了这么多年,没有再做噩梦了吧。”
  他的手有些颤抖,“潘子,你不会怪我吧,要是我早些年就让你回家娶媳妇儿,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了…”
  他咬咬牙,突兀的支起身子,却又猛然跪在跟前这个碑铭前,脑袋狠狠磕在地上,不觉疼痛,没有人看到他老泪纵横的面容,他沙哑的嗓音只冒出一句话,一句真心实意的感恩,“我那侄儿,这么多年,谢谢你的照顾了!”
  不知潘子听不听得到这句感谢,要是他听见,兴许只是有点羞赧的揉揉鼻子,说道:
  “这有啥,三爷你要是真的谢我,就赏根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