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谈》混年

3、第 3 章

　　傅双依不喜欢出门，看到人来人往的地方他甚至会感觉胸口疼。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依靠人们，有人在，他才能真正安下心。“发现”一直是个很吸引人的词，更何况是现在在迷茫的他。

　　今天是周末，阳光暖暖的，一点都不毒。不过，为什么巷子里却看不到什么人。傅双依皱着眉想。

　　这条街是比较偏僻，平常出入的人也比较少，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过，一个人都看不见。没有声音的小巷，连风声都听得很清楚。没来由地，心脏有些紧。他抓住还在缓步向前的罗衣，问：“人呢，你说的发现，是指所有的人都不见了么？”

　　“嗯？”罗衣翘起一边的嘴角，露出白白的牙，“不，人都在。今天人少大概只是个特例吧。”他显得很欢快。

　　啊啊，好愉悦的心情。罗衣控制不住自己，嘴角不停上扬。好想看，好想看那人惊愕的样子啊。你的发现？你的发现会是什么，我想，你大概永远都不会想再出门了吧。他舔了舔上唇，好期待，好难得啊。

　　罗衣径自向前走去，逐渐加快了脚步，傅双依不得不小跑着跟上。

　　小巷不算特别深，隔着一段路程便可以看到街市上的人依旧和以前一样来来往往。还好还好，今天确实只是一个特例。傅双依安下心来，理了理跑乱的头发，放慢速度朝前走。

　　罗衣察觉到他的放松，转头朝他冷笑：“怎么，看到人就一切都好了？你别忘记，你还有那个……发现。”罗衣轻轻舒口气，愉悦，愉悦啊。脚步越来越欢快，人类啊，让我看看你的惊慌，让我看看你的无措吧。

　　咦……傅双依的脚步越来越迟疑。为什么，感觉有些……奇怪？他继续向前走着。

　　不，不对……傅双依终于知道了，知道了，那个发现。

　　消失了……所有人的脸都消失了……傅双依眼睛睁大了眼睛，用手捂住了嘴巴。是，所有人都在，但他们的脸只是模糊一片，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能看到隐隐约约的影子，却看不到真实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傅双依把目光投向正在一边看着他高兴的罗衣。为什么会这样，他们的脸呢，怎么会看不清了……

　　罗衣笑容未变，有些随意地道：“嗯？看我干吗？”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有什么问题吗？”

　　傅双依没有回答，而是快步跑到一个路人的身边，急促而大声地开口问：“你，你看得到我吗？”路人顶着一张和周围一样模糊的脸，丝毫没有停顿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傅双依摇着头，又跑向别的人。无果，没有人看得到他，他也看不到所有人了。

　　当初从来不认为看得到人是一件多好的事情，有时甚至会厌烦。但是总归还是有人比较安心，像现在这样，世界上只剩自己和一个梦里出来的少年，再没有了别人。他不是悲情剧里说想要一生一世只有二人相随的痴情主角，他只是一个想要普通而自由一生的十九岁男生。

　　“你……你是在耍我么？”傅双依的声音有一丝丝颤抖，“还是你告诉我，这还是一个有你存在的梦。”

　　这个表情还不够啊，你应该再无措一些，应该痛苦地蹲下身，应该悲哀地流下眼泪啊。罗衣靠在身后的墙上，玩味注视着傅双依，没有答话。

　　“你回答我，回答我啊！该死的，我就不信世界上的人会凭空消失，我就不信以后再也无法和他们交谈！”傅双依冲上来抓住了罗衣的领子，原本就不小的眼睛睁得更大，还能看到因用力过度而产生的血丝。

　　罗衣轻轻松松地挣脱了他，道：“消失？他们还存在这里，怎么能算消失？”

　　“但他们的脸呢？！连分别一个人是谁都已经做不到了，这还不是和消失一样？”

　　“呵……他们消失了？那为什么你不想一想，其实，是你自己消失了呢？”罗衣紧盯着他，看着他的脸色一次一次地变化。

　　心中那股想要喷涌而出的喜悦啊，再等等，等到看着他真正崩溃的那一秒起，尽情地欢呼，肆意地高涨吧！

　　“是啊……如果其实是我消失了呢……”傅双依木然得向后退，不知所措起来，“但是……为什么我会消失……是因为……是因为你的选择吗？！”傅双依突然怒瞪着他，“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将一切都带来我身边的。我这辈子已经无依无靠了，你却连我一点点的幻想，一点点的依靠都毁灭，你要我怎么活！”

　　罗衣的身子激动得颤栗，是啊，这样的歇斯底里，这样病态的美，真好啊，真好啊！

　　罗衣凑近他，轻轻说：“因为啊，从此以后，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了。所以，你的世界也必须只能是我。”

　　傅双依空了眼，他不能走，因为看不见了。阳光照旧，心底却黑暗无边。支离瓦解。

　　罗衣，这是你的选择，却是我的痛苦。

　　傅双依无法站直，只能摇摇晃晃的扶着墙，一点一点挪回了家。倒在床上时，他觉得自己无法喘气了。用手臂遮住眼睛却依旧能感觉到罗衣的存在，他在看着自己，就是因为他，自己的世界才改变的……

　　傅双依沙哑了嗓子，开口：“滚出去。”

　　罗衣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走向了客厅。不一会儿，一盆冷水将傅双依从头淋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