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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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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店外看完了新闻联播,良久,严飞川的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这可以说是上天给他的一份礼物,可遇不可求的奇遇,他一分一秒也不想浪费。他心里很清楚,即使再世为人,他并没有突然获得什么了不起的能力。而这个社会,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也并不是有了成年人的经验,就做什么都能成功——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珍惜每一分每一秒,更努力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全力以赴。
这一世,他不再迷惘自卑,他拥有的苦难回忆,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目标和未来。想到这里,严飞川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步伐坚定。
刚爬完楼梯,严飞川一抬头,昏黄的廊灯下,就看见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女人站在他家防盗门门口,一脸的不耐烦,还试图从猫眼往里窥视。
严飞川皱了皱眉,这个女人他认识。说起来应该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亲戚之一,这具身体原本的大伯母——从他父母出事后从来没来看过一眼却在事故快要了结的时候冒出来,试图从他身上榨取些什么的所谓好心亲戚。
“哎呀,小川,你去哪里了?伯母在这等了你好久了……傻站着做什么,快开门让我进去坐坐,站得我累得哟……”看见他回来,一张灿烂的笑脸就迎过来了,边说边亲昵地拍他的背,催促他快开门。
始终是亲戚,严飞川没说什么,就简单地嗯了一声,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见门开了,女人迫不及待地闪了进去。严飞川望了她一眼,轻笑一声,他倒是想看看这所谓的大伯母,到底想做什么。
那人一进屋,一屁股就坐在沙发上,眼睛不老实地四处乱瞥,“小川真勤快,看把房间打扫得这么干净,真是懂事的孩子,你爸妈要是知道呐,肯定很高兴……”
“您来,是有什么事么?您直接说,我晚上还得写作业呢。想想也该去学校了,我这都请了几个星期假了。”严飞川倒了一杯水放茶几上,目光平静地望着面前的女人,不急不缓地说道。
接触到那孩子乌沉沉的眼眸,女人心里咯噔了一下,总觉得里面多了些什么看不懂的东西。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多心了。这孩子到底算自己看着长大的,什么性格早就被她摸得清清楚楚。还不是和他那闷葫芦爹妈一样,是个老实好欺的!再看看严飞川瘦弱的身板,这才多大点人,父母又没了,再没别的什么亲戚了,只能靠着她家,还不任她拿捏?
想到这,她便定了定神,露出一脸悲戚模样,声含悲戚,“小川啊,你爸妈遇上这种事,也算是飞来横祸,你还这么小,一个人生活伯母也不放心。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父母交代?再说,你也跟着我们住了几年,还不清楚大伯母有多关心你么……”
她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回想往事的严飞川不由得有些愤怒。手在衣袖里攥得紧紧的,他忍不住在心里冷笑,这女人还真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可没忘记在严飞川的记忆中,这大伯母是怎么好好照顾他的。
严飞川的爸妈在城里打拼的那几年,每个月按时寄来抚养费,但他和奶奶在乡下,吃的却是大伯家的残羹剩饭。严飞川一年到头,穿的是堂哥不要了的旧衣服,就连他爸妈寄给他的新衣,也被小堂弟占了去。只有在他父母回老家的时候,才会给他特意收拾收拾,图个明面上过得去。他爸妈当初只想着不管怎么也是亲戚,又能亏待到哪里去。谁知道严飞川的大伯本来就是个不管事的主,娶了个泼辣的媳妇,在家里说话就更加的没地位,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上自己侄子。只是因为他大伯母虽然苛刻吃穿,并没有其他的虐待,严飞川一直是个懂事的,知道爸妈不容易,想想也就暗自忍了。
但是,一场事故,让严飞川看透了。在他最彷徨无助的时候,所谓的亲人根本不管不顾,反倒是落井下石,趁机谋算上他父母留下的微薄家产。终于体会到世态炎凉的少年,早就寒了心。如今的严飞川虽然只是占了壳子,但那不代表他不能为身体的本尊打抱不平,更何况面对这种情况,他早就有了自己的计划。
“小川,伯母是这么想的,你看,你大堂哥年纪也不小了,与其在乡下种田,不如来城里找点事做,也方便照顾你,是吧……这样也好对你父母有个交待,两全其美,你说是不……”女人越讲越觉得这事就这么成了,语气里也带了一分喜色。
“我也觉得和大伯母一起过比较好,毕竟我爸妈都去了,我什么也没有,连房子也没了,正愁以后要怎么办才好……”
上回吃了个软钉子,知道少年不可能就这么答应,女人边说边拿眼瞥严飞川,时刻留意少年的反应。不料,一直低头不语的少年听了她的话,竟然面露感激地开了口,说得还是让她大吃一惊的话。
“啥?你说什么,什么叫连房子也没了,这是怎么回事……”女人腾地一下站起来,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过激动,连忙坐下来,耐着性子听严飞川说完,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爸妈这次葬礼花了不少钱,我不知道怎么办,就把房子抵押给了放高利贷的换钱,这才把葬礼办了。”提到逝去的父母,严飞川的悲伤不需伪装。
“那保险公司赔的钱呢!”女人的声音顿时高了一个八度。
“那出租车是出租公司的,我爸妈还欠着钱,再加上车子才买,就还没进保。车被撞得太烂,卖了也还不上债,肇事司机赔的钱办完葬礼还不够还债,我就把房子抵押了给放高利贷的了。”严飞川低着头,声音有些微弱,怯怯地说。“大伯母你看,这是他们和我签的……”严飞川装得像一个无助的小动物,眼睛水汪汪的,边说边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契约书,递给女人。
“啊……你亏大了!你这死孩子,这套房子哪里就只值这点钱……那……那些人有没有说要怎么办……”这女人再泼辣凶悍,也不过是一个识字不多的农村妇女。她对契约合同之类白纸黑字的文件,有种天然的信任,又生怕和什么放高利贷的扯在一起,现在可真是又急又气。想到严飞川家才买了房和车,哪来的钱?现在听严飞川一说,在心里一琢磨,难怪他有钱办葬礼……看着严飞川惶惶无助的样子,心里更是信了几分。
“他们说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搬出去,一个月之后就要来收房,敢耍花样就砍死我。伯母,你人真好,我也不等一个月了,反正我爸妈死了,你们一家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明天就收拾东西跟你走……”严飞川眼泪汪汪地望着女人。
“这……哎……这事不着急,你看伯母来得匆忙,这样吧,我明天先回去,处理好就来接你……”望着那有理有据的借贷合同,上面鲜红的红手印让她格外不爽。希望落了空,语气也不善起来了。这死孩子!没用的东西,就这么把房子卖了,害她白跑一趟!想缠着她家?做梦去吧!女人坐不住了,连忙起身离开。
看着女人逃一般的背影,严飞川收起自己伪造的合同,冷笑了一声。他相信短时间内,这女人不可能再来了。
解决了一个麻烦,严飞川心里却没有什么轻松的感觉。倒在沙发上,严飞川盯着正前方的遗照,难过的感觉突然就侵袭了他,像是一盆冷水,让他从头冷到脚。要不是他父母希望他好好读书改变命运,为了他以后能上大学一直省吃俭用,留下了一笔钱。说不定严飞川真的只能走上卖房子这条路,那时候,这女人会收留他?简直想都不用想,答案太伤人。
从此,你就是一个人了。严飞川仰着头,不让眼泪流下来,轻轻对自己说。
记得林远一的痛,也能感受严飞川的悲,他有时候也会迷惑,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么?后来,他想通了,他就是他——所有记忆的拥有者。他不再是以前的严飞川,也不可能是林远一,拥有了两个灵魂悲伤命运的回忆,但自己与他们不同。
他要改变整个人生,在回忆之外塑造一个新的自我,开始一个重建的工程,逐渐驯服记忆中最渴望的一切,然后利用命运给予的充足力量,不再逃逸与叛离,让自己变成从前渴望成为的人。
严飞川开始认真规划自己的人生。
他走进厨房,为自己煮了一碗面,慢慢吃,慢慢想,然后决定明天回学校上课。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来说,什么事情最重要?自然是学习。他已经初三了,只有一个多月就要中考,这是一件大事,深知知识多么重要的严飞川,显然不可能错过。从他父母出事那天起,他就请了假,现在事情都有了眉目,他自然也该会学校上课了。
当务之急就是搞定中考,继续学业。打定主意之后,严飞川收拾好书包,早早洗漱,便上床睡觉了。
严飞川以前习惯了早起,生物钟很尽责,让他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醒来。夏天天亮得急,等他吃完自己做的早餐,出门的时候,已经东方既白。
严飞川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快上课了,见他进来,吵吵闹闹的班里倒是难得安静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会儿,班上同学随意打量了严飞川几眼,很快又各忙各的事。严飞川以前在学校里就是个默默无闻的角色,来自农村,穿得又土,不爱说话,成绩也不好,就是不来上课也没多少人注意。他家里的事同学间也有所耳闻,但跟他也不熟,他一请假就将近一个月,谁还记得别人的事?
严飞川倒是庆幸自己平时与同学都不太亲近,这样即使他有什么奇怪举动,也不会被人察觉,实在不行还能用做伤心过度做幌子。
严飞川坐在自己位置上,胖胖的同桌靠过来低声说了一句:“你饿么?我这里有刚出炉的小面包,你吃么?”
在严飞川的记忆里,同桌李悟是个很不错的人,家境不错,很喜欢吃零食,有什么好吃的总是会记得分严飞川一份。但严飞川因为来自农村,知道自己跟别人的差距,其实有点小自卑,反而显得自尊心太强,从来都是摇头拒绝,又因为不爱说话,跟同桌关系不咸不淡的。
他活了两辈子,自然看得出李悟眼中的关系是真切的,心里一暖,便开口道:“谢谢,不过我吃了早餐了,你自己吃吧。”
李悟本来就没期待严飞川会回答,还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便是一个温暖的笑容,“我的笔记你要么?你有时间补一补吧,离考试没多少时间了。”
严飞川想说什么,却被上课铃打断,只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声,“谢了。”
按照严飞川的计划,他不仅要考大学,还把目标锁定了京大的金融管理专业。他以前便是学金融的,重生之后最大的优势便是知道未来的经济形势,得天独厚的条件下,自然要充分利用。严飞川现在读的,是一所市里排名靠后的中学。要是不拿下中考,考进一所好一点的中学,靠这所学校的师资力量,要上京大,就需要严飞川自己更努力。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样一来就会影响他的创业计划。所以,严飞川把目前的目标锁定林城一中——整个地区最好的中学。
也是他以前的中学。
蓦然,像是想通了什么,要不是手快捂住了嘴,严飞川差点叫出声来!
如果说这是原本的时代原本的林城,时间地点都没有变化,是不是说,他有可能遇上林远一,自己那个原装的身体?那么换言之,如果他进了林城一中,是不是就能遇上十五年前的自己?是不是就能阻止父亲的自杀?是不是就能改变他以前的命运?
严飞川的身体微微颤抖,这个设想让他的整个人都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