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无其二》明月奴

3、暗涌

　　他回来了。

　　他推开球场门的那一瞬，不二并不在现场。只是心脏跳得厉害，隐隐带着些不安。

　　得知他是以临时教练的身份回来的，治疗并未结束，不二只觉得既骄傲又担忧。

　　有人不服气也是正常的，只是没想到首先提出的人竟是梶本。
　　他的身体尚未恢复，只能进行轻度的练习，仅是这样的手冢就已经无人能敌，又有谁知道痊愈后的他该有多可怕。

　　不二开始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被分在龙崎组，心理准备是一回事，真正面对的时候又是一回事。至少可以躲得起。

　　那群家伙给他搞了个欢迎会，明明都是不好相与的人竟然意见出奇的一致，wonderful days，歌唱得不错嘛。

　　某人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事是不对劲的了。
　　从什么时候起，那个眉眼弯弯的少年再也不愿与他并肩，再也没有出现在他身后，再也没有光明正大地拿他打趣过。再也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
　　他甚至不怎么见得到他。

　　他……在躲他？
　　得知这个结论的某部长觉得很懊丧，这么多年按部就班的人生里突然出现了从未预料的偏差。不习惯，真的不习惯。
　　他是讨厌他了么，讨厌到几乎不愿出现在同一场合。
　　还是说，青梅竹马的佐伯虎次郎要重要得多。
　　或者，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听说从美国来了个叫凯宾的孩子找龙马，不知道那人知道后是个什么心理。听说那两位正一对一教学呢来着。
　　听说那孩子遇到了瓶颈问题。听说那人正在左右为难着。

　　手冢觉得已经很多天没有看到过不二了。不过看不到不代表找不到。
　　果然，那个深度弟控的人正在和佐伯虎次郎一起笑眯眯地看着不二裕太，非常和谐。
　　阳光下他的面容模糊不清，但是从眼角晕开的温暖却暖到人心。美不胜收。
　　他没看见他，或者说，他根本没看他。

　　不二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呢。他的神情，他的目光，他严肃的唇线，一览无遗。
　　他站在门侧，面色不善地盯着某个一脸不屑的孩子，似有怒意。
　　还有什么事实是可以否认的呢。
　　还有什么借口可以欺骗自己呢。
　　不二有时候忍不住会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聪明了。明明有些事不知道才会更加开心一点，偏偏有时候自己比什么人都清楚。

　　不二跑去看梶本和神尾的比赛，那人也在，本来就是一副冰山脸的样子似乎又冷硬了不少。
　　小不点惹他生气了嘛，呵呵。

　　越前龙马和不二周助，他最终选择了后者。
　　不二有些自嘲的想，选择他不是因为他重要，而是因为他有用。
　　他的犹豫，他的艰难，不二何尝不知道。
　　即使这样，即使他最终选择了他，即使理智上可以理解，只要一想到他曾经有一刻为了他而想要放弃他，心里的那些痛瞬间就会流向四肢百骸，避无可避。

　　小支柱不高兴了呢，你会怎么办呢，手冢。
　　事实上我从未想过要同他争取参赛的名额。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认真，从来都不执着于胜负。
　　而我真正在意的东西，你从来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要你知道呢。

　　听说小家伙执意与凯宾比赛的时候，那人给了他一耳光。
　　原来关系已经亲密到这样都可以了，是有多关心则乱才会做出这种算得上是过激的行径。
　　因为自己无法参加比赛，所以才会这么严格的要求另一个自己么。

　　不二终于明白，原来爱到极致不是爱，痛到极致也不是痛，而是麻木，是深入骨髓无能为力的悲哀。
　　他无法像英二那样想哭就哭，他只能日复一日的微笑着，连弧度都不变。
　　他无法像迹部那样想要就要，他只能一如既往的隐藏着，连暗示都不能。
　　不二周助从来都不是个任性的人，他有他的温柔，也有他的骄傲。

　　那孩子大晚上的跑到了手冢宅，面带委屈的争取着最后的机会。
　　其实他怎会不知道呢，再冷情的人多多少少也是会有私心的。
　　到底是小孩心性，很快就阴转晴了不是。

　　夸张的美国队来势汹汹，这一天终于到了。
　　那个叫凯宾的小孩果然很在意越前呢。

　　迹部和真田首当其冲，女王加之皇帝，可真是个豪华的阵容。
　　对方的功夫自然是不弱的，错就错在那该死的剧本。

　　两个同是骄傲到死的人根本就不懂得在双打中该怎样配合，所幸还明白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
　　迹部同学十分不华丽地生气了。于是他十分华丽的使出了唐怀瑟。看起来跟燕回闪有点像，话说是专门为某人准备的来着。
　　总算开始真正的双打了，这俩破孩子。
　　打得很好看，迈向破灭的探戈，太华丽了，哈哈。

　　接着是英二与忍足的双打。
　　没想到那对美貌光鲜的兄弟俩竟还背负着那么沉重的过去。
　　更没想到他们连打自己的球都不能自由，这实在是很可悲的事。

　　嘛，英二他们又一次地拯救了别人。额，虽然结果是他们输了。
　　打网球首先必须是件自己的事，同时也必须是一件有趣的事，不是么？

　　千石和鲍勃的那场赛之前，手冢看到了练习场上的不二，他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和决绝。说不出的心疼，说不清的疏远，甚至不敢告诉他自己就在这里，就在他身后。

　　爱找茬的孩子又来了，在小越前正在努力练习的时候。而那人面色不爽的站在外侧无动于衷。
　　不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想要往前制止却被那人拦了下来。
　　不二不解，耳边却传来小支柱骄傲而理智的宣言。他果然了解他啊，原来已经成长了这么多。

　　千石的那场赛太过拼命，最后双双体力耗尽成了平局，额，不计入成绩。
　　于是，不二又一次地站在了风口浪尖。

　　对方被称作“网球机器”，有着魁梧的身形和精湛的技术，更重要的是，那个人有着必胜的信念。他必须赢，因为生活没有给他退路。
　　贝克意有所指地跟不二聊了安德鲁的过去，看来这场战会打得很艰难。

　　发球点精确到连裁判都会看错，这种实力该有多可怕。
　　巨熊回击失效，燕回闪被看透，白鲸无法使出，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做呢，不二。

　　真的以为不旋转就可以了么？
　　真的以为燕回闪被封住了么？
　　真的以为天才不二仅仅依靠那几招么？
　　太天真了呢。

　　毕竟对方也是敏锐至极的人，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玄妙，于是比赛变成了拉锯战。一方想让对方打出擦网球，另一方就偏把球抬高不如他所愿，一厘米一厘米的攻防，如履薄冰。

　　场后那人不知何时出现的，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花村老师说：“要赢哦”。

　　不二笑了，终于眉头不再紧锁。
　　要赢哦，不二周助。

　　贝克先生你错了，将安德鲁束缚在黑暗过去里的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你。

　　赢了。

　　第一单打的人选迟迟没有公布，榊老师说他选择了能够赢得比赛的那一个---切原赤也。
　　只是为了赢得胜利，并未否认越前的实力。
　　因为那位贝克先生的剧本实在太过自以为是。
　　不过越前会有些失望吧。

　　那个金发蓝眸的美国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因为对手不是龙马就满腹怨气，小看了切原的话可是会有苦头吃的。
　　只怪切原的运气太差，幻影回球打了出去自己却意外受了伤，他太拼命了。

　　那人找到越前的时候，小孩正在雨里练习，这可倒好，连热身都不用做了。
　　于是，凯宾终于得偿所愿。

　　那人坐在教练席上，他的小支柱一脸的无关痛痒，唉唉，最紧张的竟然是观众。

　　对方对越前的研究果然很透彻，从左撇子到外旋发球到抽击球A和抽击球B甚至零式削球，事无巨细，应有尽有。
　　可是他不知道，还有个后招叫“旋风扣杀”。

　　关西狼语气轻佻，“真是乱七八糟的网球”。
　　不二乐呵呵的，看到这里也就够了，已经没有人能战胜他了。

　　交换场地的时候，那人不乏赞赏地对小支柱说“就这样”，与之鲜明对比的是对方教练“啪地”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种教练真是让人不舒服。唯利是图只看结果的人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越是尾声就越是艰难，看到小家伙对着对方以眼还眼，不二失笑，只是坦率的可爱啊。
　　幻觉又怎样，只要有球就会有迹可循，有些人就是为了网球而生的。

　　抢七局时，他对他说，“困难的时候要更加稳健的去面对，冷静一点”。只是习惯性的叮嘱一声，并未担心。
　　不二依旧笑着，时不时跟身旁的人谈论几句，那是他一贯的温和与从容。
　　外面下着很大的雨，真想冲出去淋一场。

　　越前是一道霹雳，不过他象征着太阳。
　　赢了。那人从教练席上站起，先人一步的鼓起了掌。
　　的确是值得骄傲的事，不是么。

　　不经意间回头看到不二脸上近乎空洞的神情。
　　他不开心。
　　虽然他和大家一样笑着，甚至比别人更加灿烂，可他就是知道他不开心。

　　我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了，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