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偶非天成》晓安

5、狭路相逢5

　　章楚成蹲在洗手间的格子间里，忽然打了一个喷嚏。一面揉了揉鼻子，一面有点疑神疑鬼地向虚空里看了看，自言自语地道：“看来有人在念叨我。”
　　可能是从小在乡下跟着外婆长大的缘故，他很相信这些莫名其妙的小迷信。诸如泡茶的时候有茶叶棒竖起来就会是好运，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之类的。裴烨每次看到都会毫不留情地嘲笑他一番。
　　可是他就是改不过来。而且他总觉得挺准的，比那些算命的可准多了。
　　蹲了小半天，腿也有点儿软了。没错，他是在蹲着。因为他有点儿小洁癖，除了自己家的马桶从来不坐第二个马桶，别说这种公共洗手间了。所以每次在外面上洗手间，他都是像现在这样，两只脚踩在马桶圈上，蹲着上。
　　后面两个隔间的人都轻轻松松地走了，他在他们之前进来的，却还在蹲着。
　　唉，都怪中午吃的那只盒饭太油腻了。他的肠胃从下午开始就有点不舒服，不过为了裴烨去见编剧的事儿就先忍住了。
　　现在好像……又有点忍过头了。

　　安晓晓捧着个腰走不快，等到她哼哧哼哧好不容易走到洗手间前面，好几个女人都在她前面进去了。等到她拖着脚挪进去，里面早已满员，还有一大堆人在等着。
　　看这架式，恐怕十几二十分钟内都轮不到她了。
　　本来也不很急的，看前面有几个人等得直跺脚，自己好像也变急了。
　　想起进来的时候，对面的男洗手间前面好像就没这么多人。
　　安晓晓只略略犹豫了一下，就立刻屈服于生理需求。捧着个腰又从女洗手间里挪出来，走到男洗手间前，从没关牢的门里望了望。天从人愿，尿斗前面没有一个人。连忙推门溜了进去。
　　而更好运的是，第一个格子间下面就没有看到男人的脚。
　　时不我待，安晓晓不假思索地砰的一声推开了门。
　　随之而来的惨剧真是令人不忍心写下去。
　　细节就不方便透露了。反正章楚成和安晓晓，两个人四双眼在一瞬间，同时瞪得快要掉出来。停了一秒钟，又一起发出一声令整个医院都地动山摇的惨叫。

　　方诺在等候区正看书看得入迷，猛听得走廊那头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也吓得心口一凉。急忙抬起头来，正好看见整整一个走廊的人都抖了一下，怔在了原地，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就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蜂拥而去。
　　接着等候区也有好几个人坐不住，接二连三地也跑去凑热闹了。原本坐得满满的位置一下子空出了好几个。也有人像她一样不爱凑热闹的，便抓住时机连忙坐了下来。
　　她身旁的中年阿姨也忍不住跑了，一会儿又有人坐了下来。眼角的余光里，似乎是一个个子挺高的男人。
　　方诺没怎么注意，也完全没有想到那一声惨叫里有一半的音量（实则极有可能超过了一半）是来自于她的闺蜜，依旧低下头，继续看她的书。
　　“王小波文集？”那个人却先开了口。
　　方诺便又抬起头来，礼貌地朝他笑了一下。第一眼觉得这个人有点儿怪，在医院里面还戴着帽子和墨镜。第二眼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你好，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对方笑了一下，声音里透出一种不张扬的自得：“很多人都见过我。”
　　方诺不喜欢这样张扬的措词，但不讨厌这种不张扬的态度。难得有人可以把这么矛盾的事还处理得如此自然。但是可惜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打探别人的人，便哦了一声又低头看书。
　　可是才看了两行不到，却又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我好像……也在哪里见过你。”
　　方诺挑了一下眉，抬起头来又看了一眼男人。虽然戴着帽子和墨镜，还是可以从眉毛和嘴角看出来，他不是在故意搭讪。
　　“见过我的人可不多。”她说。
　　对方怔了一下，轻轻笑了一声。望着她的书道：“今天我一个朋友才刚跟我提起王小波。你也喜欢他的书？”
　　“也还好，刚上大学的时候很喜欢。”
　　“哦？现在不喜欢了？”
　　“嗯……也谈不上不喜欢。现在觉得他是个有想法的现代作家，他的作品在这个时代还不错。”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们学校的中文系，古典文学和现代文学各有必读书目。在我没有读完必读书目以前，我喜欢现代文学。但是读完以后，就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古典文学。”
　　他用食指轻轻磨着下巴嗯了一声：“好像有点明白你的意思。”说着转过头来，几乎是正对着方诺的面孔，静了一静。
　　方诺隐约看见浅灰色的墨镜后头的眼睛，更认真地看了自己一会儿。
　　“我真的……”他犹豫了一下，因为也开始觉得自己有搭讪之嫌，“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应该就在不久之前。”
　　方诺便也下意识地回望着他。虽然脸看不清楚，但是这身打扮……除去帽子和墨镜，深灰色外套，白衬衫，白裤子，好像也在哪里见过。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在脑海里拼命搜索，正觉得想起了什么，忽听走廊那头又起了一阵大骚动。注意力自然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层层人群起了一种奇怪的波动，像极了蝴蝶正在用尽全力、试图破茧而出制造出的波动。不同的是，茧里面只有一个蝴蝶，而那里却不止。过了一会儿，便从围得铁桶相似的人群里艰难地挤出两个人。
　　一个女孩，花苞头都给挤散了，脸上的妆也给抹花了。一个男人，皮带扣歪了，裤子拉链还开着。
　　然后他们在同一时间看向了方诺这边，哭丧着脸喊了出来。
　　“小诺！”
　　“裴烨！”
　　也几乎同一时间，方诺和身旁的男人也一齐起立，大惊失色地也喊了出来。
　　“晓晓！”
　　“楚成！”
　　刚喊完，方诺和裴烨便刷地一下转向对方，眼睛一毫不差地互相瞪上。他（她），终于想起来她（他）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