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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后果 ...


  •   左岚仿佛身处地狱。他呆愣在那,感觉四周一切虚无,他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真的。早上还和他打打闹闹的人,现在就这么冰冷的躺在那里,那样的闭着眼,不和他说,不和他笑,像是一具尸体永远的不会再起来一般,他只觉得天寒地冻身处绝境,无人救赎。

      最先醒来的是赵启威,醒来时印入眼帘的就是这么几个人模鬼样的人守在床边。赵启威很痛,他是被痛醒的。麻药散去,四肢无力的酸痛,身上数不清的伤口像是被斧子劈开,一点一点的磨着皮肉深入骨头。他痛得浑身发痒,抬手想要抓一抓脸,但是颤抖了半天却举不起手来。

      孟易盛握住了他的手,眼睛里是一片血丝,整个人憔悴得不像样子,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轻不可闻像是语气再要重一点就会把赵启威吹散了似的:“你醒了。”

      赵启威想向他笑一笑,扯着脸上的伤口弯了弯嘴角,笑得不成样子:“我睡了多久?”

      赵启威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着发出的声音。孟易盛拿棉签沾了水在他干涩的唇边擦了擦:“两天。”

      孟易盛顿了顿,拿着棉签的手似乎抖了一下:“你睡了两天。”这句话似乎满含了心酸,说完他便闭了嘴,似乎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左岚站在他身后,早在孟易盛开口之前,他就看到赵启威醒来了,孟易盛挡着他,赵启威看不清他的表情。

      赵启威疲惫的闭了闭眼,突然想起了什么,惊觉道:“莫渊呢?莫渊他怎么样了?!”

      赵启威不敢回忆莫渊倒下的场景,比他自己受伤还要痛,一下一下的捶打着他的心脏。

      孟易盛听了手中一顿,垂了下来,眼睛干涩的眨了眨,缓缓的偏头看向一侧。赵启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莫渊头上缠满绷带的闭着眼躺在他右侧的病床上,张怀海一动不动的守在他身边。

      赵启威看着他艰难的笑了一下,缓缓说道:“他平时最保护他那头发了,现在可好,可剔成了个秃子,醒来以后还指不定要跟我们闹成什么样。”

      话没说完,赵启威脸上就是一凉,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触到空气,一点温度也没有。

      突然扑通一声,左岚重重的跪在地上,膝盖狠狠的磕着地面。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左岚把头往地上一磕,发出一声脆响,头埋进臂弯间,声音里是不住的哽咽。

      他的下颚抵着冰凉的地面,发出呜咽的哭声,浑身都在颤抖。赵启威见他这样,挣扎着要起来:“左岚!你干什么?!”

      赵启威痛出了一身的冷汗,边上的孟易盛连忙扶住他:“你不要乱动!好好躺着!”

      赵启威看向他,焦急道:“孟易盛,你快去把他扶起来来!”

      孟易盛动身把左岚从地上抽了起来,只见他脸上早已满是泪水,整个人不停的抽噎着:“赵启威。都是我害的,都是因为我……”

      左岚不停的呢喃着,眼神涣散,看起来临近崩溃边缘。赵启威让孟易盛把他带到眼前,佯装生气的说道:“你哭什么?!好像是我把你揍了一样!”

      左岚眼睛里聚了聚神,朝他看去。赵启威笑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你忘了我们以前怎么说的?”

      左岚呆滞的看着他,赵启威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忘记我们为什么做兄弟了?你说过不会怕被我们连累,我们也一样。”

      左岚心头一窒,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抽噎,看着赵启威越来越模糊,他竭尽全力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医生说赵启威因为腿上有旧伤,这次又伤及神经,所以很可能复原以后也会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左岚转向一侧昏睡着的莫渊,医生说他因为脑部受到重创,硬膜下和硬膜外出血,右头部去除了一小块颅骨,以后可能会留下后遗症,是否会复原也不敢妄下定论。

      左岚泣不成声的再次跪下,推心置腹的兄弟因为他付出了这样惨痛的代价,他宁愿躺在这里的是他自己。而戴云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这时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像以往一样把他环抱在胸前,轻轻在他背后拍打着。

      “他不会放过你的。”戴云轻声在左岚耳边说道,那一声实在细碎只能勉强飘入他的耳中就被风吹散了。

      左岚浑身一震,握紧了拳头愤怒的涨红了一张脸:“我不会原谅他,我不会原谅他!”

      他挣脱戴云的怀抱,激动得不可抑制的一拳狠狠朝墙上砸去,一声闷响,鲜血顺着手腕流了下来:“我会让他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左仕轩!”

      左岚最后几乎是咬着牙齿挤出那名字,怒不可遏的瞪着血红的眼睛,完全感觉不到痛楚般的在墙上留下一个鲜红的血印,似乎要以此为誓。

      赵启威无力的看着他,嘶哑的开口:“你不要冲动,左岚。”他并不为所动,只是怒气冲天的站在那里,只这一个姿势似乎就卯足了他全身的气力。

      戴云上前握下左岚血流不止的手,用他自己手上满缠的绷带摁住伤口,左岚被他摁得一痛,渐渐从悲愤中回过神来,他垂着眼似乎在盯着左岚的手,手上也越发的握紧:“我会帮你的。”

      这一声同样细声细气,轻不可闻,只能刚刚好传到左岚耳中。说完他便松了手,左岚的手瞬时便垂落下来,鲜血汹涌而出,戴云用沾满鲜血的手拍了拍左岚:“去包扎一下吧。”

      说完,他自己便转身离去。他在洗手间里解下了自己手上的绷带,那只是一点皮肉伤,此时伤口粘在一起,似乎是快要结痂。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的伤处,把手伸进水池,任冷水冲刷自己的伤口,涌过一两丝鲜血后外翻的皮肉泛着惨白,光是看着都能觉出刺骨的寒意。看了片刻,他不在意的抽回手,带着水珠的在脸上擦了擦,他闭了眼,用没有温度的指尖在自己眼睑下摸了一下,喉咙中发出一声叹息,后又伤感的揉了揉眼睛,但没能流出一滴眼泪。

      他睁开眼,看着镜中无悲无喜的自己,想着自己这下真的实实在在成了个坏人,他的良知让他感到钝痛,他不敢再想,再生出一丝歉意只会要了他的命,他捧了水草草的洗了把脸,匆匆的就离去了。

      等到莫渊再醒来,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这些日子每一天对于他们来说都无比煎熬,只怕这样的等待会没有尽头,再也等不到他醒来的一天。他睁了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久久不能回神,张怀海激动的站了起来,憔悴的脸上满是惊喜,莫渊缓缓的望向他,这是莫渊认识他以来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表情。

      如果是以往,莫渊大概会把这帮激动的围着他不停打转的几人好好嘲讽一番,但此时他只是呆愣的看着他们,脸上是一片茫然。左岚拉来了医生,检查一番后确定他已经清醒,只是恐怕留下了些后遗症,但到底导致了什么后果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左岚扯着莫渊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例如你知道我是谁,认识这几人吗之类的,但因为好久没有开口,莫渊只能哑着嗓子发出一两个音节。左岚顿时红了眼眶,握着他的手久久不能言语。张怀海拿了水,缓缓的抽起他,一点点的喂了进去。

      莫渊似乎陷入了忧郁中,他很少开口,即使说话也只能语无伦次的说个大概,左岚几人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他并没有失忆,但他仿佛回到了孩童时期,不能自己吃饭喝水,说话也是结结巴巴颠来倒去。

      这天他比划的向张怀海要了镜子,他诧异的盯着镜中的人,手摸上秃噜了的脑袋,眼中带着不可置信。虽然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件悲伤的事情,但左岚看着他滑稽的模样还是一个没忍住的笑了出来。

      莫渊看向他,似乎是想要骂,但是张了嘴,双唇上下的动了动,却半天说不出话来。左岚看着呆滞了的莫渊,突然又没了笑,心中一片酸楚,他总是牙尖嘴利的,总是噎得别人说不出话的,总是能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的,这下他总算是不能再骂了,即使张了嘴,也不会说了。左岚又红了眼眶,狠狠的攥紧了拳头,他不会放过左仕轩,他简直是恨入了骨髓,光是想着就全身颤栗起来。

      相比之下,赵启威倒是平静很多。他看着莫渊这副样子心里也很难受,但总要逼着他自己开心一点,好让莫渊也不那么郁郁寡欢。让他诧异的是戴云经常深夜独自来看他们,有时他在睡梦中恍惚看见了他,但奈何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睡去又醒来,人就不在了。

      他总是模糊的见着戴云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他怀疑是自己做了梦,但又不能天天做同样的梦吧。他便睡了一天,晚上睁着眼睛等着。果不其然,凌晨三点,戴云推门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见赵启威坐在床头瞪着眼望着他,戴云从容的在他对面坐下。赵启威看了半天也不见他有要解释的意思,才开口问道:“你怎么这么晚还来?这个时候医院也不准探视了吧?”

      戴云听了并不答话,他坐在一片暗色之中,看不清表情。沉默了半响,他起身坐到了赵启威身边,他抬手缓缓的摸上了赵启威腿上的伤处,轻柔得仿佛一片羽毛般的触碰,他沉吟着开口:“你不该为我挡那一棍。”

      赵启威一愣,看着他随即在月光中露出个微笑。戴云也不抬眼,只是轻轻的摩擦着那一处:“你知道你以后……不能完全好了。”

      赵启威垂下眼,也看着他的手抚摸的地方:“我知道。”从他醒来就觉察出了几人的不对劲,他便私下问了医生,医生便也如实的告诉了他。

      戴云一声叹息:“你真傻。”

      赵启威闻言闭上了眼,这是第几个人说他傻?第三个。葛东升、于川……戴云。

      赵启威突然觉得脸上一热,戴云带着温度的指尖落在他的眼侧,点点的触着滑到他的唇下,一声叹息在他耳旁绽开:“你别喜欢我。”

      赵启威只觉得心上一揪,阖着的双眼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一下,寂静的四周在他耳边扩散着那人越来越远的轻声脚步,他僵着身体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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