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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彼时正年少(二)开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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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梓晨很遗憾地发现自己竟用了一个星期也没把自行车学会,除了极度怀疑自己的运动细胞外,时间仍是丝毫没有停住它的脚步,八月三十一号还是不可避免地来到了,这之前,罗梓晨一直在幻想会不会她老妈会主动地,关心地问她:“晨啊,要不要妈妈送你啊?”她甚至连回答的具体细节都盘算好了,到时她可以先推辞一下,告诉老妈,自己大了,可以一个人试试去上学了。那时老妈必然会为她的懂事感动,然后一定会温柔地,坚定地告诉她:“不,你还太小,路又太远,妈妈不放心啊!”可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八月三十日晚,罗妈仍无丝毫动作,于是某晨忍无可忍,决定抛弃全盘计划,直接问道:“妈,我明天要去报到了!”
“我知道啊,你没看我帮你买了个新书包啊!”
“可是,可是,我要怎么上学啊?”
“什么怎么上学,以前怎么上,以后就怎么上啊!”
“可是,学校那么远,我又不会骑车!”
“远远好,小孩子嘛,多走走路就当锻炼多好。”罗梓晨顿时体会到什么是心灰意冷,不过绝处方能逢生,她立刻转头向一旁正看报纸的罗爸求救。
“爸,你家媳妇欺负人了。家里到学校那么远,你们怎么舍得我来回走嘛!”
罗爸可能被他家女儿的可怜样刺激到了,终于放下了拿了很久的报纸,罗梓晨心里当即得意起来,从来老爸对她都是没有办法的,而印象里,老爸一旦放下报纸,便是要陈词一番的了,看来老妈要投降了,结果……
“晨啊,小孩子,锻炼锻炼好啊,这件事上我支持你妈啊!”罗梓晨当时那个绝望啊,唉,不用说,这事儿一看就是两人之前就统一了阵线。这时,罗妈仍不忘向一脸绝望的罗梓晨抛出一句:“我已经和你陈阿姨说好了,你明天就和你王馨姐姐一起上学,有你王馨姐姐陪着,我们就彻底放心了。记着,跟着人家,看看人家平时是怎么学习的,好好学学啊!”罗梓晨虽然不聪明,但是却不傻,她终于理解为什么老妈都不让她学自行车,害的她要偷偷地学,还在一个小帅弟面前形象尽失,哼,原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让自己和王馨一起走,唉,她难道以为和学习成绩好的人在一起,她的成绩就应该也能变好吗?
王馨,此时高二,是他们这个院子里的著名才女,据小道消息称,其念书以来没有一次成绩考出过年级前十名,现在在罗梓晨考上的中学的高中部上学,她妈陈阿姨曾四处得意地说过,她女儿当时初中毕业后本来要被保送去S市的S中学,也就是传说中的清华北大预备营念书的,只是家里舍不得唯一的女儿在外地没人照顾,便没有同意。就这几句话,曾经让罗梓晨院子里的若干老妈度过若干不眠之夜,也让院子里的孩子们不知多做了多少课外作业,并且曾一度出现一种现象,就是每当家长打骂孩子时,总不忘加上一句:“你看看人家王馨这孩子出息的,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只是每次罗梓晨听到这些话后,都会想起社会科学课上老师讲过的一句话,那就是遗传对一个人影响很大,王馨的老爸就是清华毕业的,只是据说是为了建设家乡,毅然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他们这个落后的县城。虽然连罗梓晨都没发现自己生活的十二年里,在王爸所在的这些年里,家乡发生了什么腾飞性的变化,但王馨家里的一张她老爸和县长握手的照片,还是让当时的罗梓晨觉得王爸真的很了不起。这种崇拜感,让她一度忽略掉他们这一家人给人的一种不易亲近的感觉,比如王爸从来是低头看书,好像四周之事都与他无关,几次罗梓晨和他打招呼,他都没抬过一次头,后来罗梓晨看见他,便就连打招呼也省了;而王妈,也就是陈阿姨,反正在罗梓晨看来,她就从没看见陈阿姨像别的妈妈一样聚在一起闲话家长里短,当然在夸她女儿这个问题上除外。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外面,她总是穿得精精致致,一丝不苟的,脚上踩着不知有多少厘米的高跟鞋,而且始终化着淡妆,有一次罗梓晨在澡堂子里遇到她,还看见她在对着镜子仔细地描着眉;至于王馨嘛,大概得了她爸妈的真传,成绩想不好都是没理由的,但是对人却也总是淡淡的,只是在罗梓晨小小的心灵里,总是更愿意把这种冷淡想成是她们年龄上的代沟。可是理解不代表愿意接受,想到要和一个闷葫芦天天一起上学放学,她对新学校的期待值瞬间低得一塌糊涂。她也真搞不懂王馨,那么远的路怎么就愿意天天走着去,虽然她自己说是想通过走路保持清醒,从而更好的学习,但是,罗梓晨总觉得无法理解,又或者说,这是任何一个爱睡懒觉,爱玩的孩子都无法理解的。但是罗梓晨同学当时的敏感却是难得的正确,因为就在第二天,她发现了真相。
第二天一早不到七点,罗梓晨就被罗妈喊醒了,要知道,一个暑假的懒觉睡过来,任谁突然起那么早,都会发疯的,但唠叨声已经连续高亢地传来:“你这个死丫头,快点起来,再迟你王馨姐姐要上学走了啊!”
“那就让她先走嘛,我再睡一会,七点半喊我吧!”
“你以为学校还在路对面啊,七点半,你怎么不八点起来啊,快起来。”话音未落,罗梓晨蒙起脸的毯子已经被罗妈毫不客气地拉掉了,唉,于是,罗梓晨便只能一边抱怨自己命苦,一边乖乖地起床。大钟才刚敲了七下,罗妈连饭都不让罗梓晨吃了,只塞了块饼在她手里,便把她扔出门去,催促她快些去找王馨,罗梓晨临出门时,还可以听见罗妈自己在那儿嘟囔第二天要不要再早二十分钟喊她起来,罗梓晨当即觉得日子没法过了。终于晃到了王馨家,结果人家还在吃饭,她只好在门口巴巴地等着人家,可能陈阿姨觉得她实在可怜,便让罗梓晨进了屋和他们一起吃早饭,王家是这个院子里罗梓晨最少去的一家了,虽然平时在院子里蹭吃蹭喝惯了,但忽然来到一个虽然和自己家差不多大,当却异常干净整洁,准确的说和她见过的所有家都不一样的地方时,她竟有些忸怩了,于是她作不好意思状自认温婉地坐在了他们家洁白的餐桌旁,那餐桌很漂亮,罗梓晨只在电视里看过,后来长大后才准确地知道,那叫欧式风格,流线型设计。但这种赞叹没支持多久,罗梓晨便被餐桌上的早饭吸引住了,王家的早饭和罗家的大饼稀饭或者豆浆油条这样的早饭不一样,她发现王家的早饭也只在电视上看过,好像叫做面包。那个时候,在她们那个小县城,能看到面包长什么样就是一件很稀奇的事了,更何况于她们家竟在早饭的时候就吃上这么稀奇的东西。好像是看见罗梓晨眼睛里迸发出的猫看见鱼的光茫,陈阿姨还起来给她倒了一杯牛奶,盛牛奶的是一个透明的大玻璃瓶,很漂亮,看着陈阿姨纤长的手扶着这个瓶子把牛奶缓缓地倒在一个与瓶子配套的玻璃杯里,仿佛都是一种享受,可能这种环境本身太优雅了,罗梓晨竟不好意思狼吞虎咽了,她学着王家三人吃饭缓缓的样子,却发现不是弄得面包屑满桌都是,就是喝牛奶时牛奶顺着嘴角流了下去,而且,她发现看起来很好喝的牛奶却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奶粉味,而是有些腥腥的,但是自己并不好意思问,只硬着头皮喝完了一整杯,因为妈妈告诉过罗梓晨,东西吃了不心疼浪费心疼,于是从很小开始,罗梓晨便养成了一个很好的习惯,就是无论吃的多饱,碗里却是从不留饭的。虽然罗梓晨后来知道这种奶叫做鲜奶,据说比奶粉更有营养些,但对于初次喝这种东西的她,还是觉得差强人意,但面包却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因为它比馒头好吃,香香甜甜,松松软软的。但是美食的享受仍是没能挡住罗梓晨心里的想法,这王馨家怎么吃个饭都不出声,虽然她知道,罗爸罗妈也都告诉过她,吃饭的时候说话不好,但罗家吃饭却总没人遵守这个规则,总是要聊到吃完最后一个米粒为止,大事聊完,就聊鸡毛蒜皮的小事。因此在王家这一顿早饭下来,罗梓晨颇觉得有些闷,又暗自庆幸幸亏是早饭,时间短。终于吃完了饭,看着王馨优优雅雅地和她父母告别,罗梓晨便也学着那个范儿对王馨的父母挥了挥手,看来,罗妈说的对,跟着王馨,是可以学些东西的。
王馨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而且每次都是罗梓晨逗着她问了问题她才开了口,但回答的方式都简短得一塌糊涂。比如……
罗:“王馨姐,你觉得咱们学校怎么样啊?”
王:“不错。”
罗:“王馨姐,中学的作业多吗?老师坏吗?”
王:“看情况定。”
罗:“王馨姐,你以后想上什么大学?”
就在罗梓晨抬头等待王馨的回答时,这个淡淡的女孩的眼睛忽然定在前方,嘴角竟挂上了一抹微笑,正是这抹微笑,让罗梓晨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苍白的女孩,竟是如此得美丽动人。但是,那双美丽的眼睛在望向哪里,罗梓晨顺着那个眼神看过去,迎面正走来一个推着自行车的男生。十二岁的罗梓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个少年,他长得很漂亮,无论是鼻子,还是嘴巴,还是额头或是眉毛都漂亮,但漂亮这个词又好像不是很合适,漂亮该是女孩子,又或者是一个星期前见过的那个男孩,眼前这个少年,却有着一个硬硬的轮廓,不知为何,罗梓晨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帅”字,虽然这个字当时刚刚流行,罗梓晨甚至还搞不太清楚这个词的意义,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这个少年是帅的。胡思乱想中,少年已经来到她们面前,只见他微笑着接过王馨的书包跨在自己肩上,很奇怪,明明是一个很女气的包此时跨在他身上,竟也是奇异的合适,王馨问他怎么这会才来,那时罗梓晨虽然也并不知道什么叫爱情,但是却发现当王馨看着这个少年的时候,眼睛会发光,不,准确地说,当他们两个互相看对方的时候,罗梓晨似乎觉得要被那股子的光芒给灼伤了眼睛。少年微笑的告诉王馨,自己是为了给小车补胎才晚了些,然后便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让王馨去坐,看着那么熟练的动作,想来他们不是第一次如此了。罗梓晨不知为何竟有种撞破奸情的感觉,忙对王馨说自己要先走了,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太过紧张,罗梓晨说话时连咬了几次舌头,让人听起来颇有种哆哆嗦嗦之感。也直到这时,两人似乎才发现罗梓晨的存在,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王馨硬拉着罗梓晨没让她走,然后向那少年大概介绍了自己和罗梓晨的关系,以及二人以后一起上学的事情,少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道:“看来以后要买辆三人踩的车了。”边说边识相地把罗梓晨背上的书包也拿了过去背在肩上,罗梓晨起初颇有些不好意思,后来看实在拗不过,便就索性不再推辞。只心里想着第二天不能再和王馨一起走了。于是三人并排走了起来,走着走着,罗梓晨就发现了个子矮的缺点了,她跟不上他们两个人,追着走太累,她干脆就直接走在他们的后面。前面的两人,一人推着自行车,另一个人温柔地走在他的旁边,即使从背影看去,仍让人有一种幸福的感觉。罗梓晨十二岁的心中竟涌起了淡淡的羡慕和一丝不敢为外人道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