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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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骄阳似火。站在淄延阁的位置往外看出去，寥都城的景象便一览无余。整个布局基本呈现四方结构，亭台楼檐林立，贯穿其中的青石街道上车水马龙，虽隔得远，仍能隐约听到商贩们的叫卖吆喝声，而视野里的那些绿意，于各家院落里茁然成长，稀疏有些葱翠枝头甚至从围墙那头探出争抢阳光，自是一派欣欣向荣。
因正值酷暑，凌夜旸感觉到在烈日下摊开的左手心开始灼然发烫，他缓缓地将五指向掌心内蜷起，想要抓住什么宝贝的东西似的紧握拳头，良久，无奈地松开，只余一声微不可闻的低叹。
寥国皇宫坐落在寥都城方形格局的最中心处，而淄延阁则是皇宫里最高的建筑，这也恰恰是当今寥国皇帝凌焱最喜欢的的地方，登高望远，尊崇心境。“看吧，看这一片繁荣，看这大好江山，你是不是也感到豪情四起？”第一次见面时，凌焱就把凌夜旸带到了淄延阁，这样对他说道。当时的凌夜旸并没有回答。趁着夜色正浓，他无所顾忌地打量着眼前那个备受寥国人民爱戴的皇帝，那个他活了二十二年来从未见过的……父亲。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的，被师傅带大，学武也只是师傅让学，并且觉得有趣才学，却丝毫没想过有一天师傅会对他说：“你是一个皇子，你有你的命运。”然后自此消失不见，也丝毫没想过学武最重要的作用竟是护卫自己不被所谓兄弟派人残害。他也曾恣意如斯的，凭着好胜之心挑战天下第一剑段天涯，却是谁斩断了这洒脱羽翼？他告诉自己要忘掉身世，却最终在那些无尽暗袭和杀戮的岁月里，频频自嘲，又深感倦意。于是命运之轮转动，仅一个契机，他便立刻屈从了，自愿踏进皇宫的牢笼。
许多个暗夜里，凌夜旸常常一个人来到淄延阁，看满天繁星，也看寥都城灯火辉煌的热闹夜景，允许自己稍微喘息片刻。他想，他果然流淌着凌焱的血，他能感受到自己为眼前的峥嵘景象能量贲张，骨子里肆意叫嚣着澎湃豪情。
仅仅一年，物是人非。
他并不惧怕凌焱，也谈不上多尊敬他，更不知道如何才是一个父皇和皇子之间正常的相处模式。凌焱赐他以国姓封王，他没有多少欢喜的感觉，淡淡地谢恩，继而对迎面而来的所谓兄弟们的嫉恨神色恍若未觉。凌焱经常考验他，他便也将心中为民的所思所虑及所参所想如实托出，并不多钻研凌焱的情绪。每当这时，他的脸上都是不露痕迹，但心湖微起涟漪。他陆陆续续想起来，师傅以前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早将胸中沟壑尽数传授与他，便是得知他终有一日用得上。
凌夜旸也听过宫女们私底下评论过自己，如“凌王殿下人很帅啊，就是好清冷，我都没见他笑过”、“不单是不笑呢，上次被刺客刺伤手臂，应该很痛吧，可凌王殿下眉头都没皱啊”之类的对话。他只是不想在人前表露自己的情绪，但他其实真的很想念那个疯疯癫癫的，被他称作师傅的糟老头。
还有那么一人，眉眼灵动，笑靥如花，他也很挂念，只是再也见不到了罢。
宣朝永和九年七月廿一，宣国皇帝最心爱的琦瑄公主出访寥国，五千护卫统一着窄袖阔襟束腰青衣武士服，阵仗肃穆隆重，彰显皇室尊贵，随驾的两列马车更是载满了名贵奇珍及各色特产，以表两国永修缙好。
恭贺出使的礼炮声声中，萧岳翎推开自家妹子的闺房，四顾无人，快步走至书案前，取过其上的一封书信，只见墨彩飞动，那娟秀字迹行云流水地横书着：寥国寻故人，勿记挂！萧岳翎眉头轻蹙，薄唇微抿无奈道：“又胡闹！”
同一时刻，琦瑄公主的车舆上，一名身着淡紫侍女服的女子唇角带笑，有礼道：“公主，请用茶。”将一杯茶香满溢的茶水双手递给身旁的琦瑄公主。琦瑄公主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眉目如画，发髻丝毫不乱，一颦一笑都带着皇族子女的傲气和风范，她不动声色的接过茶杯，细品了一口，继而淡声道：“嗯，茶泡得不错，有赏。”那女子微微欠身，笑意加深道：“谢公主。”稍静不过未几，琦瑄公主和那女子便同时畅声大笑起来。
“梓遥，你学得真的很像我随侍的宫女啊。”琦瑄公主以手抚唇，好歹笑了个痛快，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眉心一拢道：“可你这样跑出来，表哥和舅舅肯定会很担心。”
萧梓遥的脸颊因适才大笑而略红，她也不顾忌，将整个人往身后的靠枕上一倒，歪头对琦瑄公主戏谑道：“倒是别说我了，你这一趟出使，虽然没有公开声明，但明眼人可是清楚得很，你这是亲自去挑选夫君，还连丰盛的嫁妆都带上了。”
琦瑄公主羞恼地给了萧梓遥一拳，轻柔无力，她语声娇羞：“父皇跟我说，两国欲结秦晋之好，但他希望我嫁的是自己喜欢的人。”顿了顿，“梓遥你说，寥国的皇子们都会是怎样的人呢？”
萧梓遥伸手拉开窗帘，透过木雕镂空窗帷看到不断往后倒退的熟悉景致，阳光洒在青石板上，氤氲出一股属于夏天的热气。她倏地放手，厚重窗帘瞬间阻隔了车舆外的炎热，她低头哂笑：“我只知道我认识的那个皇子，是个很不错的人。”
“哦……？”琦瑄公主把尾音拉得很长很长，“看来是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呐！快点坦白从宽！”她伸手去挠萧梓遥甚为敏感的腰部，萧梓遥赶紧边躲边还手，两人笑闹作一团。
又是一年，故地重游，故人可好？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