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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柳暗花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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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芳尘苦涩地笑,低声道:“来世,我不做女子,你做女人,你什么都不用做,我来爱你,可好?”
任风侠说不出话来,能相爱相守,总比天人永隔好,可是,叫他做女子,他不想。经历无情剑的事,他知道,人的一念,会决定来世。
身为桃妖,因为柔到极点,遗憾未得到心上人的爱慕,转世成了烈火脾气的冰绡,却又因为烈火脾气要了木森的性命,于是再世为人,她拒练功夫。
身为寒龙,因为刺她一剑而心痛歉疚,转世终究是还了回去。即使转世他心里并无“还”意,一念歉疚存于心中,又是情海化身,转世便困于情中,在冰绡面前失去了防御能力,酿成了二人几乎魂飞魄散的下场。
他欠她那么多,还没有好好地爱她,怎么愿意做女子,还要等她来爱?半晌他才哽咽道:“我还是做男子,让我再好好地爱你……”
云芳尘道:“你说了不算,记着,下辈子,我绝对不要再做女子。”
任风侠心神崩溃,大声道:“下辈子在哪里?我不要,我要你活着,我不死,你永远都不许死。我的血肉身躯,都是你的,你还没等到我死,怎么可以先走?”
云芳尘摇了摇头道:“我太累了,这么去了也是好的……”她微微喘了一下,干咳了起来,任风侠慌乱地给她拍背顺气,眼泪止不住滴落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云芳尘举起手,任风侠连忙握住,顺着她轻微的力气往他脸上送去,几近透明的指尖触摸到了那滴滴热泪,不由得瑟缩了一下,霎那间她心中剧痛,便是他给了她再多痛苦,也比不得她的逝去给他造成的创伤之万一,易地而处,她可以不理他,却不可能看着他去死。
人之将死,什么都是浮云,便是失约了大婚又如何?万千理由都不重要了。
她已经被五毒噬魂散折磨到了尽头,一抔黄土,能掩盖一切。
他没有解释,也罢了……
云芳尘终究是不忍在最后的时间里看他如此萧瑟,皱了皱眉说道:“任郎,给我弄点水来吧,我好渴……”
任风侠不肯放开她,自他到来,除了要做吃食,他都没有放开过她,他狂乱地引剑,在臂上一划,鲜血喷涌而出,便堵到她嘴里,说道:“你要死,就喝光我的血,将我也带走,黄泉路上,我们也好作伴。”
云芳尘吓了一跳,挣扎着推他,这微小的力气却如同蜉蝣撼大树般纹丝不动,不得不咽下他的血。鲜血润过咽喉,来不及吞咽的自嘴角溢出,一口气岔过去,她顿时咳嗽起来。
任风侠双目空蒙,喃喃道:“你不能死,我受不起你的再次逝去……”
剧烈的咳嗽中,云芳尘双颊晕红,多了一份生气。任风侠臂上血流不止,染红了半边身子,他的眼神也开始涣散,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浓郁的血腥气引来了群狼,不时有狼嗥声传来,任风侠抱着云芳尘,一步步走向山洞外。
狼性凶残,他死也就死了,却不想她葬身狼腹。
群狼看到是他出来,都却步,狼王眼见任风侠带着云芳尘走远,蓦然仰首,悠悠长嗥,于渗人的冷意中透出无限凄凉,一时声震四野,引得暗中倚剑阁的人纷纷动身。
任风侠半身鲜血,眼前模糊,昏倒在山间,云芳尘几乎被砸晕,她真奇怪自己怎么没被砸晕,不但没晕,迷糊的思绪还被砸得登时清明,只可惜她推不动任风侠,就算身下是长草,还是被硌得生疼。
她倒抽了口凉气,努力伸手,捏住他的腕脉。
血还在不停的流,她捏不住,他松散的衣衫里露出半截衣袖,她顾不得什么,扯过来便扎在他伤口旁边,蓦然间丹田有感,她略一提气,竟然能调动一点内力,忙并指如戟,运起浅浅内力点上他伤口周围的穴道,才堪堪止住血流。
云芳尘这才松了口气,看着他满头白雪,心中又是一抽,伸手捞起一缕,眸中神情瞬息万变,半晌幽幽叹了口气。
这时她才发现拿来扎伤口的半截衣袖有些熟悉,再一看,就是自己混战那夜掉落的袖子,她满目复杂,他居然一直随身带着。
苏格业已赶来,几乎惊掉下巴,直到看到正脸才相信这个白发乱飞的人便是任风侠。
苏格想背着任风侠,却见任风侠的手攥着云芳尘,怎么都掰不开,云芳尘羞地脸都要滴血了,自觉并没有被握痛,却怎么也脱不开手,只得伸手抚向他腕上的穴道,才将自己的手解脱出来。
霎那间,云芳尘只觉得如被死神盯住,寒毛都竖起来了。
苏格分明看到,背上一寒,顷刻间跳开数丈远,任风侠已经杀气腾腾地睁开了眼,一见是苏格,硬是忍住没发出掌去,再一看云芳尘还在眼前,杀气顿时消弭,握住她的手,身子一晃,就要跌到,又勉力支持住。
云芳尘嘴角一抽,又被握住了手!抬眼见他的神色,心中又是一痛,欲言又止,他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这些日子他日夜不眠,早就透支了身体,她没有明说,他却也明白,她誓要离开。
其实,离不离开又有什么区别?早晚都要分开的,什么人都阻止不了阴阳两隔。
云芳尘心中一凛,忽然间就发觉身体不是那么痛苦难受了,就连内力也在稳稳地回笼,这……这怎么回事?
苏格远远地看着,好不心焦,任风侠的情形很不好,他却不敢戳老虎鼻子,冷不防一旁的二货巴图张手作喇叭状大喊道:“阁主,阁主夫人累了,你不回家吗?”苏格险些被吓掉了魂,一巴掌将他拍到了地上。
任风侠目光扫了过来,巴图趴在地上装死,苏格倒是后悔自己站着当了活靶子,人家都有神一样的队友,他却有一个猪一般的兄弟,挖了坑还得他跟着埋上。
就在他做好了任风侠发怒的准备时,他却看到任风侠又转过了脸,看着那个女子,连眉眼似乎都软了一个档次,低声询问着什么,那个据说叫云芳尘的女子瞪了他一眼,明显在嗔怒,而他那鬼见愁的阁主,竟然愣了半晌,问了个傻子般的问题:“你是不是自己站着的?”
云芳尘还在想着才不要跟着他回什么翡月教倚剑阁,闻言愣住了。
任风侠松手退了一步,见云芳尘还站在那里,不由得发愣,她明明弱的都动不了了,怎么会突然能自己站着?
云芳尘但觉内力回笼了大半,便即停住,五脏六腑痛楚已经在可忍耐的度上,她看着任风侠那手腕上又有血迹晕染开,心中不忍,道:“你又流血了。”
任风侠恍然间茅塞顿开:“是不是我的血……能解毒?”
云芳尘道:“不知道。”
任风侠眼神亮得可怕:“原来……原来……”他忽然打了自己一巴掌,清脆地响声震得数丈外的两个兄弟都懵了,任风侠摸了摸脸颊,有些疑惑:“不疼?”难道是做梦?
苏格连忙捂脸,抓起巴图便是一顿狂奔,阁主犯蠢可不是人人都能看得。
云芳尘不忍直视,他半边红肿的脸看着都觉得疼。
任风侠满面不解:“我们还活着?”
云芳尘嗔道:“你傻了么?”
任风侠后知后觉,脸上火辣辣的,却是打得狠了,麻木过后才觉出疼痛,他心中狂喜,但觉一阵眩晕,忙紧了紧手中柔荑,看着她身上血迹斑斑,歉然道:“你衣服脏了,回去我再给你换身。”
云芳尘不知道该嗔还是该恼,捏着他的腕脉道:“风楼主,你再管些没用的,就要血尽而亡了。”他来之后,将她的一切都打点的妥妥的,知道她爱干净,衣衫日日换新,那个温泉,他也带她去过。
云芳尘又露出满面复杂,日日的耳鬓厮磨,该看的不该看的,早就被看光了,偏偏他还理直气壮,他已经是云家的人,是她的上门夫君。
那一场乌龙冥婚,他竟没生气。
任风侠定了定神,道:“与你有关的,都是要紧的,不是没用的。”
云芳尘默然不语,忽然觉得有什么看过来,她转头,便看见狼王蹲踞在一块巨石上。
它曾经是不知人间情谊的狼王,是她叫它明白人也有情,她就要被带走了,它怎么舍得下?
云芳尘看着它,明白它是来送别,便挥挥手,示意它赶紧回去,狼王冷目森森,坐在那里不为所动。
任风侠一个眼刀过去,它还想留下他的女人不成?
追风长嘶,踢踢踏踏自苏格消失的方向跑来,两人的状态都不太好,骑马是不成了,之后就见苏格与雪如花一起来了。
雪如花盯着任风侠满头白发,如看怪物,但见二人半身鲜血,也顾不得什么,眼下情形,先出山才是。
苏格速速处理了一下任风侠的伤口,几人才启程,暂时落脚在一个部落里。
原本一路无事,可是起居之地,部落酋长给了任云二人一人一个居室,任风侠不好说什么,只能安下心来先洗漱收拾。
收拾完了,打听云芳尘还在梳洗,他心下焦躁,硬是撑着不适等候,等到四下无人,约摸时候不早,他顾不得了,便去看云芳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