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4章 ...
-
蜻蜓听了连城瑾这句话，停了一下，复又开口道：“为什么这么说？”
连城瑾想了想，道：“以往见你在连家堡都是淡漠着的，现在却有些变了，除了萧十一郎，还会有谁？”
蜻蜓强笑道：“你这猜测未免牵强了些。”
连城瑾摇头道：“你们都觉得我不懂事，我却可以感觉到。那日你见着萧十一郎，整个人都是不对劲的。”
蜻蜓却想不出是怎样个‘不对劲’法，于是开口问道：“我哪里不对劲了？”
连城瑾略微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我也说不出。若是真要形容，就好像你平日里沉静的像大明湖的湖水，偶尔才起些涟漪，见着萧十一郎，整个人就像钱塘江的潮水了，又活力又震撼。再也没有这么有生气的时候了。”
蜻蜓听得连城瑾这番形容，想忍住，却还是‘扑哧’笑了出来，她道：“这般说来，我平日竟有这般寂静？你这说法，师傅们没一个肯认的。”
连城瑾知道自己说不清楚，也不争辩，只是道：“蜻蜓，你自己没觉察，平时就好像那隐在石头里的璞玉，毫不起眼，等见着萧十一郎的时候，整个人散发着耀目的光彩，遮都遮不住。”
蜻蜓止了笑，却也不瞒连城瑾，道：“我是极喜欢的他的。”
连城瑾虽然早有预感，却忍不住讶异道：“为什么，你不过见过他两次罢了。”
蜻蜓道：“即使如此，可我就是喜欢他。”
连城瑾急道：“我确实不懂了，你一个，我嫂子一个，都不过见了他两三面，一个喜欢上了，一个为了他要取消婚约。却不知道这臭小子好在哪里。”
蜻蜓摇头道：“小瑾你别说了，你这么说少夫人，少堡主说不准多难过呢。现在少夫人和少堡主的关系不是极好么。至于我…”蜻蜓低头想了想道，“也许只是一种倾慕和痴恋吧。”
连城瑾还想说些什么，蜻蜓又开口道：“你若是还不动身，少堡主都快回来了。”
连城瑾点点头，从床上下来，牵了蜻蜓的手道：“虽然我不明白，可是我相信蜻蜓你看人是极准的，大概他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好处吧。”说罢，摆摆手道，“不管了，先去荒山帮我哥。”
蜻蜓应了，一边走却一边想着，自己果真表现的如此明显么。可惜，这注定是一份只能仰望的感情罢了。
荒山内，萧十一郎却是与连城璧遇上了。
连城璧只以为萧十一郎也是为了金色娃娃鱼而来，面上仍旧是平淡温和的神色，见着萧十一郎，便抱拳开口道：“萧兄，想不到又见面了。”
不论是朋友，还是敌人。连城璧总是能极温文有礼的对待，也难怪别人给了个‘君子’的称号。
萧十一郎依旧是那惫懒不羁的笑容，只是开口道：“不知连少堡主到此所为何事？”
连城璧笑道：“萧兄又为了何事呢？”
萧十一郎道：“受人之托。”
连城璧道：“应人之急。”
两人心照不宣的点点头，继续往前走。逍遥窟的地形有一半是幻术所支撑，或虚或实，两人走着走着只觉得似乎一直在绕圈子。
萧十一郎只觉得脑中又有些细碎的记忆闪过，尝试着用手触摸了墙上的石头，找到一处轻轻一拍，却见着左前方突然开了一扇门。
连城璧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脸色却依旧不变，只是后退两步，等着萧十一郎先行。萧十一郎皱眉努力想要抓住脑中那些飞舞闪过的记忆片段，却怎么也拼接不起来。他在心中轻叹，然后提步往前走去，连城璧紧随其后。
凭着这些莫名的记忆，萧十一郎又连开了几道机关，不知不觉却走到了一个空旷的石室，这石室很大，却什么都没有，只在正中央摆了一座石台。
“有些奇怪。”萧十一郎开口道。一边说着，一边踱步到了石台边上，仔细观察起石台上的花纹。奇怪的十字星型，奇怪的小洞。这座石台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萧十一郎不由有些不解。
连城璧却没心思观察这座石台，见着前边还有路，便小心翼翼的朝前探去。
萧十一郎用手触摸着这些花纹，手指划过那两个奇怪的小洞时，心念一动，从脖子上扯下了那条从小带着的铁链，尝试着往两个小洞放去。突然一阵巨大的吸力袭来，萧十一郎差点没握住手中的铁链。他分明感觉到石台在拼命的吸取着他手中这条铁链，他使上十二分内力，却总算将铁链拔出。
“怎么回事？”萧十一郎看了手中的铁链一眼，却来不及细想，只听见一旁传来连城璧的怒吼：“逍遥侯！”
只见连城璧艰难挣扎两步，身上赫然缠绕着一道黑影。
瞧见萧十一郎赶来，逍遥侯一声冷哼，将连城璧朝一旁高逾十丈的深坑扔去。紧跟着一掌拍出。
若是从前，连城璧的生死关萧十一郎死活，可是如今萧十一郎却不得不拼命保护连城璧安危。
萧十一郎拼死拉过连城璧，将他往右一甩，又生受了逍遥侯一掌，被掌力一激，身子往后急退，却掉入了深坑。
“哥！”
“不要！”
只听见两声惊呼同时响起，一道身影飞速掠过，竟是看也不看逍遥侯一眼，直直往深坑纵去。
“城瑾，快走！”连城璧见着连城瑾出现，脸色一变，一个飞身扑至连城瑾身边，一把拉住连城瑾往外逃去。
逍遥侯却不再追，只是走到深坑边上，冷声道：“本想让连城璧尝尝‘玩偶山庄’的厉害，如今能诱得萧十一郎却也不错。”
“哥，哥，你慢点。”被连城璧拉出来的连城瑾一边朝后看着，一边努力挣脱着连城璧的手。
连城璧见行至了安全处，便松了手，却瞧着连城瑾又往回跑，喝道：“站住，你找死么？”
连城瑾急道：“蜻蜓，蜻蜓刚刚跳下去了！”
刚刚那个紧跟着萧十一郎跳入深坑的却是带着连城瑾来的蜻蜓。
连城璧听闻，皱眉道：“你说刚刚那个人是蜻蜓？”
连城瑾慌忙点头道：“是啊，哥，我们去救她吧。”
刚刚那个人轻功极其高明，竟然能在一瞬间移动这么远。却想不到那蜻蜓有如此轻功，又是何人教她的呢。连城璧心下这样想道，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连城瑾见连城璧半天没有反应，又开口催道：“哥，你怎么了？”
连城璧叹了口气，对连城瑾道：“城瑾，你刚刚也看到了，逍遥窟如此凶险，那深坑又高逾十丈，恐怕凶多吉少。不过大哥答应你，若是蜻蜓没死，大哥一定将她救出。我们先回去想想办法，打听打听情况。”
连城瑾心急如焚，却也明白自己二人的确无法救出蜻蜓，只得先应了。
连城璧突然问道：“你怎么来了？”
连城瑾哭道：“是恩公救了我。醒来后听闻你们来了荒山，我便硬拉着蜻蜓来了，若不是我硬要来，蜻蜓却也不会出事。”
连城璧疑惑道：“恩公？”
连城瑾点头道：“是，恩公。前两天他也救了我一次，他是好人。”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蜻蜓欣喜道，“对了，我可以找恩公帮忙救蜻蜓。”
连城璧道：“可是我却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蜻蜓会跳下去呢？”
连城瑾却是明白的，蜻蜓喜欢萧十一郎，眼见着萧十一郎落入深渊，心痛之下便也跟着跳了下去，她却不敢开口对连城璧如此说，她知道连城璧并不喜欢萧十一郎。她迟疑了一下，道：“蜻蜓武功差，或许是见着你有危险想要帮忙，却不幸失了准头，摔了下去。”
连城璧愣了一下：“救我？蜻蜓是想要救我么？”
连城瑾忙点头应道：“是的，刚才见你有危险，她还喊了一声，便拼命朝你冲来了。”
连城璧记起，刚刚除了连城瑾的确耳边还传来另一个女子的惊呼。可是，他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那蜻蜓要拼命救自己。若是贾信，白杨绿柳他却还能明白些。这蜻蜓来连家堡不过几年，与自己见面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连城璧叹了口气，对连城瑾道：“先回去吧。”
连城瑾忽然道：“白叔和绿叔呢？”
连城璧道：“之前走散了，或许他们已经回去了吧。”
萧十一郎在掉下去的时候是听见那个声音的。这个声音他很熟悉，在璧君成亲当晚，曾经迷昏了他，对他说了很多话，后来又眼见着她在灵鹫雪鹰手下周旋。
她怎么来了，萧十一郎心里想到。
结果他就看见有一个人也在上方跟着跳了下来。
逍遥窟的光线很昏暗，可是依旧不影响萧十一郎看见上面那个人的面容，是那双熟悉的明亮双眼，眼神中带着焦急和疼痛。
怎么还有人这么傻，看着这么高还往下跳的。萧十一郎在晕过去之前这样想道，这个叫蜻蜓的，果然和连家堡的人一样笨。
蜻蜓加了把力，让自己的下坠速度明显加快，只求在萧十一郎坠地之前救住。心里却止不住腹诽道，主角不是不会死么，怎么萧十一郎差点就要死了。
不过蜻蜓明显低估了主角不死定律，这深邃崖底却是一个地下潭。这人摔下来虽然会受伤，却死不了。
蜻蜓还是不忍萧十一郎受伤，可是却知道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她只悄悄渡了道真气护住萧十一郎的五脏六腑，自己却毫不防范的跟着掉进了地下潭。
这水真冷。这是蜻蜓第一个想法。
我觉得我还是睡一会儿比较好。这是蜻蜓第二个想法。
会有人捞他们出来的，若是自己醒着，也太骇人听闻了些。
萧十一郎猛的睁开眼。
引入眼帘的是金红色的流苏锦帐的帐顶。四角垂挂着香囊，身上盖着的却是丝质的被褥。这被褥光滑崭新，上边还精致的绣着缠枝并蒂莲。
身上的衣物也已经换了，银白色的丝质长袍，袖口密密卷卷着银线挑绣的花纹。
此时已近日落，夕阳透过精致的檀木雕花窗洒下最后一丝光亮，橘色的柔光折射在房内，给房间带来略微的不真实感。房内摆放了太多精致闪亮的物件，将暮色映得灿烂无比。这些物品虽然奢华，放在一起却没有丝毫的拥挤庸俗之感，反而令人觉得华美。显然这屋子的主人却是非常有品位的人。
蜻蜓躺在他的身边，似乎还没有醒来。
萧十一郎坐起来暗暗运了运气，伤得并不是太重，似乎有人救治过了。他又探了探蜻蜓的脉门，平稳得很，伤得比他更轻。
他悄悄下了床，不想惊动蜻蜓。如果任何女子发现床上睡了另一个男人，这都是一件令人难堪的事。
萧十一郎提步走出门外，只觉得全身的骨骼都要散开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却没有死，不仅他没有死，连蜻蜓也没有死。
是被人救了。
只是这里的人为何又要救他们呢。
他们从逍遥窟里面摔下来，难道已经不在逍遥窟了么？
穿过这间屋子，萧十一郎却走进了另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没有刚才那间屋子那般奢华，却比那间屋子大得多。
这间屋子很空，只有一张很大的桌子。这张桌子几乎占据了整间屋子。
桌子上却摆放着一栋屋子。
一栋巨大的玩偶屋子。
蜻蜓其实早就醒了，但是见着正主门都没出现，萧十一郎还昏迷不醒着，于是她又闭眼睡了一觉。
她很能睡觉，不论何时，只要想睡，躺下就睡着了。
所以，她又睡了。
等她第二次醒了，就见着身旁的萧十一郎不见了。
于是她也下了床，顺着刚刚萧十一郎走过的路走了一遍，于是她也见着了这栋玩偶屋子。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玩偶屋子，这么逼真华美的玩偶屋子。
所以她又上前了两步，用手轻轻拂过那幢玩偶屋子。
屋子用真实的木材砖瓦建筑的，瓦是琉璃瓦，只不过很小罢了。
房屋四周，有个很大的花园。
园中流水，假山，凉亭，曲桥，亭阁，花草，各种动物一应俱全。
栩栩如生，只不过比实的都小了十数倍。
九曲桥后有座八角亭，亭内有两个老人正在石桌上下棋。只见那两个老人似乎正在争执棋局一般。一个挽着袖子，半站着身子，怒目而视，另一个面带得意之色，却用只手拦住棋盘。
这两个玩偶形态逼真，表情真实，好似要活过来一般。
蜻蜓笑道：“这两个老人倒是和我的师傅们挺像。”
萧十一郎正在观察玩偶屋子，虽听见蜻蜓进门却也没有抬头，现在听闻蜻蜓如此说，便开口道：“你师父？”
蜻蜓一边继续看着玩偶屋子，一边点头道：“是啊，白杨绿柳就是我的师傅。”
萧十一郎笑了笑，也瞧了那两个老人玩偶一眼，发现那两个老人争执的表情的确挺像白杨绿柳那两个活宝。
这玩偶屋子一共有二十七间房间。
有正厅、偏厅、花厅、卧房、客房、仓房，甚至还有厨房。
从窗户里瞧进去，每间房子里的陈设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每间屋里，每样东西，看来竟似全都是真的。
厅房里摆着紫檀木的雕花椅，椅上铺着织锦缎的垫子。
墙上接着字画，中堂是一幅山水，烟雨朦朦，情致潇洒。
蜻蜓忍不住叹道：“若是能在这里面住上两天，却也不错之极。”
萧十一郎笑道：“可惜你却不能缩小。”
蜻蜓望着萧十一郎，突然心中忍不住焕发出一阵喜悦。她从没想过能够与萧十一郎这般接近。
萧十一郎感觉到蜻蜓的目光，凝视了她半晌，突然开口道：“你当时为什么要跟着跳下来呢？”
蜻蜓沉默了良久，却开口道：“我只不过是没站稳摔下来的。”
萧十一郎却没有反驳她，一个是摔下来还是跳下来，他会看不出么。她看他的眼神里面有些什么，他会看不出么。只不过他不想面对那双充满着情感的明亮双眼，既然她不愿说，他也乐得装傻。
他心底是感动的，人生孤独一世，临死前却有一个人愿意跟着他一起死。
毕竟，他是有人关心的。
萧十一郎只是笑道：“那你也太不小心了些，不过也亏有你做个伴，否则我现在该寂寞了。”
蜻蜓心下黯然，却强笑道：“却不知是何人救了我们。”
萧十一郎将她的表情瞧在眼里，心中淡淡的叹了口气，口中却道：“想必是个奇人，否则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与我们相见呢？”
话音未落，只听见门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那人娇笑道：“只因我家主人怕惊扰了二位的清梦。”
蜻蜓见着这人进来，鼻间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这香气素淡雅致，很是好闻。
来人穿得极素雅，素色的丝质白袍，头发简单的挽了，全身上下没有装饰一件珠玉。
这女子相貌并不是特别出众，却十分有味道，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魅力，让人目眩神迷。
女子进门便瞧着萧十一郎，见着萧十一郎那笑容，不由自主地有些羞涩的垂下了眼帘，她开口道：“小女子素素，特来侍候二位的。”
萧十一郎仍然带着那充满吸引力的笑容，淡淡道：“不敢当。”
素素道：“两位有什么需求，或者什么疑惑，素素知无不言。”
萧十一郎抱着双臂，靠着门栏道：“我们承蒙相救，却不知为谁所救。”
蜻蜓心中早有答案，所以不是很在意答案，只是上上下下打量着素素。看得比男人更仔细。
素素笑道：“是我家公子打猎，路过河边，无意中发现二位。”
萧十一郎疑惑道：“河边？”
素素点头道：“是啊，二位衣衫湿透，昏迷不醒。我家公子便着人将二位抬了回来。”
萧十一郎只是心里想道，莫非那深坑下是一个水潭，而那水潭与外相通，自己和蜻蜓被水流带到了外边？否则这么高摔下来，必死无疑。想必是水潭缓了冲力。
见着萧十一郎没有说话，素素开口道：“两位先坐下歇息一会儿吧。”
萧十一郎又道：“不知你家公子尊姓大名？”
素素道：“姓‘天’，至于名字，却不是我们下人能够知晓的了。”
蜻蜓奇道：“天？有这个姓么？”
素素展颜笑道：“名字只不过为了好称呼罢了，只要愿意，姓什么都一样。不是么？”
萧十一郎和蜻蜓都不说话了。
素素忙领着两位又走回了原来那间屋子，此时天色已暗，素素从腰间解下火石，顺手在一旁的一棵七宝灯树上点亮了烛火。这七宝灯树极为华美，上面缀满了流苏和宝石。七层叠枝的光芒摇曳着照亮了屋子。
桌上放着鎏金莲花座博山香炉，淡蓝色的烟雾袅袅升腾，飘摇不绝。整个房间充满着浓郁而沉醉额香气。
萧十一郎叹道：“这屋子确实好享受。”
素素捧着两碗茶水走来，开口道：“我家公子生性好舒适。”
萧十一郎和蜻蜓接过茶水，却没喝。
素素笑道：“莫非是担心这茶水中有毒不成？”
萧十一郎淡淡道：“我俩的性命本身就为天公子所救，就算是有毒，我也一样喝下去。”说罢一饮而尽。
蜻蜓却是不怕毒的，所以也将这碗茶水饮了。
素素叹道：“两位果然好豪气，难怪我家公子对两位如此看重。”
然后看着萧十一郎和蜻蜓倒了下去。
蜻蜓倒下去的时候委实有些头疼，一天要睡三次觉，这叫什么事。她虽然很喜欢睡觉，可是这么一直睡下去，她却是有些受不了。
晕过去之前，她突然想着，应该不会遇见残废的沈太君吧。
这边二人倒得舒适，连家堡那边却是愁云惨淡。
白杨绿柳没有回来，沈璧君知道萧十一郎死在逍遥窟，差点昏过去。如若不是她求萧十一郎去逍遥窟，又怎么会这样？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14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