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小事》无骨鱼两三只

16、第 16 章

　　曾二娘春节期间依照习俗，不动织机和针线。
　　她捏着把炒米一边吃着磨牙打发时间，一边瞧谢祺在火塘边写写画画。
　　她看谢祺拿着木棍在地上画了擦，擦了画，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是作甚？大过年的不兴想不喜庆的事，来来，吃把炒米，歇歇，都写了半天了。”
　　谢祺不接，她仰着小脑袋问：“嬢嬢，您说咱们这边的有钱人，他们喜欢什么，什么样的东西好卖呀？”
　　曾二娘笑道：”有钱人家肯定喜欢好东西，好东西就好卖！“
　　”哎！您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哎哟！我又不是有钱人，你这话问我就是白问。“
　　”我就多余问您啦！回头还是找郭练问下吧！“
　　”对，对，还是找贵人问问，或者过两日，你矮子叔得空了，去问问他。“
　　”也行，唉！我们怎么这么穷啊！小本生意太难做啦！“
　　曾二娘抿着嘴笑，今年家里余钱已经很多了，她知足得很。

　　衣食住行是人之生存所需，市场最大。
　　谢祺一条条撸过。
　　衣。这块谢祺不擅长，过掉。
　　食，这块谢祺倒是有些家传手艺在手。但好像生意也不好做。
　　现在粮食很贵，简单脱壳的稻米，三百钱一斗，杂豆便宜些，百钱一斗。
　　曾二娘当宝贝样藏着的三百多个大钱，其实只够买一斗米，三斗黄豆或杂豆。
　　所以农人心中是没有买粮食吃这一说的，要是自家地里收成不好，那就极有可能会有人饿死。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钱，或者其他有价值的物资，去购换回足够一家人吃的粮食。
　　所以，除非是像柿子、柑橘这样无本的买卖。
　　拿自家粮食或买粮食做吃食生意，风险极大，这条首先就从谢祺的计划中划掉了。
　　豆腐、豆制品这门看起来很好做的生意，这会还真就不一定能做。
　　粮食都不够人吃，家畜就养得少，还养得不好。谢祺家族传承的厨师手艺暂时没有用武之地。
　　食。这条也先放着。
　　住？好像也不会，过。
　　行？头疼，过。
　　都过了一遍，没啥现在能干的，谢祺气呼呼地将手上的木条丢进火堆。
　　看来还是要找机会去城里看看，还有就是找郭练问问。

　　胡矮子摸着下巴：“柿饼和陈皮的生意还能做，就是利薄一些，今年找隔壁几个村收柿子和野柑，让他们得些钱粮，他们就都没话说了。”
　　谢祺点头道：”也行，那上半年也得找点事做呀！矮子叔，你有什么想法没？“
　　胡矮子就怕谢祺撂担子不做事，现在谢祺主动问他的意见，他就试探着说了。
　　”嘿嘿！我倒没有什么想法，反正过往我卖货，乡邻们都是针头线脑，咸盐杂物要得最多，再就是布，逢年过节办喜事也要得多。“
　　胡矮子不好意思地瞅瞅谢祺：”我过往卖的就是这些，发不了财，也就挣个饿不死的钱粮回来。就看阿琪你这边还有没有好东西。“
　　谢祺也没指望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想法，如果有，他之前就不会也过得苦哈哈的了。
　　”大生意咱们没靠山，难做，小生意盯着的人少，我们能做做，但太小的生意做起来太琐碎，又挣不到什么钱，所以我现在也没什么主意。“
　　胡矮子往谢祺这边挪了挪屁股，探头小声道：”阿祺，你们贵人觉得生意太小，不稀罕做，我们田舍汉不嫌弃，要不你给我说说看？“
　　谢祺摸摸鼻子：”有短期就能见到钱的，像柿子，还有需要长时间才能见到钱的，而且还有可能血本无归。你要听哪个？“
　　胡矮子越发来了精神，他望望在一边纳鞋底的曾二娘，问道：”先说说来钱快的，看看哪些咱们能做。“
　　谢祺道：”来钱快的，首先是食物，民以食为天嘛！没钱的想吃饱，有钱的要吃好，做食品来钱快，就是辛苦，而且现在粮食贵，万一做出来卖不掉，是个麻烦。“
　　胡矮子笑道：”做什么不辛苦，辛苦不怕，只要能来钱，怕什么辛苦，如果做吃食，最好是耐放的，这里卖不掉，总有地方能卖掉，无非卖的时间长一点。“
　　谢祺想了想，问道：”我看咱们村没有磨子，你知道哪里能买到？“
　　胡矮子皱着眉头：”磨子？没听说过，长什么样子？看看是不是名字叫差了。“
　　谢祺左右看了看，跑去院门口捡了两个泥块，用手掰成上下两个磨盘的样子。
　　”就是这样，用坚硬的石头做的，分上下两块，其中有轴承连接在一起，将米呀，豆子呀从上面的石孔放进去，再推动上面的石头，就能将豆子磨成浆。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无非花点功夫。“
　　谢祺比画完，看曾二娘和胡矮子都一脸茫然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没见过。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将泥块丢到院子里。
　　”回头我做个模型，矮子叔你去找个靠得住的石匠问问，看看能做得出来否，需要多少钱粮才能做。咱们得算算成本。“
　　胡矮子有些迟疑：”按你说的大小样式，这石磨得不少钱，这豆子磨成浆煮着吃？那应该是比豆饭好吃吧！“

　　谢祺摆摆手：”不是，就跟你这样说吧，磨成浆后做出来的叫豆腐，豆腐能做十几种不同的食物，要是不说，没几个人能知道是豆子做的，做菜吃味道不比肉差，也叫素肉。“
　　曾二娘奇道：”怎么可能，豆饭、豆羹我们吃多了，味道是不太差，但要说跟肉比，那差得远啦！“
　　谢祺笑道：”也不是随便哪个厨师，就能将豆腐做出肉味，不过我肯定能。而且豆腐养人，倒真不比肉差多少。“
　　曾二娘和胡矮子这回高兴了，都拍手笑道：”这个好，这个好，那就做这个豆腐。“
　　谢祺双手压压：”你们别高兴太早了，这豆腐不耐放，要是夏日，放一两个时辰就酸掉了，春秋也不能隔夜。“
　　看到明显有些失望的两人，谢祺赶紧又说：”不过咱们不做豆腐，就熬浆揭豆油皮，这个又好吃又耐放，放个一年也没问题。“
　　曾二娘和胡矮子又高兴起来。
　　谢祺摸着下巴道：”就是不知道一斤豆子能出多少豆油皮。“
　　原理和流程都懂，都知道，但谢祺没具体做过豆油皮。
　　而且这里的黄豆颗粒椭圆细小，含油量还真不好说，这些都得试试再看。
　　不过，真的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将困扰自己的问题拿出来说一说，谢祺反而有信心了。
　　她叉着小腰在堂屋里转了一圈，抬头望着一眼不眨瞧着她的曾二娘和胡矮子。
　　”矮子叔，您去找个石匠，咱们先做个小石磨，试着做做，我是觉得这事应该能成。“
　　曾二娘和胡矮子已经随着谢祺的话，心情忽上忽下的，见谢祺拍板了，两人眉开眼笑，一口答应。

　　最容易做的赚小钱钱的项目立项了。谢祺又将自己的其他想法拿出来讨论。
　　短期见效项目优先做腐竹，豆制品可以衍生很多小生意。
　　豆浆、豆腐脑谁不爱喝呀！卤水豆干谢祺的最爱。就是豆腐，除了夏天，其他季节也是能卖的。
　　这些小生意，到时看村里谁要做都行。
　　谢祺小脑袋里一转：”做石磨的事，是不是得跟族长、族老们商量一声，回头好多事要村里张罗呢！“
　　胡矮子也是人精，一听就明白谢祺的意思了。
　　看着两人怪笑，曾二娘也明白过来：”是该找族长，回头一族的人沾光，没道理什么都要咱们出，找族长去。“
　　三人都笑起来。

　　族长饶有兴趣地将手上泥巴捏的磨子，翻过来倒过去地看。
　　“我年轻时跟着族里的长辈，去南阳郡做工时见过他们用磨子。他们吃的麦饭，就是用这石头磨子将麦壳磨掉。我们这里吃稻米，稻米壳子比麦子薄，我们用石臼就能将米打出来，石磨倒是没怎么见过。”
　　谢祺听了极有兴趣：“南阳郡，是不是离着洛阳不远？阿翁，您还真是见多识广呀！南阳那么远的地方您都去过。”
　　族长矜持地一笑：“不敢当你的夸，也就是年轻时跟着族里的长辈去过一些地方，见的人和事比一般乡人多一点。”
　　谢祺道：“要不然您怎么是我们的族长呢！咱们胡家台子，就得靠您这样有见识的长辈掌舵，才能走得稳稳当当的。”
　　族长哈哈一笑：“阿祺你都这么说了，那这石磨就交给我吧！我知道谁能做。回头钱族里出三成，其他你们商量着来。族里要张罗什么事，找你十六叔。”
　　谢祺响亮的欸一声答应下来。

　　成功的项目，在立项或正式开展前，离不开提前试验。
　　作为一个合格的研究员，谢祺不会忘记提前做下测试。
　　石磨没那么快到手，谢祺就用笨办法，泡了两斤黄豆，找胡柳伯用石臼将黄豆碾碎成豆浆。
　　村里人舂米，就像现代一些旅游项目见到的手打糍粑。
　　手持大木棍一下一下地击打石臼中的稻谷，打完了还得扬几次壳，才能得到勉强去壳的糙米，非常费力气。
　　曾二娘家的稻米去壳，都是一旬处理一次，每次舂个几斤米出来，曾二娘都累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