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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

  •   天心缘
      (一)
      天心灯,青铜式,陨铁制,无可摧。万物灵气以养,以护万物之灵,长明。灯有神,唤凌萱,千载以守……

      近些日子天宫中的气氛总有些不对,天帝每日阴沉着脸,想必是担心前线的战事。
      “只可惜仙界的战神犯了错被贬下凡,要不这场仗何必打这么久……”众人小声议论,却无人敢触天帝的霉头,自然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可该来的哪里躲得过?这不,便有人首当其冲。
      “凌萱仙子,为何天心灯一直晦暗不明?可知我天族的将士正与魔军作战,天心灯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天帝问着。
      “小仙自知有罪,特请天帝恩准,下凡寻找点亮天心灯之法,戴罪立功,求天帝恩准。”
      “既然你有此决心,便给你个机会。你下界去吧。务必谨记,天心灯是我天界至宝,可不能出一点纰漏。”
      “小仙谨记,必定不负天帝所托。”
      “那便尽快下界去吧 。”
      “小仙遵旨。”凌萱说完,便从灵霄殿退下,抓紧收拾了行囊,领了下凡公文,匆匆下界。此时灵霄殿上,惟余二人。
      “天帝,天心灯如此重要,你怎能让凌萱仙子一人下界,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得了?”太白也有些担忧道
      “难道千年前的事你竟忘了?是时候该结束了。”天帝回着。
      “天君所言,难道是……”
      “不错。此事只有那小仙可解。去再多人也是无用。我虽寻到了保全两人之法,也派人偷偷透漏给他。但他却是不愿伤她。此事难以转圜。可天心灯不容有失,所以朕要你偷偷下界,保天心灯无碍。若遇危难,首要的是保天灯无碍,保天庭大业无碍。其他的都在次要。”
      “小仙遵旨。必定不负所托。”话毕,再无言。
      凌萱一人驾云而坠,应是恍然入世的仙子,一身淡淡的紫衣,手中托着燃着隐隐火焰的灯盏,随着灯火指引的方向前去,可行了几日却也不见能点亮火光的物件。这不,灯火竟指向水中。
      “天心灯你我也是相伴了千年,你可是不能骗我,这水中有什么东西能让你恢复?”
      灯火没什么反应,依旧是指着水中的方向。
      “我便信你一次。”说着,壮了壮胆子,紧紧闭上眼睛,跳入水中。这凌萱虽是个仙人,却也是只旱鸭子。虽说有神灯护体,可这怕水的本能却也是摆不脱的。水中的她,水中的灯,犹如一体,刚刚手中的灯如今是一人的大小,刚好护住她的身体。这只是普通的湖,自然不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事物。她从水中露出头之时,才知道意外却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发生。岸上有人。可她明明捏了个仙障,他是怎么进来的。
      “你,你是何人,怎么在此处?”
      “你又是谁?一个小姑娘敢在此处……”
      “胡说,胡说,你快些退走。”
      “退走,我却偏偏不退,你在水中,能耐我何?”
      “好个登徒子,连神仙也敢冒犯。”这凌萱虽说是仙界年岁最小的神仙,可若是惹急了她,也是吃不得好果子的。她本就怕水,这男子也不离开,她身上衣衫虽是沾了水,却也是不怕见人,只是少了些仙人的面子。可是男子一句话,自然是把她惹毛了,她自也顾不上了。她本来只有头露出了水面,如今便是直接从水中飞了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头发和衣衫还在滴着水,却见右手幻化出一把宝剑,那人虽有心躲闪,却也是来不及。直接便被女子的剑架住了脖子。
      “现在,你该老实些吧。”
      “小神仙,你是确定要湿着衣衫来与我说理,若是伤寒了可就不好了。”
      “胡说,神仙是不会生病的,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说着,却也觉着自己的样子不好。便以左手结节使了去水咒,可不知为什么这去水咒却好像失灵一般,半分作用也没有。
      “看来,你是个假神仙,连去水咒这么简单的咒语都不管用,还是我来帮帮你吧。”那男子说着,便大手一挥,衣服便干了。
      “胡说,我这咒语从来没有失灵过。”说着,便又使了定身术,可那人却还是能动。
      “你是什么人?怎么我的法术都失灵了。”说着,有些害怕,有些生气。
      “你呀,必定是个假神仙。还是看看我吧。”说完,便也使了定身术,可巧的是,凌萱便也一动也不能动。
      “登徒子,快放开我。否则,你的性命不保。”
      “若是放开你,你岂不是要杀了我,我可是很珍惜我的小命。这样吧,你答应我,之前的事不与我计较,我便放开你。”一边说着,一边动了动身体,将剑下的脖子移了出来。
      “痴心妄想,我不答应你又如何?”她怒气冲冲地说。
      “你应该知道,此处离着仙魔大战的交战地可是近的很。你说,你定在这儿,是仙界的人先发现你,还是魔族的人先逮着你呀?我猜呀,估计着得是魔族,这如花似玉的仙子,魔族应该很是喜欢,洗净吃了最是滋补……”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也知道仙界大军不知怎么竟节节败退,天帝因此日日烦心,她也因此来了人间。此处自然是危险重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哼,还是先保命吧。“好,好,我答应你,你快放开我吧。”
      “这样才对嘛。凶巴巴的有谁会喜欢呀。”
      说着,便挥挥手解了咒法。
      她动动手脚,倒也无碍。“你就不怕我翻脸不认人,又要伤你?”
      “你又打不过我,有什么可怕的。”
      “你,你”气的她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可是她也恨自己法术近来总会无缘无故的失灵。心中暗想,若是有朝一日,法术比他厉害了一份,也要好好戏弄他一番,以报今日之仇。
      “那少侠,我们就此别过。以后山长水远,再不相见如何?”
      “好是好,只可惜……”他一脸遗憾的模样。
      “可惜什么?”
      “可惜,我们先走不了了。”说着,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甩到身后。而此时,身前的人便也看见了。是,走不了了。
      原来是一队魔军发现了他们,倒也不像是发现了他们,像是专门奔着他们而来。
      “一定是你这小神仙将他们招来的。”
      “可现在你我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估计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原来你不仅法力不行,还是个倒霉蛋。可惜了我这一世的英明。”他摇着头有些惋惜。
      “有这个时间,你我还是想办法逃吧。”
      “交出天心灯,饶你们一命。”对方将领一句话便知道了来意。
      “我说是为何呀,你这小妮子居然还有天心灯,倒是小瞧了你。”
      “再说也没用了,还是赶紧逃命吧。”
      “看来你们是不想配合了。动手,生死无勿论。”话毕,双方自然是动起手来。
      对方人多势众,且出招凶狠,招招要人性命。这一男一女自然是不占优势。众魔军将二人围在中间,50人的小队围了两层不止又疏密有致,真是插翅难逃,又一齐动手,双拳难敌四手,真是连逃的命也没有了。刀光剑影之中,那男子却一门心思护着女子不受伤,甚至是以身做盾,自然是要迎接所有的进攻,闪躲不及便被人在胳膊上划下一道口子,可巧的是,在伤口中流出一滴或是两滴的鲜血,而鲜血偏偏落在她的衣衫之上,也被天心灯感应到,就在此时,她便也感应到了,取出灯来查看,天心灯那晦暗的火光突然大盛,红色的光芒瞬时好似燃烧了半个天空一般。她从来也没有看见过如此的光芒,原来这样的灯火才是它本来的样子,她被这光芒迷惑了心神,这光芒也瞬时迷惑了魔军。唯有这男子很是清醒,趁着众人心神迷离之际,赶紧背上女子逃命去了。
      “原来你不止是个倒霉蛋,还是个拖油瓶。”一边逃命,也在一边念叨着。看了看她,目光呆滞,有形无神。还是捏了沉睡咒,让她睡去。
      跑出十外里,寻到一个偏僻之所,设了隐形之法,将整个地方隐去踪迹。总算是安全了。看着眼前的女子还是未清醒,便也只能让她睡上一觉了。
      风声飒飒,月光正好。“你曾说你最喜欢星空,不知现在还是吗?”他自言自语道。
      “太白老头儿,偷看够了吗?”只觉着窗外一股风吹来,却戛然而止。
      “庭阳上仙,千年不见。你可还好?”
      “还好。你这是天帝派来瞧瞧我什么时候小命不保还是来要她的命的?”
      “庭阳君,何出此言?千年前,你犯了大错,天帝不也是饶你一命。”
      “他若是肯放过我,怎么还会让她下界。”他看了看身后沉睡的人。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难道您就不顾念您的亲人了?”
      “他可曾顾念过我。天心灯之事是我做的,我自会解决,便不劳烦他操心了。”他有些怒气。
      “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了?”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又何必问我?”
      “就没有别的办法?” 太白又问了一次。
      “没有。只有我的命才能真正点亮这灯火。毕竟我是这灯千千万万年的主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灯了。”
      “那……”
      “没事儿,不用尴尬。我已活不了多少时日了。你的目的很快就能达到。”他很平静,好像一切早已接受了。
      “难道你就不想活下去吗?明明只要杀了她便可以做到。”
      “你们让她下界,就是让我杀她吗?那她的法术是你们封印的吗?”
      “我们并未做过。估计是天心灯也无法维持了。她区区一凡人,就算你强逼天心灯认主,她也依旧是福薄。”
      “我知道了,过些日子便好了。你也可以回去交差了。一月之内,一切都会尘埃落定。便让她来陪我最后的时光吧。”
      “难道你就不想回到往日的辉煌吗?一千年了,你还是没有想通吗?”
      “他罚我一千年不得上天,也让她不得下界,不就是让我忘了她,让我能狠下心肠杀了她吗?我也以为我可以动手,重逢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所有的决心都烟消云散了。本来便是我的过错,又何必让她来担?”
      “你与她不过相识了三个月,便为她犯下大错。如今又为了她,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天界那么多仙女,哪一个不比她强,你又何必?”
      “好了,不必说了。以后,替我好好照顾她,莫被人欺负了。”他嘱咐道。
      “你呀,这倔脾气真是不知遗传了谁?罢了,罢了。我走了,随你吧。”
      “老头儿,再见了。”说完道别,这老头儿又化成一缕烟雾,随风吹走。
      (二)
      “跟屁虫,我们又见面了。只可惜,你却认不出我了。不过,这样也好。”他坐在她的身旁。
      “一千年不见,你还好吗?你这性格,天宫那些老家伙应该会很喜欢你吧。月老那老头儿脾气与你相合,你们应该是好朋友吧。都怪我平时只顾武功法术,征战沙场,与天宫众人不太相熟,否则,看着我的面子,他们也能多照顾你些。以后,只剩你一人,法力又如此低微,你可要老实些,不要太过刚强。好在天心灯认你为主,别人也不会来找你的麻烦。”他的手忍不住的想靠近她的脸,又有些害怕。罢了,罢了。他最终还是没有碰一碰她,便将手缩了回来。却还是放心不下,将自己的神识释放,去搜寻她这千年的记忆。
      千年的记忆点点滴滴,扑面而来。看着她忘却前尘的新生,她很恐惧,却活得精彩,她很热心,别人的请求她但凡能为的,便一定会做。她和天宫中那些低微的仙侍总能打成一片。她经常去找司命星君借话本子去看,看着人间众生相,她或喜或悲,不知怎么的,她总是喜欢看美好的故事,可是悲剧总是太多,她便求着司命星君去改结局,司命拗不过她,却也不敢改结局,便总是把哀伤的结局隐去,不让她知晓。她果然和月老是忘年交,月老阁她是常客,一住便是几十日。可是月老的红绳她求了多次,月老也没有送她一根,她埋怨月老小气,她却不知月老的红绳从来都只是幌子。系上的红绳只是结果,而相爱才是因,无因哪里会有果。只是她的天心阁却是只有她一个,更多时候她总是一连几日几日的坐在阁楼的屋顶上,双腿悬空,慢慢的晃着,眼睛望着远处的彩霞 ,心中却是在发呆。
      神识收回,睁开双眼,他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一直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心里却也在叨念着吧,一定是像个老婆婆一样。寂静的夜里,天上是静静的月亮,人间是静静的花草与你。我爱慕天上的月,人间的花草,可他们都没有一个你重要。
      天已大亮,她才清醒回来,她的脸色煞白,应该是做了很可怕很可怕的梦。
      “原来你不仅是倒霉蛋,还是一只大懒猫,日上三竿还不醒。给,喝了它,你能舒服些。”
      从他的手中接过竹杯,一口喝下,却没想到要一股脑吐出来。
      “你可忍住不要吐出来。这东西可是很珍贵的。”
      她听了话,强忍着咽了下去。嘴中一股苦味,如何也去不了。“你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如此难喝?”
      “龙蛇草,养灵花,虎凤蛇胆,凤凰花” 他自然没有说,还有他500年的法力。
      “这些东西可是很珍贵的,你一个普通人是怎么找到的,如今却被我喝了。对了,你还有伤,你的伤如何了?”
      “无事”
      “那就好。其实昨日你不必太护着我的,我有天心灯护体,是伤不到的,但是却连累你受伤。我帮你把伤治好,把手给我。”
      “不用了,”接着,他又不自觉的说了句“你不是不会受伤,只是好的快而已。”只是声音小些,她没有听见。
      “但是昨日天心灯突然灯火大盛,连我也被一时晃了心神,你是怎么做到没被影响的?”
      “你的法力太弱了。”他一脸的老实样子。
      “你呀,嘴下还是留点情吧。对了,我们也该分手了,若是你跟着我,会连累你的。”
      “如此甚好,只是相识一场,总要互报名姓吧。我叫庭阳,你呢?”
      “我叫凌萱。”
      “那好,我可走了,你可不要跟来呦。”
      “你放心,一定不会的。”她保证完,他便走了,是真的去了。
      看到他离开,她才敢大舒了一口气,她千年以来,从未做过噩梦。可是一来人间,法术连连失灵,连噩梦也找上门来,若是他知道我被一个梦吓到了,我的面子还要不要?那梦中尽是片段,看不出发生了什么?自己却好像很伤心,很绝望。可神奇的是画面中除了自己,还有这个只认识了一天的陌生人。这些事好像是真实的一般的,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好像曾亲身感受过,可自己却从来也不记得这些事儿。一点也不记得,估计只是梦,可这梦太过真实。真实的可怕。看来改天得去太白老仙那儿拿点药了。凌萱心里暗暗的想着。
      可当务之急是赶紧解决天心灯之事,其他的事只能延后了。凌萱小仙重新取出天心灯,这灯光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好像是枯萎的花朵一般,全无生气,只是活着一般。“你昨日可是骗了我,害我差些被魔族抓住,今日你可要正常些,不要总是乱指路。”
      (三)
      晦暗的火焰朝着前方的方向,凌萱自然跟着这方向前往,可不知,可不知,为什么这火焰指向的方向居然是庭阳君的方向?自然当她知道的时候,已经转不了身了,自然又被某人奚落了。“你不是说不跟着我来了吗?怎么还跟来。”
      既然被灯玩弄了,也没有什么办法,便只能呵呵一笑,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庭阳大哥,是这样的。我仔细想了想,我这小仙法力实在低微,不如邀大哥一起作伴,也好相互帮助,咱们也能安全些。还望大哥不嫌弃小妹。”
      “难得你说几句好话,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赶紧过来,把鱼烤了。”
      “多谢大哥,不嫌弃小妹。”她这一副狗腿子的模样,估摸着连自己都是嫌弃自己的。“好的,好的”赶忙跑上前去,双手接过那只插着鱼的木棍,老老实实地放在火上烤着。
      “你好好烤,我可是不喜欢吃糊的。”
      “放心吧,我对吃最有心得了。月老你知道吗?我就是靠这一手的厨艺和他成为好朋友的。”
      “那就好。”说着,便不知去何处了,而她一门心思都在鱼上,也没有发现。当他回来时,又带回来一条肥美的大鱼,“来,把它也给烤了。”
      “大哥,你这抓鱼的功夫倒也是天下无双。我曾在天帝陛下的鱼池中抓了几日,一只鱼也没有抓到,真是可惜,天上的鱼我待了千年也没有吃到。”
      “天帝的鱼早已经通了人性,又怎会被你抓住?”
      “是啊,后来,问了侍卫大哥才知道此事。”
      “不过,天帝的鱼也不是抓不到?”他却又反口一言。
      “你有办法,快快告诉我,等我逮到分你一半。”
      “其实很简单,你将池水搅浑,再拿鱼饵去钓,我保你钓上鱼来。”
      “真的,这么简单。”
      “自然,不信你可以试试。”他自然没有说这是他父亲告诉他的。只是父亲走后,他再也没去过。
      “那改日我一定要试试。”
      “哎呀,哎呀,我的鱼……”,看着火上的鱼顿时便傻了眼,鱼糊了。赶紧将鱼从火上移走。看着她一脸的无奈表情,他自然也没有办法。
      “看来,你这烤鱼的功夫很差啊。算了,将鱼给我吧,那只鱼若是还烤糊了,你就得自己吃了。”
      “我就知道你也不是个狠心的人,刀子嘴豆腐心。”她小声嘀咕着。
      “你在说什么?”
      “啊,没有,没有。”赶紧将鱼放到火上,装作认真烤鱼的模样。可装了一会,便也抬头瞅了瞅眼前的人,他正在吃了那条烤糊的鱼,一边吃还一边傻笑,不知所谓。“他可真是个怪人。”心中偷偷的想,却也不敢说出来。
      “庭阳,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我总觉得我们以前是相识的”。
      他一听这话,好像吓了一跳,变得有些紧张,害怕。连鱼也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他反应过来,连忙将鱼捡起,装作吃着的模样,表现的很镇静。“怎么可能?我又没上过天,怎么会认识你呢?你这套近乎的方式也太老套了。”
      “你确定吗?可在梦中,好像我们很熟。”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能是你喜欢上我,便做梦梦到我,你若是喜欢我,便直接跟我说便好了,何必说这种谎吗?”
      “胡说,我哪有,哪有什么喜欢你,你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
      “这不就得了,你还是赶紧烤自己的鱼吧。”
      不一会儿,香喷喷的鱼便烤好了。香气四溢。“你看,这才是我的真实实力。”
      “确实不错,那你就快些吃吧。吃饱了便该行动了。”
      “好”,说着,便也一人一只鱼,相对而坐的吃了起来。只是各有心事,各自发着呆。一人傻傻的看着对方,而另一人却发着呆,迷失在记忆中,好像曾经也为某人烤过鱼,也是烤糊了,当时两个人吃着糊糊的烤鱼,却总觉得自己是很高兴的,还说着“我们这算不算是‘共苦’了?”,好像也是这样的场景,是梦吧,是曾经吗?凌萱有些分不清,只是愣愣的呆着。
      (四)
      古籍《志异记》载,仙界有战神,名庭阳,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万载守冥河。父母皆亡,冷酷,不喜言谈。人间犯大错,罚下界,不知踪迹……

      天宫之上,灵霄殿中,“陛下,小仙下界已遇上了庭阳君,他与千年之前一般无二,还是要……”
      “罢了,他呀,是拗不过他的。他如今如何了?”
      “他似是决定了求死一途。还说等他陨灭之后,天心灯会恢复如昔。”
      “他竟真的为了一个女子什么也不顾了?跟他父亲一个样。”
      “陛下,那该如何办理?”
      “我们拗不过他,总有人拗得过他。凌萱失忆了太久,也是时候该想起一切了。但这事,你要偷偷去办,不可让凌萱知道。”
      “陛下,这样不好吧?”
      “他是朕为数不多的亲人了。必须要保住他的命。凌萱要是知道了,也会同意的。”
      “是,小仙遵命。”

      “凌萱,凌萱,别发呆了,醒醒……”
      她被这声音叫回了神,“嗯嗯?怎么了?”
      “吃饱了,我们便出发了。”
      她还是有些愣愣的,“好啊,我吃饱了。那我们走吧。”
      两人起身,他随手一挥,使了唤水术,将地上那满是火星的火堆顿时浇的干净。
      “这天心灯出了问题,你解决的如何了?”
      “这灯一定是坏了,它说在水中可找到修补之物,可我寻了半日,也没有找到。它又说在这里能修,可这里只有……”
      “它没骗你,因为我会修。”
      “你会修?”
      “这是自然,所以我知道你会来找我。”
      “你,你,我,我”她鼓着腮帮子,一脸的生气。
      “你就算生气,也打不过我,所以,便老实些吧。”
      “那什么办法能修好灯啊?”她还是有些生气的,却也不能忘自己的职责。
      “这自然是天机不可泄露,你就只管跟着我,我保证在限期之内帮你修好就是。”
      “你确定吗?你不需要我去找些天宫的珍材奇宝吗?”
      “不需要,你跟着我便好。”
      “真得这样就行?”她一脸的疑惑。
      他未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将一股力量注入到她的身体里,“这回,你可信了我吗?”
      她感觉到一股生气注入到灯盏之中,顿时之间灯光便一改往日枯萎之态,犹如重获新生一般。“好,好,我信你。那我们去哪儿?”
      “跟着便好。”他说着便往前面走去。
      可一晃半月有余,庭阳君带着她却不似要找什么东西,反而倒像是游山玩水,一路上走走停停,实在惬意,她几次催问,都被他堵了回来,说什么他要心情愉悦,才能修好天心灯。她一时语塞,却也没有办法,只能随着他的心意。而偷偷跟在他们身后的太白星也是烦恼至极,真是不知昔日这位天界的战神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自然也只能跟着。
      天心灯的光芒越来越微弱,好似下一刻便会熄灭,可他还是不紧不慢,她压下几日的火便上来了,出口诘问他,“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能修好天灯,如今仙魔之战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你等的起,我仙界的万千将士等不起。”
      “我知道你着急,可如今我也没有办法,必须等。你放心,天心灯系着仙界众生性命,我是不会开玩笑的。”他自然不会说,他其实这一刻便可以修好,但是他不想死,不想离开她。他想,多托一刻也是好的。
      “可……”
      “没有可是,你快坐下吧,在这儿等等我,我去抓鱼。”,见她不动,“快坐,还想不想修好天灯了?”
      “好好,”说着,便坐下了。不一会儿,两条鱼便被抓了回来,清理内脏,点火,烤鱼。“今日无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没有心情,”
      “你可没有权力说不。”
      “那你说吧。”
      “这才乖嘛。很久以前,我呀,喜欢上一个人,可是她不知道。”
      “你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
      “没有。”,他又接着说,“我们初见时,她正救人,我帮了她,可却受了了伤,她便说要保护我,其实我哪里需要保护呀,我想拒绝她,可是口不应心,却说了一句可以。她告诉我人间的山河壮美,告诉我人间百姓的和善与凄惨,告诉我她的经历。她是个孤儿,从小不知名姓,遇上她师傅,师傅抚养她长大,教她本事,后来师傅去了,她又是一个人。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一人也活得自在,活的洒脱,活的纯粹。我曾被批命,说我会害死至亲。我的父母,因我而死。我也因此活的压抑,活的冷漠,她不知道她就像太阳,照亮了我,温暖了我。可她也活的理性,就算她装得好,我也知道她从心底里不愿给人添麻烦,更不愿拖累别人。她或许知道了,或许不知道,她应该也是爱我的,她自然也知道我们是在不了一起的,所以她逃了,她说她要去找她的青梅竹马,我知道她说谎了,可我却没有资格拦她。分开对我们都好。”正说着,他像是陷入过去的回忆中。
      “然后呢?她怎么样了?”
      “可是她明明都离开了,却又偷偷回来了。当时我身怀至宝,被魔族知晓,派了将士来夺,他们为防不测,还带来了一只灭灵箭。我力战,他们不敌,便射出了灭灵,你也应该知道,这箭的神通。”
      “这箭只要射出,便会无休无止的去射中被瞄准的人。是她救了你吗?”
      “我试了各种方法皆是不管用。我本以为我是死定了。我都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可等待着,也没有等着到灭灵穿过我的身体,燃烧我的灵魂。可我听到那一声的时候,便应该知道是她救了我,她为救我,挡在了我的身前,她挡在了我的身前,替我受了那一箭。”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正要倒下,我快,却快不过时间。我都来不及告诉她我的心意时,她便找不到了,她的身体化成了飞灰,四散飘零,我抓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随风而逝,仿佛从没有出现过一般。”他顿了一顿,“你能不能替我去找找她?去看看她现在过的怎么样?我想安心。”
      “可……”她不忍心告诉他,受灭灵而死的人魂魄俱灭,是入不了轮回的。“好,我去帮你查。等此事结束之后,便去。”
      “不,现在就去。”他斩钉截铁地说。
      “现在?这?”
      “现在就去。”
      “好吧,那我去了,你一人没事吧”
      “没事。你快些去,我在这等你。”
      “那我去了。”她瞅一瞅,总觉得他跟往日有些不同。却也看不出那里不同。将手中的烤鱼递给了他,“烤鱼好了,给你。”他接过,未说一言。凌萱瞧瞧他,便施展了飞行之术,如一种鸟儿一般飞向黑漆漆的天空,穿过层层的云朵。
      (五)
      她离得远些了,自然是听不到远处传来的那句“不要去”,也没有看见庭阳被雷电劈中,雷电穿过他的身体,让他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如同被烈火燃烧一般,让他生不如死,让他死去活来。他如同折翼的鸟儿一般从空中跌落。摔在那里。“太白,你就不怕我不顾所有人的生死毁了天心灯吗?”
      “我自然是怕,但是你也有害怕的人和事,若是她想起一切后,你还是如此决绝,我们便成全你。”
      “他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
      “天帝也是无法。”
      “太白,求你。拦着她。不要让她想起来。不要”他虽苦心求着,又怎会有什么结果。
      太白见着他这样,也是心有不忍。“殿下,我也无能为力。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话一说完,便也赶紧离去。留下他一人在茫茫的大地之中。一人在喃喃自语,“大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放过我,”他在苦笑,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已在人间待着千年,就算是战神,他的法力也消耗了大半。刚刚,明明只是想给她讲个笑话,却着了太白的道,被他控制了心神,过了这许久才清醒过来,一切都阻止不了了。他恨自己,恨天帝,恨他自己拦不住她。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着,等着她回来。

      “凌萱仙人,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侍卫大哥,我回来有些急事要办,办完了还要赶紧下界。”
      “那你快些去吧。”
      她匆匆而去,才想起还不知庭阳君爱慕女子的名姓,那便只能先去趟月老阁了。
      “月老,月老,你在吗?”她一进阁中便喊了起来。
      “丫头,你来了,有什么事啊,若是要红绳,可是没有呀。”
      “不会,不会,我只是想查一查某人的姻缘如何?”
      “此事倒是不难。他叫什么?”
      “庭阳。”这月老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些不正常了,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你确定你要知道吗?这可是……”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若是你想知道,便自己去阁中最顶层的红线屋中找吧。”
      “那好,我去了。”
      “去吧,去吧。”顿了顿又小声说,“该来的终究会来,凌萱丫头以后可能难见了,我的红烧肉,鸡腿和猪蹄可惜了,以后恐怕吃不到了。”说着,摇摇头,走开了。
      凌萱独自一人登上了阁楼,一层又一层,她慢慢登上顶层,来到这扇门前,轻轻一推,门便开了。这扇已经千年不曾开过的门,门上已经堆积了很厚的灰尘,伴随这轻轻一推,灰尘四散,呛了鼻子,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灰尘终究落在地上 ,她走进了这间屋子,这里面也是灰尘密布,她慢慢的往前走着,这里面只有几对玩偶,自然红绳便有几根,她很容易便找到了放在边上的庭阳君娃娃,她顺着红线去看对面柜子上相连的娃娃 ,“这娃娃好像……”她一边念叨着,一边眼睛朝着下面瞅着,她看见了名字,名字,她一定是眼睛花了,这名字她很熟悉,这是她的名字,上面写着凌萱,凌萱,“是我?是我?怎么可能是我?我忘了他?,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竟然是真的。”她瘫坐在那里,也顾不上满地的灰尘弄脏了她的衣裳。她终于还是起来了,她要知道,知道一切,她关好刚刚打开的门,顺着原路返回,一层一层的走下去。
      “小丫头,你怎么样?没事吧。”
      她答了月老一声“无事”,就直愣愣的离开了,再不发一言,直接来到了太白楼,太白星不喜喧闹,偌大的楼阁只有二三童子,见着凌萱便交给她一物,说是太白交给她的,凌萱打开盒子,看见了里面的丹药,这药她自然是认识的,她曾见过的,回溯丹,仙界活得久了,总会忘记一些东西,而这丹药便是想起遗忘的,时效万年,足够了。她带着丹药回到了天心阁,这是她的家,这是她的家吗?这一千年究竟算什么?她来到阁顶的屋檐上,这是她喜欢的地方。她将药从怀中掏出,一口吞下,刚一吞下,丹药便裹挟着汹涌澎湃的记忆直冲身体,源源不断的记忆如水一般冲刷着大脑,记忆的片段撞击着每一个细胞,澎湃过后,涓涓细流流入大脑,过往一一展现在脑中,在眼前。
      (六)
      古籍《志异记》载,龙魂草,五彩色,五叶,生于江海,龙魂为根骨,龙族之数少,则其之数极少,寻之艰难。治百病,有奇效,食之,百日不可动用法术,否则伤愈重,无药医。
      我不过是区区凡人,从小孤弱,幸而遇师,得以成长。师亡,便只剩一人随心流浪。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水里。当时我受人所托,要去寻一株龙魂草以解蛇毒,龙魂草生长在大江大河的水底,我已搜寻了许多江河,皆是不着。那是我在深山之中找到的大河,沉到水中,细细搜寻,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寻到了一株,我全心都在那株救命的草药上,自然没有注意到水中不止我一人,当我拔下那株草草时,我才发现另一双手。我早了他一步,他虽想要,却终究没有动手抢夺。其实,他若是去夺,是一定能抢到的。我们出了水面,我才清清楚楚看见了他,他应该是个很冷酷的人,还是个很傻的人,我当时浑身湿透,他竟也不知闪避,就直接说了一句“我要你手中的药,条件随你。”
      我当时便也有些生气“难道你不知非礼勿视吗?还有这株龙魂草对我很重要,我是不会给你的。”
      他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避过身去,他的后背对着我,他说什么这药对他很重要,要救命的。我在这时用了去水咒弄干了衣衫,走到他的面前,告诉他我也是需要药来救命的。他说“既然如此,我若是能救了那凡人,那你就能把药给我了?”
      “这自然没错。可他的病很难治的……”
      “前面带路。”他一脸的冷冰冰。
      “啊?”我有些疑惑。
      “带我去找那凡人,你等得及,我等不及。”
      他既然有把握,那我愿意相信他。
      “好,那你跟着我来吧。”我是修道之人,自然飞行之术也是会的,我为了救人,便与他一起用了飞行术,虽相隔万里,转瞬即至,他冷冷的,看了看毒蛇所咬的伤口,淡淡的说了句“我能救,你让其他人都出去。”待我将众人请了出去,他又说了句“你好好看着,等我治好他,你就把药给我。”
      “好的,你放心。”他听到我的回答,便回过头,手中幻化出一盏灯,一盏我好熟悉,好熟悉的灯-天心,原来天心灯曾是他的,只是那时天心灯缓缓燃烧,露出耀眼的红。他拖着灯盏,靠近伤者大腿上的伤口,灯火好像有魔力一般,吸引着蛇毒从伤口处缓缓的流出,漆黑的蛇毒流入到灯盏之中,被火焰灼伤,瞬时便化为乌有,待到蛇毒全被灼烧完毕,病者体内的毒素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面色惨白,有些不适,却已无生命危险。
      “快,把龙魂草放到灯盏之上。”我依言而为,却没有看见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也不知道他早已经受了重伤,却还是不愿强抢草药。我急忙取出草药置于灯盏之上,他也赶紧坐下借龙魂草之力调息,灯火缓缓燃烧,将草药炙烤,药中所含龙魂之力隐隐发出呜呜的声音,却也难逃这天心灯的天罗地网,咆哮声渐小,也意味着草药被灼烧殆尽,他的脸色也渐渐好看了些。我在这时也才真真正正的观察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五官颇有些女子的秀气,但眼神坚韧,小麦面色,这是战争磨砺的颜色。这样的容颜或是旁人总有些病殃殃,女里女气的样子,可他却给我一种英武的感觉,与那些字眼风马牛不相及。他好像发现我一直盯着他,我赶紧装作咳嗽,将眼神瞟向别处。我总感觉他的眼神很恐怖,好像这眼神就能要了我的命一般。心中觉得他一定很克我,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的眼睛四处乱转,有些心不在焉。等我再关注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起身,说他要告辞了。当时明明心中一阵窃喜,可却阴差阳错的说了一句“食了龙魂草百日之内不可使用法术,不如,你便跟着我,也好有个照应。”说完,我便后悔了。可是他却同意了,说了句“这样啊,就麻烦你了。”我们告别了病人,做了些嘱咐,便赶紧离开了。
      他问我“为什么要走的这样急?”
      我说“你这天上的神仙不食人间烟火,不知道我们救了那病人,他的家人是一定会感谢我们。可他们家家徒四壁,又何必给他们添麻烦呢?”
      “难怪你还偷偷给他们塞了些银两?”
      “如今世道大乱,百姓生活困苦。他家男子受了此毒,需静养百日。若是没有那些银两,恐怕撑不到那时候。再说我总有些技艺傍身,比他们容易些。我孑身一人,又没什么追求,能帮一把总是好的。”
      “你倒是活得随意。要是那些引起战争的人也这样想就好的。”
      “人各有所求,是强逼不得的。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了。我叫凌萱,师傅说希望我能做凌霜的萱草。你呢?”
      “我叫庭阳,我的亲人说希望我能做照耀一方的太阳。”
      “好名字。”
      我们就这样走着,我们相伴了三个月。期间我为他烤鱼却烤糊了,最后我们只能吃下饱腹,我还调侃了我们说这算不算是共苦了。期间他告诉了他的往事,说他厌恶战争,战争夺走了他的父母。我安慰他,原来我们是同病相怜了。期间他被魔族追杀,我们几次死里逃生,却总是有惊无险,我说我救了几次他的命,要他有一日还我,他问怎么还?我说让他走走后门,让阎王爷给我加个几百年的寿数。
      可不知为什么,一切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不知从哪一日起,从何时起,我发现我喜欢上他了。或许是我倚着他的肩膀看满天星空的时候,或许是我们看满山遍野桃花开的时候,又或许是我们围着篝火谈天说地时,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不管他是怎样的心思,人与仙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得离开,得离开,我不想因我连累他,可我也舍不得他了。我告诫自己,满了百日,我们便会分开。再也不会相见。从来,我都没有爱过他。我装作跟以前一样,却总觉得他是知道了,我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跟他说,十日之后,跟他告别之后,我就会去找我的师兄,我们是有婚约的。他开口祝福我,我装作开心。但除了我没有人知道我师傅只有我一个弟子。
      过了今晚,我们便会分开,再也不会有什么瓜葛。从此,他是他,我是我。
      远离城郭的村庄里,家家户户的炊烟袅袅已散。这漆黑的夜中,总有些星星点点的光照亮前进的路。
      这是村子旁破旧的道观,地上点着火把。我们为了隐匿行踪,也只能如此。“到今天,你的伤便彻底好了。我也放心了。我们有缘相识一场,如今也该说再见了。”
      “你是要离开了吗?凌萱。”
      “是啊,我该走了。”
      “也好,是该说再见了。也不能总是要你保护我。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忘了。”
      “无妨。只是现在就要告别了,我有些等不及了。再说,伴着月色好走些。”
      “那便不留了,愿你前路坦荡。”
      (七)
      《志异记》载,渡灵术,高级法术,非上仙不可用。以性命为祭,极耗心神。有性命之忧。被渡灵者,吸收灵力,延长寿数,甚者,可成仙。极险,非生死不可用。切记,不可擅用。
      “多谢,你便不必送了。”说完,便直接起身离开,没有回头,脚步轻快的走远,远到我连村庄的模样也看不到了。我知道,这对我是好事。可我却还是隐藏了身形又偷偷回去了,没有人知道。我还是忍不住想看看他。他若回了天上,那我便再也看不见他了。我管不住自己,只能跟自己妥协这最后一次。当我回来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原来附近早已经有魔军埋伏,他之所以没有留我,恐怕是早已经发现,不想拖累我罢了。里面早已经打了起来,我偷偷查看,魔军渐有不敌之势,心中稍稍放心。
      只听见道观中魔军首领说着,“庭阳君,我们自知不敌,难道还会来送死吗?今日便看看你这天界第一大将如何从灭灵箭下留下命来。众人闪开。”只见他举起毁灵弓,搭上灭灵箭,迅速的瞄准,手一松开,箭得以飞出。我不知这箭的神通,却看见了他眼中的惊恐和决绝。“今日我纵死,你们也留不下命。”
      “这可要看看庭阳君的本事了。不过这灭灵箭可是上古神族以其灭灵血脉为祭,就算是你那天心灯之火也烧不尽的。我们就在这儿看着你的下场,若是你能逃得命来,我们的命你自然有本事拿。”只见这箭却如同有意识一般,如何闪躲仍避不过它的箭锋,一击不中,还会再来,直至……
      “这箭已瞄准你的灵魂,除非射中,否则将永远缠着你。你说你是累死,还是被射中呢?”。他已经试了各种方法,聚水咒,烈焰咒,散灵术,寒冰法,隐身术,连天心灯火也试了,根本是无法,无法。他就要死在这了吗?他认命了,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他既定的命运。他能认,我却不能。所有的一切我都想了,师傅教给我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办法。我什么都想不到,我唯一能做的,我想做的,不过是用我的身体挡在他的身前。我知道这是螳臂当车,但我还是想拿命试一试,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什么不能失去了。师傅说我活的理性,让我随性些。这应该算是遵从了师命吧。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他的身前,护在他的身前。然后,然后呢,我很痛,很痛,感觉我的身体和灵魂都在燃烧,这把火好像要吞噬我的一切,要把我烧的一丝不留。我的眼睛还能看见他,他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我,他的眼睛表现出惊诧,恐惧,不舍,他好像要哭,他在说着什么?但我已经听不见了。我想安慰他,可我已经说不出话了。我努力得笑了笑,应该很难看,因为他的神情更不好了。突然我觉得或许他也是喜欢我。真好。真好……现在我连他也看不见了。什么也不知道了。可记忆却告诉了我发生了什么,他对我说“傻瓜,我有天心灯护体,是伤不到的。”我自然知道他是胡说,不是伤不到,只是好的快。更何况没有人知道天心和灭灵哪一个更厉害。他将刀放在那人的脖子上“告诉我怎么救她?怎么救她?”他焦急,歇斯底里。可对方的一句“无法”更令他不好。他顾不上他们。是的,他想起了一个方法。一个逆天道,悖人论的方法。当他拿出天心灯之时,当天地之间某些不正常的现象发生时,有些人也知道了。“万物灵气以养,以护万物之灵。”他在强行掐断与天心灯的主仆契约,他在强逼天心认主,认我为主,认我这个凡人为主,认我这个被灭灵箭射中的凡人为主。这是个馊主意。天心只会认强者为主,他付出的代价便是他将他的法力源源不断输入我的体内,原来我是这样成了仙。是一个傻子不惜绝命来损耗生命与法力。我只觉得炙烤身体的火好像渐渐熄灭,可我不知道这一切的代价。上天以雷劫为示,他护在我身边 ,承受了所有的伤害。当上天之主赶到时,他已经成功了。可他不知道一切的痛苦都在他做出决定的那一刻注定。
      “你做了什么?”,天帝质问他。
      “我救了个傻丫头。”
      “逆天道,悖人伦。你为了救她,不惜犯下如此大罪。”
      “我知道,我愿受一切的责罚。一切的后果我愿承担。只是与她无关。”
      “我还以为你除了父母之外,再没有在意的人。可你以为事情这么简单便结束了吗?灭灵箭若是这么简单的存在又怎会被魔族视为至宝。它——非死不可脱。就算是天心灯也没办法。”
      “求你救她。”
      “那你便认罚吧。从此刻起,你再也不能回家,只要你使用飞天术,便会招来雷霆加身。我罚你人间千年历练。千年后,若你放弃她,你便能重回家园。否则……”
      “求你救她。”
      “她已是天心之主,又何须我救,只是当天心灯无力再保住她的命时,便要有人拿命去填,你的或是她的。从此,她便是凌萱仙子,她会忘了过往的一切,重新开始。”天帝隐隐而去,只留下了飘散在空中的话。“但愿能撑的久些。”
      久些,久些,我不记得所有了,只记得他最后绝望的瘫坐在那里,说着些什么,却不甚清楚。
      是啊,庭阳,庭阳我为什么把这个名字忘了,多少次他们偷偷聊天被我听到这个名字,可他们却从不敢告诉我,每次都是搪塞过去。他们说千年之前他犯了错,被天帝罚下界,他犯的错竟是救我,可我把他忘了,如今他是不是想偷偷摸摸去填命,成全了我的长生。
      原来这里不是我的家,可何处也没有我的家。
      原来不是我救了他的命,而是他要用命来救我。是我拖累了他。
      (八)
      她离开了,回到了他们刚刚分别的地方,他就站在那里等着她。
      “你回来了?”
      她走上前去,扇了他一巴掌,又对他拳打脚踢,一边打着,一边骂着,“你不仅是个登徒子,还是个傻瓜,笨蛋,混蛋,我怎么认识了你这个笨蛋……”,打累了,又不知怎么的,抱着他哭了起来,一边哭着,也一边在说,却听不清说的什么?他就任由她发泄,也任由她哭着,任由她做一切。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止住了哭泣,松开抱着他的双手,淡淡的问了一句:“告诉我,保住你性命的方法是不是我去……”
      他急忙否认,“不是,不是。没有办法。”
      “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那如此呢?”说着,她竟幻化出自己的佩剑,除了剑鞘,一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不要伤害自己,把剑放下,快把剑放下。”他有些害怕了。
      “你应该知道,如今我等得了,可仙界万千将士等不了,这两日仙魔便要决战,若是仙界败了,仙界将如何,我人族又该如何求生?天心灯意味着什么?你是将士应该比我明白吧。”
      “我知道,我有办法,会解决的。”
      “你的办法是拿命去偿吧。你答应过我几百年的寿数已经给我了,你我之间早已经互不相欠。我不值得你用命去换。再说一切都是我犯的错,不应由你承担。告诉我,该怎么办才能断了我与天心灯的主仆联系。”
      “无法。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想到这个方法去救你。”
      “告诉我,有什么方法?”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将剑割进了肉中,鲜血缓慢的伤处留下。“若是被仙剑割断了脖子,你说天心灯能不能救我?”
      “你住手,你住手。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不准伤害自己。”
      “告诉我,告诉我”,剑在深入,鲜血在流,一滴滴流下。
      “有办法,有办法,你快停手,快停手。”
      她停了下来,将剑移开,伤口迅速愈合,恢复如初,好像从来没有受伤一般,只是鲜血刺眼,告诉他一切是真的。
      “这一千年我走遍天下,翻遍天下书籍,寻到一位老者,找到了除却生死的另一个办法来破除灭灵的威力。当日你能挡下那一箭是因为你我的心意想通,也正因这份情谊,灭灵箭也在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你的身体,灼烧你的魂魄。天心所为不过是以无尽的灵力时时刻刻的为你修复。可灭灵之力不除,纵使天心,也无法为一个漏了底的水桶一直装满水,而灭灵对你的侵蚀却是每一日都在增加,所以天心才会越来越晦暗。若是要彻底消除灭灵的灵力,除了牺牲你我的性命之外,还有一法——彻底结束这份情谊。”
      “怎么做?”
      “将你我的情根连根拔了,混着你我之间所有的记忆,由天心灯给烧了。”
      “烧了?”
      “烧了,烧的干净。从此你再也不会感受到任何的情谊,不管是亲情,友情,爱情。若是……,以后你便再也没有机会,没有能力去爱所有。”
      “我愿意,若是这是能保住你我性命之外的唯一方法,我愿意。师傅说我活的累,所有事情都要算计好了才会去做,让我活的随心一点,不要计较得失。我唯一一次随心之举便是……,这也是我最后悔的事。”可她话没有说尽。
      “最后悔的事?”
      “是,最后悔。若是再有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做。”她的眼神坚定,好像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一般。可他信了,装作相信的样子。
      “明日便拔了情根吧。”
      “好,随你。太白,不必隐在暗处了。去告诉天帝,我遂了他的心意,请他下界来成全我。”,说罢,自有一股气息往天上而去。
      灵霄殿中,宝座之下,有二人。
      “他答应了?”
      “是,小殿下同意了。只是要拔了两人的情根,唯有陛下可为。”
      “若不是灭灵,我也愿成全侄儿,可到如今地步,已无他法。也多亏凌萱,若不是她当日……,恐怕连这个办法也没有。保住两人性命便好,一切便还有机会。太白,你说我这大伯是不是做的太失败。当日弟弟受灭灵而死,我什么都做不了,如今连他唯一的血脉也保不住安乐。”
      “陛下,您为三界筹谋,已是心力交瘁。小殿下性格冷酷,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竟会喜欢上凡间女子,还为她犯了天地间的大逆,这不是陛下的错。纵是没有灭灵,两人也是坎坷。如今做法已是对两人都好。陛下不必过于自责。”
      “你退下吧。明日随我下界。”
      “是。”
      (九)
      天渐渐暗下来,皓月当空,繁星闪烁着光彩,跟千年前一般无二。
      “你看这夜空,多美,跟那晚一样。可你我也知道这跟千年前不一样,一千年多少沧海桑田,人间换了多少帝王,人间又有多少生离死别,有多少爱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统统不在。就连我以为永恒的星辰,也在不易察觉的改变。原来,没有事物是能够永恒的。包括你和我。若是当初我管住自己没有回来,如今的我早已经转世多次,忘了哪一世见过你,爱过你。你呢?会不会一直是那个冷面冷心,杀伐决断的常胜将军,不会是如今热面冷心,让别人看不懂你?”
      “或许吧。我在人间千年,看着人间换了 89位帝王,贤能之君有之,庸碌无为有之,耄耋老者有之,蹒跚学步者有之。我看过了39次死别,189次生离,人间旱了256次,又涝了185次,还有疫症,兵祸无数,千年来我寻遍了山河,依旧只找到了这个笨主意。其实我在天上时,脾气不好,他们都不敢与我打交道,母亲去世后,我便只是一个人,我看着娘亲风华正茂,因父亲的死竟一蹶不振,药石无医,撒手而去,她去的时候就如同凡间耄耋一般,只五年,她就如同凡间牡丹一般谢了,苍白无力,面容憔悴。临死时,她说她解脱了,她可以跟随她的夫君了。明明神仙除非外力是不会死的,可她就如同凡人一般,思念成狂而死。母亲说让我管住心,不要爱上别人,能潇洒一些。这一千年我才明白她说的。可我母亲肯定没有后悔,我也不曾。你说,这世上没有永恒之物,是错的。你能看见的,都会改变,可你看不见的,你只是看不到,却不能否认它不是永恒的。传说,神在创造世界的时候,把自己最珍惜的东西也给了这世间的生灵,可从此,神便没有这份能力,便也因此消亡。她给了世间生灵爱的能力。藏在心里,化成一颗种子,生根发芽。”
      满天的星辰正好,他们就这样坐在山之巅,她依靠着他,他的手握着她的手,他的手搂着她的肩膀。夜正深,天正凉,或许相互依偎着更暖些。他们都没有再说话,此时,也真的不必再说些什么。
      他明白,她怕他不同意,所以才说些绝情的话。那件事是她最后悔的事,可是再有一次,百次,她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去做,这是不理智的事,可这是遂了心意的事。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在他们身上的时候,他们正闭着眼。身后有人,他们也不在意。可她还是将天心灯取出,向后抛去,这古朴的天灯已亮了万万年,也还会万万年的亮下去。这灯就如此悬在空中,等待着。身后之人也没有说些什么,直接便施展法术,从心上的某个位置快,准,狠的拔下一株草,好像是农夫拔下一株野草一般,然后直接扔到了天心灯上,灯火猛烈,两株草相勾连的记忆被硬生生的从身体里剥离,记忆中的人一点一点的忘记,她的模样,他的性格,她的过往,她的名字,别人口中谈论的他,书籍上记载着的他,一切,所有的一切,都顺着这把火烧得一丝不剩。他们依旧还是依偎在一起。他们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可他们什么话也说过了。这个过程缓慢,好像有一生的时间一样。他们也没有任何痛苦,好像在享受一般。没有人听到他的心声,他在说“哪怕你不能爱我,我也不能爱你。我也能学会爱你。”
      一切都回到正轨,从此,他还是仙界的战神,而她是天心灯之主。
      (十)
      二十日后,她正待在她的天心阁,“凌萱,凌萱,你还不快些出来?”
      “不必着急。天帝命众臣去迎接得胜归来的将士。我们位分低微,只会在后面,不着急的。”
      “快些。庭阳君可是回来了。你知道吗?千年之前他不知犯了什么错被陛下责罚,前些日子才被赦免参战……”
      “然后短短几日便转败为胜,让魔君递了降书。是个大英雄。我知道了,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不过,我家凌萱仙子也是做出了杰出贡献,若不是天心灯灵力相护,仙界还不知要死多少将士呢。这样说起来,你也是个大功臣。”刚刚从下界选上来的仙娥说着。
      “我只是好奇一件事,你这么聒噪,是怎么被陛下选中来我天心阁当侍女的。”
      “我也不知道。凌萱,快呀。”说着,两人一前一后,前者拽着后者便出了门。
      南天门前,天帝居中,凌萱居末,可不知怎的,天帝一声令下,说感念凌萱的贡献,将她招到了御前。
      将士归来,庭阳在前,叩谢天恩。一眼便能瞧见她。“你好,我是庭阳。”
      “庭阳君安,我是凌萱。”
      “幸会,幸会。”
      《志异记》载灭灵箭,神之血造,以搭毁灵弓。瞄其形,灭其灵,神血化火,灼烧神形,非死不可脱。神善,知其恶,却无法毁之。故以爱之心相破。书有污,破解之道不可寻。
      后人得知,添上几笔。箭十支,末支射庭阳,庭阳脱。世无灭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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