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岸上的鱼》茫晴

2、第 2 章

　　“漓，你要走了？”
　　刚下课就看到水漓把那只超大的书包挂到身后，同桌童唯欣叫道。
　　“是呀。”水漓调整了一下书包的位置。
　　“不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吗？”方韵乐探过半个身子，眼睛却仍注视着黑板上的练习题，一手飞快地写着。“你练习都抄完了？”
　　“抄完了。”水漓说，“我想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吃了。”学生会办公室那里，有五只猪等着她去喂的呢。已经这个时候了，她几乎可以听到如雷般的空城计了。
　　“你又是要跟她们一起吃呀？”“他们”是谁，大家心照不宣，她都做了一年的“助理”了，这几个亲近的朋友都知道她的职务——今年，已经高二了。
　　“不，我只是要去喂猪。”水漓说完便走人，“下次吧！下次我们一起吃。”
　　“下次我们能不能去学生会那儿搭伙啊？”她们对那个神秘的、生人勿近的学生会办公室很有兴趣耶！都是帅哥……
　　水漓没回答，匆匆走了出去。咳！那又不是她能做主的！
　　仿佛听到有人因为肚子饿而在磨牙了，她三步并作两步——今天老师拖了整整十五分钟的课。

　　学校行政楼，30层，非常安静——在水漓抵达那漆着红漆的大门之前。
　　推门进去——
　　“砰！”一只大脚搁到沉重宽大的桃木办公桌上，光洁镫亮的桌面上立刻落了一小摊灰尘；
　　一只篮球从一个角落里飞起，精准的落到另一个墙角放球的筐里，但掠过的劲度让桌面上的纸张成了“点水蜻蜓款款飞”；
　　“咖啡！”角落里爆出一声大叫，伴着一阵“哗啦哗啦”翻纸的声音；
　　“英国红茶。”温和的男低音在电脑后响起，瞬间又消失在“嗒嗒”的敲键声中；
　　水漓把大书包往沙发上一扔，便忙开了：
　　“咖啡，不加糖；英国红茶，七分暖。”绕到桌前搬下那只大脚，一手扯过挂在腰间的抹布清理桌面，最后收拾好地面上的纸张。
　　大功告成，历时三十八秒。
　　水漓满意的点了下头，她不愧是“打杂之霸”！这种辉煌的成绩，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风知影！你再把脚搁上来就试试看！”她保证腰间的那块抹布会直接印到他脸上去。
　　桌后的人尚未出声，一件从天而降的球衣便将她罩个满头满脸，脖子在下一秒被勾到一只健壮的手臂中去，“漓，帮我放到洗衣机里去。”
　　扯下汗味重得惊人的球衣，水漓气得浑身发抖，“宫无令！跟你讲几百遍了，打完球后至少离我五公尺以外！你到底有没有听到啊？！风知影，给我放下你那只猪蹄啦……”
　　“咖啡！”角落里的大叫再度爆发，“要快！”一只杯子凌空飞了过来——
　　“你水牛啊？没两分钟竟把这杯咖啡给干了？我们资源有限，供不起你这种牛的……”
　　“咖啡咖啡咖啡！”高分贝的嗓门中气十足的吼着，大有把墙壁震碎的架势——难怪他会喝得那么快！
　　水漓不堪其扰，落荒而逃。
　　“别忘了我的咖啡！”向猛头也不抬，飞快的批阅着一堆申请书，什么调宿舍啦，什么找兼职啦，什么开特色班会啦五花八门的一大堆。唉，这个秘书长还真不好当，偏偏闻夕那小子今天去了别校做工作交流，想找个帮手都没有。咳！
　　“无令，你今晚的球赛怎么样？”电脑后面的男生问。
　　“你说呢？”宫无令端过他的英国红茶喝了一大口，“今届入部的球员倒是不少，可惜素质都不是很高，念在他们是新人，我已经留了四分力，没想到还是不堪一击。有待加强训练，不然我们校际联赛一定会吃亏。”
　　“那就拜托你了，体育部长。”齐开淡笑。身为学习部长的他是校内女生举行的“最想要他当丈夫”投票活动中的冠军人物，性格温和，学习一流，身价一流——齐氏食品集团的太子爷，相貌，是那种王子级的，对每一个人都温柔体贴，英俊的脸上常挂着和煦的笑容，暗地里大家都叫他“微笑杀手”，目前是高三（6）班的班长。“还有，口水别滴到我的杯子里。”
　　他有小小的洁癖问题，这几个死党和小漓是他能接受的最大范围了，若换了是别人，那只杯子早就躺在垃圾堆中安享余生了。
　　“能喝我的口水是你的荣幸，别人想还没有呢！”宫无令说，“最大的特权都给了你，你还想怎么样？”
　　“不好好的训练，你那篮球部也撑不了多久了。”坐在办公桌后的男生出声了，低沉有力的声音，带着一丝冷酷，“你这体育部长干得挺失败的，找些什么喽啰兵？身为你同僚的我，深感丢脸。”
　　“wind，你就不会说句好听的啊？”宫无令瞅着他，“早叫你加入球队帮我的啦！智慧在一旁说风凉话。”以为训练出一支出得大场面的球队那么容易吗？都不想想他有多辛苦！“空有着189的身架字，不打球实在是太可惜了。”在球场上唯一赢过他的人就是风知影，可他却不肯入部！
　　“你是说，想看我‘血染篮球场’吗？”风知影把另一只脚也摆到桌面上，交叠起来。
　　一张很帅的脸，棱角分明，微长及肩的黑发，挑染了几绺银白，眉眼低垂着，左耳挂了一只银豹耳环，随着管线闪着一明一暗的光。“Y.E”高中纪律部长的他，是拥有不少地盘的教父，典型的“用拳头打江山”的家伙，家里是全国知名的武馆，培养过的学生犹如过江之鲫，出了不少人物，而他就是人物中的人物。
　　“无令，你这是在抱怨我的能力不足吗？还当着我的面招兵买马？存心损我啊？”向猛终于解决掉那一堆申请书，舒舒筋骨靠了过来。
　　“你省省吧！除了校际联赛的时候偶尔露个脸外，就没在球队上出现过！令人气愤的是还死霸着球衣和衣柜不放。”宫无令白了他一眼，“我可告诉你，队里随时都能找个人把你换下来！”
　　“请便，反正8号球衣你给我留着就好。”有时间也可以去球场上引引女生尖叫、气气无令也好。“什么练习啊？我需要那种东西吗？”向猛一副“我是天才我怕谁”的跩样。他是校内的“女性杀手”。听说被他看上的女生，鲜少有能逃过他的魔掌的，一双桃花眼简直是“电遍天下无敌手”。传说他高一进校才一个星期，级里最严肃古板的女老师，在他的甜言蜜语攻势下，穿上了生平从未穿过的迷你裙，露着一双萝卜腿在学校里晃荡了一个月之久，令人倒足了胃口，而向猛则赌局大胜，赚个盘满钵满；传说校内职工们的小女儿们为了争夺“向猛哥哥”的一个拥抱和亲吻，打得头破血流，小公主也变成了母夜叉；传说……关于向猛的传说很多，不知可信度有多高，但不可否认的，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绝对有风流的条件。
　　“是，你是个天才！”天生的蠢材！宫无令翻翻白眼，跟这家伙同队真是他的不幸。身为体育部长的宫无令，除了篮球玩得特好外，也是一支band队的吉它手，粗犷有型的长相，虽不及其他三人俊美，但有他独特的男性魅力，这也是他的桃花运一直长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猛，你的那个女友呢？进行得怎么样了？”齐开问。
　　“早甩了！那个三八，叫我什么要跟她以结婚为前提来交往，这都什么年代了……”
　　四个男生变成了母鸡四只，哈拉个没完。蓦地——
　　“宫无令，给我穿上你的衣服！”一件制服扔到宫无令手上。整天展示肌肉，真不知道他前世是不是卖猪肉的屠户。水漓觉得好累，刚在厨房弄好了饭，走出来却发现要搬的象腿变成了两只！风知影这个大烂人！
　　“向猛！你就不懂得收拾一下桌子啊?!”申请书是批完了，却洒得满桌都是，他以为自己是天女，在散花啊？
　　向猛一把勾住她的腰，将只有四十四公斤的她吊在手臂上，“我说小漓啊，你让我亲一个，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怎样？”
　　“啪！”一记正面铁板烧盖上他的俊脸，打得他乖乖闭嘴，“离我远点！你这种人，呼吸道你你周围的空气都会怀孕的！”
　　尚未从向猛臂上滑下，水漓感觉到自己又吊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上，他们是在玩接力赛吗？水漓无奈的叹口气，望着自己到不了地的脚尖，他们真是该死的长得太高了！“漓，饭究竟好了没有？我打完球，肚子很饿啊！”
　　“我管你死！”一记手肘撞向他的胸膛，“放我下来！还有，扣好你的扣子！”
　　“漓，给我烟灰缸。”
　　“风知影，这里禁烟你到底懂不懂？！啊……”水漓觉得她又要疯了，为什么她得在这里伺候这几个超级变态的白痴亚？！
　　“好了，别再耍她了。”齐开替她解围，“等一下主席回来又要说了。”
　　“少来！你有什么居心？”水漓才不相信他，在“欺负她”这件事情上，他们是有着绝佳的默契的，唯恐少了自己的一份。
　　“这个，拿去打印。”齐开把一张磁盘交到她手里，都骗不了她的，真没成就感！
　　她就知道！齐开那家伙，标准的笑面虎一个！
　　真是没天理阿！
　　“噹！”时钟敲了一下宣告：北京时间六点半。
　　四人有志一同的转头向她，大嘴一张，“饭！”
　　晕——

　　晚上六点半。
　　学生会办公室里飘着饭菜的香味。
　　“漓，添饭。”宫无令永远是第一个吃得碗底朝天的人，手一伸，把碗递给水漓。
　　她给他装了饭，也没立刻坐下，因为据她的经验，还有向猛和风知影的两只碗会随时飞过来。
　　这种生活，已经过了一年了。

　　我叫水漓，“Y.E”高中的高二学生。我是个孤儿，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生活的现　　实告诉我，一切只能靠自己。
　　从小我就有两项特长，一是念书，二是打工。利用打工的钱和念书得来的奖学金，我一路念完了小学、初中，现在，高中了，以后，还会念大学。
　　我没什么特别的兴趣，除了打工，因为我需要钱，学校不会因为我是孤儿就会少收我的学费。“Y.E”高中并不是我的第一选择，只是中考那三天我很不幸运的发了高烧，烧下来的结果，就是到了这所说好不好，说烂也不是太烂的高中——听说有钱子弟很多，听说这里完全是由学生掌政的，领导们只是挂了个名号叫来好听的；听说这学校龙蛇混杂，乱得很；听说这里有五大头目，就在学生会中……
　　学费耗去了我积攒一个暑假的钱，在我快变成一个一文不值的乞丐前，我找到了三份兼职，做兼职让我每天的睡眠时间骤减为四个小时，我每天都很累，睡眠不足，营养不良，身体不好，但至少有一件事是好的——我的存折上终于又可以输入新血了，而且，房租也可以交上了——我差点被房东扫地出门；
　　开学的第三个星期，我第一次做值日生，扔垃圾时在垃圾池边碰到了正在扁人的风知影，然后……我就成了“Y.E”高中学生会办公室的一个“助理”，工资平均每个星期一千块；
　　这是个很好的赚钱机会，没道理要跟钱过不去，而且我真的很缺钱，所以便想都不想的就答应了下来……结果，便成了今天这种状况；
　　向猛说，这是份人人想要的优差，尤其是女生，为得到这份差事在暗地里不知竞争了多久。确实如此吧？办公室里齐集了五大帅哥，全校条件顶级的男生，都在里面，光想像着五人一起出现的画面，就已经觉得快透不过气了，更别说可以与他们共事了；然而……没人能胜任——在我之前；
　　不会煮饭？对不起，请你走吧；
　　不会打扫？不好意思，达不到我们要求；
　　两眼发直？我们要的不是花痴；
　　含羞带怯？很别扭，受不了；
　　故作清高？这里要的不是演员；
　　…………
　　他们的条件简直苛刻得令人咂舌，据说在那么多个面试的女生当中，就我是不受他们容貌气势影响的女生，“不就都是男的吗？”据说这句话他们觉得非常经典，当下就觉得找对人了，于是拍板成交。至于风知影当初会把我带过去，原因是我“够胆”！其实在我以前工作的酒吧里，打架斗殴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我已经见惯不怪了，没想到这竟成了一个契机；
　　开始工作后，我才发现，自己跌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万劫不复；
　　这里有几个比恶魔还恶魔，比变态还变态的公子哥儿，不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且嘴巴超级坏，脾气超级怪，比神还难伺候。一天到晚懒得动，学校里明明就四五个饭堂，可也舍不得移动尊驾去吃饭，一直都只是打电话叫快餐，不然就啃泡面！衣服是随地丢着的——办公室所在的不对外开放的30楼是他们的天下，谁也没机会去见识一下里面是如何的恐怖，除了她；
　　这几个家伙的德行根本就不像家财万贯的少爷，因为在她看来，完全没有教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做下来了，他们也没将我拆吞下腹。因为有了这份兼职，我也不用做其它的兼职了——也没办法做，因为他们规定，“助理”在非上课时间，必须随传随到。我的手机就是这样来的。
　　我的工作，说好听点是“助理”，说难听点就是“打杂的”。扫地、擦桌、整理、打字、斟茶递水，还得负责洗他们每天乱丢的衣服——他们说要送去干洗，结果过了一个星期还是原封不动的躺在那里；另外还得包下他们随时兴起想吃的早餐、午餐、晚餐外加夜宵。还好我以前在餐厅或饭店打工时，基本功夫有做足，会做那么一些菜。也因为这样，原本除了桌子就是椅子的30楼多了洗衣机、电冰箱、小型吧台、小型厨房、浴室等附属品，还有一个大卧房，放了两张King Size的床，因为他们有时也会留宿学校。
　　在我工作的第二个星期开始，我便跟自己那间又小又暗的租房脱离了关系，他们给了我一间单人宿舍，就在办公室隔壁，里面家具电器一应俱全。
　　能在这里混了那么久，既没被扫地出门，也没在他们的魔掌下丧生，反而被训练成了“打杂之霸”，我的功力也的确非同凡响；
　　几乎全校的女生都认识我，因为每个星期一我必须充当一下“礼仪小姐”，把学生会五巨头请到主席台上作工作报告——这是他们要求的，说什么我不干的话他们就不报告了，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也几乎全校的女生都在妒忌我，日日与“Y.E”高中五大美男作零距离接触，一时间，我成了名人中的名人；
　　要不是他们曾当众宣布过，不准通过我探听任何有关学生会的事，也不准通过我转递任何东西，我想我会被埋葬在口水或者信件之中；
　　这可是一件很恐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