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是你》蒙莱

25、国王与彩虹

　　一股混合着皮革与橡胶的树脂味扑面而来。

　　谢清川跟在顾飞驰身后，迈步向前，内部灯光随着脚步次第亮起，照亮了一排排庞然大物。

　　是的，排。

　　即使心理早有准备，但看到这些昂贵的，曾经只能在杂志上看到的庞然大物，众人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兰博基尼，法拉利，迈巴赫，宾利…….

　　绝大多数车迅速在周树岑眼中闪过，然后，他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被正中央的车吸引了。

　　那是一辆线条极度夸张，通体碳纤维，宛如战车般的拼色超跑。

　　它身型低矮修长，气场十足，幽暗的灯光从其后背打来，就像车身上凭空出现一对翅膀，漆面光亮不失优雅，黑色铺面，关键地点却用大红色勾勒，极度反差的色彩却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张力。

　　车门处，是两个流畅的弧线，而以那标志性的c为界，前部是深海，越往后那颜色越深，越发纯黑，搭配上那耀眼的红，宛若火山喷发，岩浆顺着漆黑干涸的土地汩汩流出，盛大的火花于半空绽放，把一切都衬得暗淡。

　　这个造型，这个气势，这个标志……

　　“布，布，布加迪chiron。”

　　周树岑脱口而出，目瞪口呆，他只在网上看过这只肥龙。

　　“不止。”刘璃轻声提醒，“你看布加迪旁边，那辆银色的，显然和它是一个地位的。”

　　周树岑连忙望去，刚想看看还有什么能和凯龙相提并论，一腔热血却忽然堵在了脑子里。

　　因为他没在脑中找到和之匹配的车型。

　　那辆车线条也是极度流畅，车头凌厉宛若毒蛙，整体就像一个滴着冷色毒液的箭头，银色，白色，淡蓝色环绕，高冷矜贵，有如千年不化的湛蓝冰山。

　　没见过，真没见过。

　　周树岑颤颤，不由自主朝顾飞驰投去求助的眼神。

　　许云深却先与他擦肩而过，走到最前，俯身，饶有兴趣地打量那c字母造型的大灯，淡淡道：“这是西尔贝，大蜥蜴。”

　　西尔贝？

　　那是什么鬼？

　　你说牛马柯尼塞格布加迪我们认识，大蜥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众人的视线瞬间聚焦到许云深身上。

　　许云深回头，越过人海，对上顾飞驰的眼。

　　后者笑着对他点头，大少爷这才解释道：“西尔贝，一个很小众的美国超跑品牌，据说理论极速能达到五百公里每小时——虽然这个数据我不太信，但这份设计是真帅啊。”

　　“而且……”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虽然西尔贝和布加迪价格半斤八两，但就国内的环境来说，这辆大蜥蜴怕是比肥龙稀有，不说实车了，社交媒体上都没几张它的实物照片。”

　　石青青立马拿出手机，点开社交媒体搜索，片刻后，她对着伙伴们点头头，示意许云深说的是真的。

　　许云深直起身，看向顾飞驰，拖长声音道：“顾老师，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跑车发烧友，光这辆布加迪和西尔贝，如果要进国内，各种税加起来，价格直逼两个亿了吧？而且西尔贝还无法上牌，就是个摆设。”

　　价格直逼两个亿？西尔贝摆设？

　　所有人的视线又嗖嗖插到顾飞驰身上。

　　顾飞驰无奈：“别这么看我，我没有这么败家，这两辆车都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顾老师这不是你的车库吗？”田钰惊讶道。

　　“嗯，不是，不对，这是我的车库。”顾飞驰迅速改口。

　　他上前，动作轻柔地抚摸布加迪的车盖，语气柔缓：“但这两辆车不是我的，是我一个……朋友的，他把它们给我…….嗯，镇宅？”

　　镇宅？

　　众人不信，就连见多识广的许云深都一脸“装，你再装”的表情。

　　顾飞驰似乎也觉得这个借口有点好笑：“我猜他是觉得我这里太素了……算了，你们就当他钱太多了吧，反正比我有钱多了。”

　　说完，他拍拍手：“好了，别看了，那边是收藏品，我一年都开不了两次，这边才是我的日常。”

　　“其实属于我的车还蛮少的，迈巴赫和宾利是家里长辈淘汰下来的，老款，偶尔撑场面用用，埃尔法是标配不说了，保时捷911是我上央音叔叔送的，剩下的才是自己买的。”

　　他迈步过去，介绍一个就笃笃笃，亲昵地敲敲它的车玻璃：“这个深红色的，法拉利sf90，下赛道不错，旁边黑色的是兰博基尼大牛，黄色的是兰博基尼小牛，看颜值买的，然后这边才是我最常开的，宝马i8，奔驰G500，还有问界，它的智能驾驶蛮好玩的。”

　　十辆车，每辆他都这么轻描淡写，仿佛面前的车库就是一个玩具库。

　　周树岑已经彻底佛了。

　　他支棱着颤抖的腿，颤颤巍巍地环绕着布加迪转圈，几欲碰，又硬生生收回了手，双眼含泪，整个人可怜巴巴的，恨不得给这辆暗黑帝王磕个头。

　　田钰拉着石青青围着兰博基尼拍照，刘璃则是出乎意料地看上了旁边的问界，谢清川倒是对绝大多数车都没什么兴趣。

　　许云深陪着他，视线偶尔落到西尔贝身上。忽然，他注意到西尔贝隔壁：“顾老师，那是什么？”

　　他指的是角落里那个被不透明车衣掩盖起来的方盒子。

　　许云深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周树岑扶着膝盖，眼神火热：“顾老师，你这里还有好东西？”

　　布加迪都没被车衣遮起来！

　　什么东西比布加迪还珍贵！

　　“哦，那个啊。”顾飞驰摸摸下巴，“你们想看？”

　　异口同声，“想看！”

　　顾飞驰上前，一把扯下车衣。

　　幕布升起，众所期待下，里面的玩具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通体粉嫩的车漆，又大又灵动的车灯，小巧玲珑的车体，车门上还贴着小猪佩奇的傻笑。

　　但无论把自己装饰的多么可爱也掩盖不了它的憨憨本质。

　　周树岑的笑容逐渐僵硬，瞳孔地震。

　　顾飞驰骄傲道：“我最喜欢的玩具，糯玉米！”

　　话音落，一片死寂。

　　谢清川感觉自己的脚被钉在了原地。

　　他看了眼左手边高贵冷艳近亿的西尔贝，又看了看右手边蠢萌可爱六万块的糯玉米，眼睛生疼。

　　他闭上眼，挤了挤眉毛，百思不得其解。

　　这两辆车是怎么出现在同一个车库的？

　　顾飞驰不会觉得违和……丢人吗？

　　还有，最喜欢糯玉米？喜欢它什么？那一直在挑衅人的傲娇车灯吗？

　　“噗——”

　　短暂的死寂后，石青青第一个忍不住，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顾飞驰望过来，石青青连忙把脸塞进田钰肩膀，露出来的一截后颈憋得通红。

　　快乐是会传染的。

　　没一会，面前的学生已经笑倒一片。

　　顾飞驰无奈：“喂喂喂，这有什么好笑的，玉米就是很好玩啊。”

　　顾飞驰回忆：“还记得我买它的第一个月，朋友喊我出去玩，一堆牛马伦保，就我，哼哧哼哧开了个玉米，还是粉色的，你们知道我朋友表情有多搞笑吗？”

　　“那个时候，我还被人拦外面了，死活不让我进去，非得有人来接，我朋友接到电话就一路纳闷，结果出来一看，整个人都惊呆了。”

　　顾飞驰越说越想笑：“你们是不知道，那么大一男人，身高腿长的。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却对着一辆玉米傻了眼，他就站在我车旁边，看看我，又看看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天憋出来一句‘顾飞驰，你他妈，你破产了？’”

　　“噗哈哈哈哈——”

　　这下，就连谢清川都忍不住了，他别开脸，肩膀直颤，周树岑更是腿软，无力滑倒咚咚锤地，整个后背都在抖。

　　石青青笑哑了声，少倾才挣扎道：“顾，顾老师，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进去了啊，那帮牲口，估计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便宜的车，一个个好奇的不得了，我们出去兜风，他们非要让我在最中间，美如其名‘国王巡游’，护着我就往外跑。”

　　顾飞驰感慨道：“我们一行人上了街，我那玉米开多快，前后左右的跑车就开多快，路人看我们的眼神就和见鬼了一样，交警估计觉得我们有病，开着摩托突突跑过去，愣是没有拦。后面社会车老早就开始减速，他们不敢超车，只能憋屈地跟在我们后面，那场面，看上去更像国王出街了！”

　　顾飞驰笑容越发狡黠：“后来这件事不知道被哪个畜生传出去了，圈里人就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国王，也就是king。”

　　king？

　　开糯玉米的king？

　　众人笑到直不起腰，但又感觉阵阵恍惚——

　　顾飞驰的世界，实在是太奇妙，太不可思议了！”

　　“还没完呢。”顾飞驰兴趣上来了，“那帮家伙估计是觉得这玩意有点意思，干脆人手买了辆玉米，还非要不同颜色的，改得一个比一个骚包，大红，大紫，大绿，大蓝……取名彩虹车队！开出去浩浩荡荡，拉风得不得了，专往高档会所跑，遇到不让进的就蹬着车灯，一齐滴滴按喇叭，”

　　顾飞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忍俊不禁：“你们是没看见门童的表情，从‘这什么鬼’，到’这玩意怎么会出现在这？’，再变成‘麻了，今天是什么糯玉米车主聚会’吗？”

　　“哈哈哈——”顾飞驰描述的场面过于喜感，笑倒一片。

　　周树岑试图站起来未遂，只能边笑边软绵绵问道，“人家经理，人家经理就让你进去了？”

　　“不然呢？”顾飞驰理直气壮，“我们又不是不付停车费，也没有不消费，他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这是歧视，歧视懂吗？”

　　“是，歧视！这是歧视！”许云深笑得不行，忙不迭附和道。

　　车库里的笑声响了许久，震动了路边的红枫，一只鸟雀于叶间哗啦啦飞起。

　　月牙初升，挂上树梢，夕阳西垂，丹霞似锦。

　　微凉的晚风呼啦吹来，吹散一片哄笑。

　　石青青裹紧外套，缩着脖子，像抱着暖手宝一样抱着田钰，碎发下的脸红扑扑的。

　　周树岑笑够了，抓着刘璃的裤子爬起来，被后者嫌弃甩开。

　　谢清川站在他们中间，深吸了一口气，空气是冰凉的，但他的心却是暖的。

　　他又看了一眼抱着胳膊，勾着唇角的许云深，引得对方低头，一瞬间四目相对。

　　谢清川没有闪躲，也没有后退。

　　顾飞驰恰到好处道：“好了，车库看完了，故事也听了，接下来你们想干什么？”

　　直冲云霄的尖叫：“烧烤！！！”

　　“那还等什么？走吧。”

　　“顾老师万岁！！！”

　　“什么顾老师，明明是国王！国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哇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