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一切都得慢慢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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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投资后的日子，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谢知奕全身心扑在了“微光指南”的扩张上。他们在中关村租了共享办公位，招募了几个充满激情的年轻人，夜以继日地开发新功能、地推拉新、策划活动。
然而，现实的残酷远超他们的想象。北京市场的竞争激烈程度是之前小城市的数十倍。巨头林立，模仿者众多，他们那点差异化优势在资本和流量的洪流面前，如同螳臂当车。用户增长缓慢，烧钱速度却快得惊人。投资人的耐心在数据报表前一点点消磨殆尽。
最终，在坚持了不到半年后，资金链彻底断裂。投资人决定止损，不再追加投资。谢知奕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甚至低声下气地去求见过其他潜在投资人，但得到的只有礼貌的拒绝或石沉大海。
“微光指南”项目，宣告失败。
结算完员工工资和办公费用后，谢知奕几乎一无所有，还背上了一点债务。他们无力再承担原来那个一居室的房租，在又一个寒冷的冬天来临前，搬离了那里。
新“家”是南城一个老旧小区半地下的防空洞改造的房间。房间狭小、阴暗，终年不见阳光，墙壁上总是渗着一层湿冷的水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唯一的窗户开在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望出去是行人匆匆走过的腿脚。
搬进来的那天，两人沉默地收拾着寥寥无几的行李。贺穗努力地想擦干净那张破旧桌子上的霉斑，谢知奕则看着角落里因为潮湿而卷边的墙纸，紧抿着嘴唇，下颌线绷得死紧。失败感和自我怀疑像这地下室里的潮气，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
“对不起。”夜里，两人挤在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谢知奕的声音在黑暗中沙哑地响起，“让你跟着我……住这种地方。”
贺穗在黑暗中转过身，面对着他，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别这么说。”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哪里都一样。有你在的地方，就很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贺穗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厚厚羽绒服、戴着毛线帽的年轻人，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罐啤酒和一些熟食。他叫林凯，是之前“微光指南”团队里最年轻、也最乐观的一个程序员，项目解散后，他去了一家大公司上班，但一直没和谢知奕他们断联系。
“奕哥，穗哥，”林凯咧开嘴笑了笑，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里一团团散开，“我估摸着你们今天搬完家，过来看看。这地方……挺有特色的哈。”他试图用玩笑驱散这压抑的气氛。
谢知奕坐起身，有些意外：“林凯？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问了之前的中介。”林凯自来熟地挤进狭小的房间，把熟食放在那张摇摇晃晃的桌子上，“别愣着啊，我下班没事干，来找你们喝一杯，不欢迎啊？”
他的到来，像一缕微弱但真实的风，吹散了地下室里部分凝滞的阴郁。
林凯的探望成了那段灰暗日子里难得的亮色。他时不时会在下班后绕道过来，有时带点水果，有时带点公司发的零食，陪他们聊聊天，说说外面的趣闻，或者什么都不说，只是三个人一起沉默地坐着。
最艰难的时候，是谢知奕把最后一点钱都拿去还了紧急债务之后。两人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那天晚上，地下室里冷得像冰窖。他们翻遍了所有角落，只找出一包快要过期的红烧牛肉面，和半壶不太热的水。
贺穗默默地把面饼掰开，放进那个有点掉瓷的搪瓷缸子里，小心地倒上水，盖上盖子焖着。狭小的空间里，很快弥漫开廉价的、却在此刻显得无比诱人的香味。
面泡好了，只有浅浅的一缸底。贺穗把缸子推到谢知奕面前：“你吃吧，我不饿。”
谢知奕看着贺穗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的脸，看着他身上那件因为反复洗涤而领口都有些松懈的旧毛衣，再看向那缸冒着微弱热气的泡面，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没有动，而是拿起唯一的一把叉子，挑起一绺面条，吹了吹，递到贺穗嘴边。
“一起吃。”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贺穗看着他，眼圈慢慢红了。他张开嘴，小心翼翼地吃下了那口面条。
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两人分食着那一碗少得可怜的泡面。汤喝得一滴不剩，胃里依旧感觉空落落的，但身体似乎因为那点暖流和盐分，恢复了一丝力气。
谢知奕放下空缸子，在桌子下紧紧握住了贺穗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自己的掌心。
他在心里，对着这间潮湿冰冷的地下室，对着眼前这个与他分食一碗泡面的人，发下重誓：
贺穗，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我谢知奕以后就是拼上这条命，也绝不会再让你过这种日子！绝不会！
林凯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两人并肩坐在床沿，共裹着一条薄毯，面前放着空了的泡面缸子，虽然落魄，但彼此依靠的姿态，却有一种无法被艰难生活摧毁的坚韧。
他吸了吸被冻红的鼻子，晃了晃手里刚买的、热乎乎的煎饼果子，努力扬起一个大大笑容：
“嘿！兄弟们，夜宵来了！哥们儿今天发奖金，管够！”
地下室的灯光依旧昏暗，窗外的寒风依旧呼啸。但在这片小小的、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里，因为有了不离不弃的陪伴和一份热煎饼果子，似乎又重新燃起了对抗整个寒冬的、微弱的，却不肯熄灭的火焰。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一切都得慢慢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