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将骨青山（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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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两侧满是商铺，其中不乏一些茶坊食肆，犀木花的香味夹杂着饭香，坤芃芃无可奈何地踏回仙来客栈。
身后巽占摇扇跟着，二人一前一后地在大堂落座。
“小二，来一壶茶。”坤芃芃喊道。
“来喽。”这会儿午时已过，仙来客栈的大堂内座无虚席，食客络绎不绝，大堂内侧甚至排起了长队，颇有现代世界排队取号就餐的风范。
只是他们排队不是为了取号就餐，而是为了买店内特色美食：酥皮鸡。
这酥皮鸡两百钱一只，一天只卖一百只，午时起售，售罄为止，通常一个时辰就被卖完了。
“客观要什么茶？”小二积极推销，“我们有犀木芽茶，紫竹尖茶……”
小二呼啦啦报上一堆茶名，坤芃芃摆手道：“就犀木芽茶。”冷不丁想起犀木芽茶的制作图纸下的介绍。
【犀木芽茶：轻川邦特色茶产，平均售价100钱每两。】
坤芃芃忙拉住小二，笑问：“多少钱一壶？”
小二笑答：“一壶只需一百二十钱，上好的犀木芽炼制，齿口留香，好喝不贵。”
坤芃芃笑得面不改色：“给我来一壶免费的白水，谢谢。”
小二差点维持不住笑意垮脸，用方巾将她的手一拂：“白水二十钱。”
险些忘了游戏里大旱的设定，邦内的水是阵法自仙山上汲取的，自然不便宜。
坤芃芃道：“那便算了。”
对面巽占扇后挡住下脸，止不住的笑意藏在弯着的眼尾里，似乎就喜欢看她出糗，这时才施施然取钱放在桌上，道一声：“就犀木芽茶。”
坤芃芃恨恨地抿茶，暗道可恶，琢磨起方才的事来。
他们在街道上打听了一圈，无论是商铺老板小二还是顾客行人，都问上一遍，无一不是一听将军府就面色微变、讳莫如深，甚至于有的商铺见他们问过来，抬着扫把直接赶人。
无可奈何下只能返回，一番打听，竟一点信息都没有得到。
将军府到底出了什么事，叫轻川邦的人如此忌讳，好像一提就十分厌恶晦气。
坤芃芃思索着，目光散开，忽而对焦，她抬眼示意巽占看去，那条排着酥皮鸡的队伍，应昭雪在列。
“她怎么不叫小二送上去？”坤芃芃疑道。
入住时小二强调，若是需要用餐，可直接差他们送到屋内，即便想吃是酥皮鸡也不用排队，这是给入住客栈的客人的优待。
坤芃芃与巽占对视一眼，按兵不动，坐着观察。
应昭雪似乎有点焦急，不时地回头看向大门，又探头看向队伍前方，换了一身浅紫色的衣裙，比起在浮岛上初见时穿的衣裙，更简洁素雅。
就在这时，一位卖花童子抱着差不多同他一样高的编篓，篓中插满开着犀木花的树枝，道：“哥哥，买花吗？”
他扬着营养不良的小脸，道：“哥哥，给姐姐买一枝吧，一枝只要五钱。”
坤芃芃的视线落到犀木花枝上。
淡黄的小花簇生，却不跟道路两侧的犀木花枝一样开得稀稀拉拉，分明是重瓣，花瓣堆在一起，挤在枝上，看着好看，闻着也芳香扑鼻。
她问道：“这花枝你从哪里折的？”
普通的一句发问却把童子骇了一跳，他抱着花篓后退两步：“不、不买我就先走了。”
正要跑，坤芃芃拉住童子后领：“谁说不买。”
她示意巽占掏钱，巽占悠然摇扇。
坤芃芃怒瞪一眼，无声道：“还想不想消境了？”
巽占慢悠悠取出钱袋子来。
坤芃芃拿出十钱在手心颠了颠，童子的眼神随着钱币上下看。
“你告诉我在哪里折的，我就买两枝。”
童子舔了舔嘴唇，他太饿太渴了，在街头游荡了几日，折来的犀木花枝就是卖不出去。
一位好心的姐姐告诉他，有个地方的花枝开得最盛，旁人都不知，那里的花枝一定会有人买。他听了姐姐的话钻进狗洞，进到无人居住的府里折了满满一篓，趁无人的时候钻出来。
姐姐再三叮嘱，他只能白天去，晚上千万不能去。
其实就算是晚上让他去，他也不敢去，那府中不知多少年无人居住，风吹过的时候，会有低低的吟嚎声，吹的他发冷。
姐姐果然没有骗他，他今天已经卖出了好几枝，再卖几枝，这几日的饭钱水钱就都有了。
姐姐说，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钱币在眼前人的手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道：“你再买两枝，我就告诉你。”
童子数着手中的二十个钱币，从篓中取出四枝花枝，脏脏的小手往西面一指，道：“那座没人住的府上，有根犀木枝伸出墙，我从那里摘的。”
“你骗人。”坤芃芃盯着他的眼睛笑道，“那根树枝两个你叠起来都够不着。你要是骗我的话，我就一枝也不卖了，还到处宣扬你骗人，让他人都不买你的犀木花枝。”
谎言被拆穿，童子皱着小脸认命道：“北墙墙角下有个很大的狗洞，茅草堆挡着，从那里进去，沿着墙一直往南走，有个院子里有一棵很大很大的犀木树。”
他像是做了亏心事，一直垂着头，低声道：“你们不要告诉别人。”
坤芃芃摸了摸他的脑袋，又从巽占的钱袋里掏出十文给他：“送给你，去吧。”
看着童子走远，巽占唰的合扇：“你倒是很会慷他人之慨呀。”
坤芃芃笑道：“就当是为你积福了。”
野鬼嘛，做做好事，积积阴德。
扇骨轻敲她继续掏向钱袋子的手，巽占笑得漫不经心：“那多谢你，帮我多积点，这点福恐怕不够。”
……
坤芃芃扒开茅草堆，果然看见了半人高的狗洞，难怪要茅草堆来挡，这么大一个狗洞，寻常东西定遮挡不住。
就在她弯腰掀裙准备进去时，一老媪杵着拐杖从狗洞对面的院门中出来：“诶诶诶！你们两个人在做什么？”
“要死啦！将军府早就空了，你们还要进去偷东西，没东西偷啦，都空啦，都没啦！”
坤芃芃起身，与巽占交换眼神：信息来了。
登时换上一张乖巧的甜笑，道：“婆婆误会了，我们的风筝掉进了里面，半天才找到可以进去的地方，不是进去偷东西的。”
坤芃芃无中生有，她说是风筝掉里面了，就是风筝掉里面了。
拐杖杵在地上发出邦邦响，见他们不是偷东西，声音温和不少，老媪道：“一个风筝，掉进去就掉进去了，做什么钻人狗洞，也不怕被人看了去。”
坤芃芃摸了摸鼻子，装若不经意地道：“我们是外邦来这边探望友人的，对此地不甚熟悉，让您看笑话了。本来是想敲门让主人帮忙取一下，谁知府内没人，像是许久未有人居了，这才出此下策。”
老媪见她恭敬有礼，见两人皆身穿长袍，已然信了她几分，道：“那是赵将军府，自然是没人给你开门了，要是有人给你开门——”
老媪哼一声：“那才真是见鬼了。”
坤芃芃状似惊疑：“怎么说？”
老媪缓缓道来：“十年前，岐王令下，将军府府中上下一百二十三口人，一夜间全部做了巡逻仙的剑下亡魂。院子里逃跑声、哭喊声、求救声、求饶声从院墙内传出来，我们住在附近的人，听到了也只当没听到。”
坤芃芃问：“敢问老婆婆，将军府到底犯了什么事，一百二十三人一个活口都不留？”
“叛国通敌的大罪呀！”老媪深叹一口气，“自岐祖替天行道，千难万险才灭了那残暴不仁的契王，本来作为岐国邦亲的夷族却在此时趁机发战。岐祖九死一生惨胜，那夷族却未亡，而是逃到北域极地之中去，建立夷国。”
“将军与夷族勾结，祸及府内，自己也死在黄山野岭中。”
她哼笑一声，不知是在讥笑将军结局惨淡，还是喟叹岐王仁善。
“岐王仁义，念及旧时情分，在岐城立了衣冠冢，保留轻川邦祖宅将军府。”
闻言间，坤芃芃悄然打开识脉，见老媪体内尚存着微弱的浅绿色荧光在经脉中流动，暂且放下心来，关闭识脉。
毕竟打听了一中午的信息，在这里悉数倒了出来，就好似有人专门派了个传讯员来给她送讯息，让她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真是可悲可恨可叹。”坤芃芃佯装叹息。
巽占摇着扇不言。
老媪眯着眼看向将军府，似乎在回想悠远的记忆，只道了声：“这都是命。”
她杵着拐杖准备往回走了，劝道：“这事你们只当不知，莫打听，莫多言，免得惹祸上身。”
坤芃芃叫住她，问：“老婆婆，你晚上经过的时候，可有见过什么红灯笼？”
“红灯笼？”老媪似乎完全曲解了她的意思，目光在她和巽占身上来回转悠，笑呵呵道：“你们有喜事呀？”
“红灯笼嘛，哪里都好买，有喜事确实要挂红灯笼。”老婆婆和气的笑着，杵着拐杖走远。
……
回到客栈时大堂排队的人早散了，坤芃芃路过应昭雪的房间，房门关着，不知是在休息还是外出去了。
她和巽占各自回房，约定好一起吃晚饭。
当然，巽占出钱。
时辰还早，她关上窗，把自己埋进柔软的床被里，准备先小眯一会儿。
“叩、叩、叩。”
这一觉似乎睡到了晚上，坤芃芃昏昏沉沉地醒来。
窗户是关着的，外面已经黑了天。
有人在敲门。
回廊昏黄的灯光透进屋内，敲门的人手持烛火，门上的影子随火芯跳动而忽明忽闪。
——吱嘎，她打开了门。
眼前的女子圆脸圆眼，小眼如豆，身形娇小，坤芃芃比她高了半个头，正好看到她头顶蓬松的碎发。
“你醒了。”
敲门的人是雉女。
雉女甜甜一笑，圆圆的小豆眼眯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下几乎看不见眼白。
“到子时了？”坤芃芃不动声色地向屋外看去，整个客栈已进入休息的状态，回廊上挂着灯笼，客栈陷在朦胧的光晕里。
她竟睡了这么久？
雉女摇头：“未到子时。”
她声音幽幽，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我们出不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将骨青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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