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忘录》秦十安

15、情感问题

　　当晚凌晨三点，一条虐狗视频冲上热搜，激起无数爱狗人士的愤怒，视频里那个人带着帽子和口罩，只留出一双狰狞的眼，他右手掐住狗狗脖子，青筋暴起，左手用剪刀胡乱剪扯狗毛，可怜的小狗，痛苦地呜呜直着，小腿绝望地在空中捣腾，却唤不醒变态丝毫怜悯。
　　暴怒的网友纷纷在视频下大骂诅咒，很快又有几条虐狗视频被网友翻出，手段更是残忍，踢拉拽扔，用水枪滋狗，手段凶残，无恶不作，这个帽子男很快被人人肉出来，网友们纷纷表示报警，去他家堵他，以恶制恶！
　　吴秦看到这条新闻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在韩爷爷家里。李勤勤和韩爷爷在客厅看纪录片，吴秦和老徐在厨房切水果。
　　“你们最近怎么样？”韩爷爷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很是欣慰。
　　李勤勤靠在布艺沙发上，歪着脑袋说道：“跟以前一样，我嘞出去采采风，拍拍照片，找灵感，吴安志依旧热爱着他脚下的泥土。”
　　“照片是拍不完的，土也是挖不尽的，吴秦可马上就高三了，真不回来？”韩爷爷精神矍铄，目光炯炯地看着李勤勤。
　　李勤勤端正身子，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手指摩挲着，面露苦笑，“老师，其实在回来前我也考虑了这个问题，也犹豫了很久，这些年我和吴安志因为工作，对吴秦的关心确实很少，让孩子也被迫独立起来，我也想定下来了，好好照顾儿子，直到昨晚，我收到了一张照片，我又犹豫了。”
　　“一张照片而已，能有孩子重要？”
　　“吴秦在我心里谁也代替不了，可是，老师我的灵感在消失——”
　　“我找不到当年的那种感觉了。”李勤勤双眼酸涩。
　　韩爷爷倏地一抖，“多久了？”
　　“一年了。”李勤勤吸了口气，精致的妆容下透着颓败，“一年前，我去了西北，面对山峰荒漠我只有退缩，我找不到那股震撼。这一年我跑了很多地方，国内国外，都不行，没有感觉了。”
　　李勤勤有多热爱摄影，他是知道的，当年为了考上耶大艺术学院，独自一人去荒山拍照，她的命都差点没了。
　　这么热爱艺术的人，却跟他说没灵感了，这比要她的命还难受。
　　“他们父子俩知道吗？”韩爷爷疲惫的问道。
　　李勤勤摇摇头，“吴安志的工作需要他全神贯注，分不得心。至于吴小秦，他跟他爸太像了，重家庭，责任心太重，若被他知道了为此做出些疯狂举动，我会更难受，他有他自己的人生。”
　　韩爷爷是知道的，当年的事还历历在目，那个网吧名义上是李勤勤开的，实际上是吴秦的第二条命。
　　一时之间韩爷爷也哑言，一边是自己的得意门生，一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割哪一边，都痛。
　　李勤勤吸了吸鼻子，脸上强挤出笑意，“那张照片是我最后的机会，如果去了还是找不到感觉，我就彻底放弃了。”
　　“你们在聊什么，气氛这么沉重。”老徐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笑着问道。
　　李勤勤脸上重新扬起娇艳明媚的笑，“看看曾经的全国冠军如何带我儿子打进全国赛。”
　　老徐哼笑一声，“你要是同意让他搞物理竞赛，别说全国赛，世界赛我们也去参加。”
　　李勤勤给韩爷爷递了块苹果，看着老徐一脸无辜：“我举双手同意，但吴小秦一心专注数学，我也没法呀。”
　　“哼！”老徐忿忿地抱起双臂，遥想当年，他们同在韩爷爷手下学习，他专注物理，吴安志搞数学，这家伙天天拿着个摄像机拍拍拍，随便一张照片投个稿，居然还得奖了。
　　后来韩爷爷天天追着她学英语，“全国创新英语大赛”又给她进决赛了，借韩爷爷当年的话说，但凡她肯把拍照的心分一点给学习，也不至于是千年老三。
　　“今年的考场在哪儿？”李勤勤靠着吴秦的肩，问道。
　　“江阳二中。”
　　“哦哟，江阳呀，好多吃的逛的。”李勤勤眯起眼回忆上一次去江阳的情景，“记得给我们带特产哈。”
　　“你又不在家。”老徐没好气说道。
　　“给老师呀。”李勤勤理直气壮的说道，“带两份，帮我也带一份给老师，多买点。”
　　“不用！我一老头子，吃不了。”韩爷爷爬满皱纹的脸上写满拒绝。
　　“您不用想着给他省钱，买回来放家里，嘴巴淡了就吃一点，尝尝味道。”李勤勤倾斜上身过去，捂着嘴偷偷补充道，“吴小秦天天上您这儿蹭吃蹭喝，要是没吃的了，小心他不来了哦。”
　　说是悄悄话，实际全场四人都听到了，吴秦和老徐都没有开口，韩爷爷一辈子都奉献给了教学事业，老了，退休了，守着巴掌大的屋子，等着寿寝。只有吴秦经常来看望他，陪他说说话，吵吵闹闹的，日子才鲜活起来。
　　“我有退休金，用我的买！”
　　韩爷爷顺势去拿钱，被李勤勤连忙拉住，“您出什么钱啊，我让老徐买，当然我出钱，这些年吴小秦在您这儿吃喝，您都没收一分钱，如果您非要给钱，那好，我们好好算这笔账。”
　　韩爷爷只好回藤椅上坐着，嘴里还不服气说：“你这脾气越来越大，看以后谁受得了你！哼！”
　　李勤勤挽起吴秦的手臂，亲昵地说：“吴小秦呀，他要是敢嫌弃我，我以后就去他媳妇面前说他坏话。”
　　吴秦：“……”这话怎么扯到他头上来了。
　　“哦？小吴有喜欢的人？”韩爷爷来兴趣了，脸上的褶子都多几道。
　　“他？”老徐悠哉悠哉地吃着水果，嘴里吐着无情的字，“单身狗一条，好不容易有个女同桌都被他冰块脸气跑了！”
　　“你爸妈这个年龄时都恋上了，连小徐都有喜欢的人了，你这，啧。”韩爷爷这突如其来的省略，意味深长。
　　李勤勤看着儿子的五官，双目如谭，鼻如悬胆，故意问道：“儿子，你跟我们说说呗，有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吴秦坦荡回答。
　　“啧～”李勤勤松开吴秦的手，眼里透着几分嫌弃。
　　吴秦：“？”
　　“你们不应该跟我说不要谈恋爱，要好好学习吗？”吴秦诧异的问。
　　“学习和谈恋爱不耽误。”李勤勤吃着水果，随口回答，“再说了，还有老师和老徐看着呢。”
　　吴秦：“哦。”
　　监控下的爱情，他看不上！
　　嘴硬的吴秦，未来的某一天想起这一刻，只想用胶带缠上自己的臭嘴！
　　天边大朵大朵火烧云翻滚着，橘黄色落日隐于沉沉暮霭，绽放着最后的余晖。
　　李勤勤和老徐在楼下等吴秦回楼上取垃圾。
　　“老徐，吴小秦我就拜托你了。”李勤勤看着老徐，漂亮的瞳孔透认真悲凉，“我只想要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好。”
　　老徐沉默片刻，说道：“他虽然看着大大咧咧，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其实他很爱你。”
　　李勤勤眼里泛起泪花，用力眨了眨眼，吸了吸了鼻子，“我知道，是我跟他爸不负责，对不起吴小秦，今后我会尽量多陪陪他。”
　　“唉！”成年人的生活谈何容易，他俩的工作，都不是能安定下来的，就算能安定下来，像自己，跟学生待在一起的时间就远超陪女儿的时间，鱼和熊掌总不能兼得。
　　总有一方是要忽略的，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其他方面多补偿。
　　“放心吧，你照顾好自己！”
　　“我们走了，下次再聚。”李勤勤和老徐挥挥手，和吴小秦往停车点走去。
　　李勤勤挽手儿子的手臂，捏了捏吴秦紧实的肉，揶揄道：“就我儿子这身材，不知道那家小姑娘这么幸福～”
　　听着这明里暗里的打探，吴秦哭笑不得，“老妈，我真没有女朋友，我还敢骗你不成？”
　　“好吧。”看来是还没追到。
　　“对哦，妈妈有个礼物送你。”李勤勤从包里取出本书递给吴秦，自从看了吴秦笔记本里大红大绿的配色，李勤勤觉得眼睛都被污染了，这审美一言难尽，难怪追不到人。
　　儿子，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吴秦看着书名《中国传统色彩搭配图鉴》，搞艺术的人连送的礼物都这么独特吗？还是他老妈又突发奇想，想让他学美术？
　　吴秦心里吐槽归吐槽，还是老实的把书收好，抬头去对上李勤勤嫌弃又鼓励的目光，更是莫名。
　　“妈，我们有事说事，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瘆得慌。”吴秦真是怕了他妈了，小时候心血来潮，让他去跳芭蕾，第一节课下课说他不够娘气，又去尝试二胡，中国舞，唢呐，武术，现在的眼神跟那时如出一辙，搞得他一颗心七上八下。
　　“妈妈马上走了，舍不得我的宝贝儿子，吴小秦会不会舍不得妈妈？”李勤勤故意撒娇地说道，眼底却闪烁着紧张。
　　“不会。”吴秦很坦然地说道。小时候可能会觉得爸妈不爱他，总是很少陪着他，他们眼里只有工作，随着长大，这种想法也潜移默化发生了改变，回想一下，他的每一个重要成长，老妈都会陪着他，就像现在，嘴里说着考试不重要，还是会跑回来看看他，老爸，从他选择这个职业时，他的一生便交给了国家，连老妈都没抱怨，他更不可能说什么。
　　爱，不必时刻待在一起，而是我需要时，你们一直都在！
　　“可是妈妈好舍不得你～”
　　“那把我一起带着去吧。”吴秦勾唇故意说道。
　　李勤勤抽出手，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我突然觉得自己还可以克制一下，祝你天天开心，好好学习，妈妈走了，想我就给我打电话！”
　　“保重身体，路上注意安全。”
　　吴秦看着李勤勤上车，目送她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