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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是陈庆之还是冰冷机器 ...

  •   第三章 我是陈庆之还是冰冷机器

      洗衣房的滚筒还在不知疲倦地轰鸣,将水汽和廉价的香精味搅散在空气里。林知夏靠在冰冷的金属门上,看着窗外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暴雨。城市的霓虹在水幕中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陈庆之静立在门边,仿生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收缩,如同夜行的猛兽。他的听觉传感器捕捉着雨声掩盖下的一切细微声响——远处路面积水被车轮碾过的哗啦声,更远处隐约的警笛旋转声,以及……某种规律的、正在靠近的脚步声。

      “来了。”他声音低沉,手腕一转,已将林知夏轻轻拉离门边,“三人,呈钳形。”

      林知夏的心猛地提起。她看向手环,周亦辰发来的坐标在屏幕上闪烁——潘家园北区。可现在是凌晨三点,暴雨如注,那个著名的旧货市场早已闭市。

      “市场关门了,”她急促地低语,“这个时间……”

      “既是指定地点,必有缘由。”陈庆之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他目光扫过洗衣房后侧一扇锈蚀的铁窗,“从此处走。”

      那铁窗从内锁死,陈庆之手指在锁扣处稍一用力,金属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悄然变形。他推开窗,冰冷的雨水立刻倒灌进来。

      “走!”

      他们跃入后巷。积水没及脚踝,陈庆之却如履平地,反手将林知夏拦腰抱起,几个起落便穿过狭窄的巷道,将她安置在一个堆满废弃建材的角落。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几乎在他们藏好的瞬间,洗衣房的后门被猛地撞开,三道穿着黑色雨衣的身影持枪冲出,战术手电的光柱在雨幕中疯狂扫射。

      林知夏屏住呼吸。陈庆之的手按在她肩上,稳定得没有一丝颤动。他微微侧头,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滑落,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非人的微光,冷静地计算着距离、角度和时机。

      其中两个搜索者朝着错误的方向追去。第三个,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端着枪,一步步朝着他们藏身的建材堆走来。

      脚步声在积水中发出令人心悸的哗啦声。

      陈庆之动了。

      他没有选择硬拼,而是从地上拾起一枚小石子,手腕一抖。石子破空飞出,击打在十几米外一个金属垃圾桶上,发出清脆的“铛”一声!

      那搜索者立刻被吸引,转身举枪朝向声源。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陈庆之如同暗夜中扑出的猎豹,从阴影中无声滑出,一记精准的手刀切在对方颈侧。那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软倒在地。

      陈庆之迅速将那人拖入阴影,卸下通讯器和武器,然后拉起林知夏:“走!”

      他们在暴雨和深夜的掩护下,依靠陈庆之惊人的方向感与反追踪能力,穿过数条无人的小巷,朝着潘家园的方向迂回前进。

      一个小时后,他们站在了潘家园市场外围的一条背街。与想象中不同,虽然主市场区域一片漆黑,铁闸门紧闭,但周边的一些小巷深处,竟还有零星灯火。

      北区七号,并非市场内的铺位,而是一栋紧邻市场后墙、毫不起眼的两层旧楼。一楼是卷帘门紧闭的裱画店,侧边一道狭窄的木楼梯,通往二楼。一扇糊着宣纸的雕花木窗里,透出暖黄的、与其他店铺冷白色招牌截然不同的光线。

      有灯光,意味着有人。

      林知夏与陈庆之对视一眼,拾级而上。木楼梯在雨夜中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门没锁。陈庆之将她护在身后,轻轻推开。

      门内景象,与门外的冰冷现代截然不同。空间不大,四面都是顶到天花板的博古架,堆满了卷轴、古籍、残破的陶罐瓷片,空气里弥漫着老木头、墨锭和某种淡淡的、类似草药的味道。一个穿着深蓝色旧夹克、背影微驼的老人,正伏在一张宽大的工作台上,就着一盏明亮的台灯,用细如发丝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一块满是泥垢的龟甲。

      听到门响,老人(老张)头也没抬,只是慢悠悠地说:“门没锁,就是等你们的。雨大,先把门带上,寒气重。”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

      林知夏依言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陈庆之则站在门内一步的位置,目光迅速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在老人那双稳定得不像老年人的手上。

      老张终于放下工具,拿起旁边一块软布擦了擦手,转过身。他看起来六十多岁,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清澈沉静,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的目光掠过林知夏,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微微点头,随即落在陈庆之身上。

      这一次,他的打量不再是随意一瞥。从陈庆之沾满泥水的靴子,到他被雨水浸湿后更显轮廓的肩背线条,最后,定格在他那双过于平静、仿佛蕴藏着风暴的眼睛上。

      “啧,”老张轻轻咂了一下嘴,摇了摇头,“煞气冲霄,血光萦绕。小子,你杀过人。”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陈庆之迎着他的目光,坦然回应:“马踏黄河之际,确曾斩将夺旗。”

      老张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没再追问,弯腰从工作台底下摸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扁平木盒,递给林知夏。“小周交代的东西。里面有干净的身份卡,一点现金,还有个新通讯器。底下……有点我个人的‘小意思’。”

      林知夏接过,入手沉甸甸的。她打开木盒,除了周亦辰准备的物品,盒底果然躺着一枚以五色丝绳系着的青铜刀币,形制古拙,与她父亲留下的那枚极其相似,只是这一枚边缘有清晰的磕碰痕迹,仿佛经历过剧烈的撞击。

      她心头巨震,抬头看向老张。

      老张却已转过身,拿起一个搪瓷杯,慢条斯理地喝着里面黑乎乎的液体。“风声紧,喝完这杯茶,就走吧。后面小巷穿过去,第四个路口有家亮灯的便利店,能歇脚。”

      他的话音刚落,工作台角落里,一个外壳斑驳、插着电源线的老式收音机,突然“滋啦”一声,自行启动了。

      一个经过变声处理、雌雄莫辨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林博士,夜雨奔波,辛苦了。不知我那位沉睡的‘将军’,可还安好?他的记忆芯片,怕是经不起这般潮湿吧?”

      是凯文!

      陈庆之眼神骤寒,一步踏前,目光如电,瞬间锁定博古架顶端一个伪装成蟋蟀笼的微型装置。他手腕一翻,一枚从废弃建材上掰下的、边缘锐利的塑料片已激射而出!

      “啪!”装置应声碎裂。

      收音机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老张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看陈庆之,又看了看那碎裂的“蟋蟀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挥挥手,语气带着催促:“快走!他们比我想的快。”

      林知夏不再犹豫,将木盒紧紧抱在怀里。陈庆之对她一点头,两人迅速下楼,按照老张的指示,汇入市场后墙外迷宫般的小巷。

      雨势稍歇,但夜色更浓。他们刚穿过两条巷道,前方拐角处隐约传来压缩空气释放的轻微嗤响。

      陈庆之猛地将林知夏往墙边一推!“砰!”一张闪烁着蓝色电弧的捕捉网,几乎是擦着她的后背,钉在了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拐角处,两名穿着哑光黑色作战服、戴着夜视镜的身影显现,手中的网枪再次抬起。

      陈庆之眼神冰冷,不退反进。他侧身避开第二张网,足下发力,身影在湿滑的巷道里展现出惊人的敏捷。他没有硬碰,而是利用墙壁借力,瞬间切入两人之间,手肘如枪,精准击打在当先一人持枪的手腕上,同时膝盖上顶,重重撞在另一人的腹部。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古武术特有的发力技巧,与现代化格斗术迥异,却更加狠辣有效。

      两人闷哼倒地。

      陈庆之看也不看,拉起林知夏继续狂奔。直到按照老张所说,看到第四个路口那家24小时便利店的明亮灯光,两人才在店旁一个监控死角的黑暗角落里停下,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喘息。

      陈庆之微微蹙眉,抬起自己的左臂。刚才格挡时,手臂与对方枪械的金属部件剧烈摩擦,仿生皮肤被划开一道口子,露出了底下暗银色的合金骨架,边缘甚至有些微的卷曲。

      “此‘躯壳’,坚则坚矣,”他审视着伤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评价一件身外之物,“然终非血肉,不知痛楚,亦难自愈。”

      他抬眼,目光重新落在林知夏因奔跑和紧张而泛红的脸上,那沉静的眼眸深处,翻涌着一种复杂的、属于“人”的困惑:

      “林博士,在你看来,吾究竟是那南梁陈庆之,还是一具……恰好装载了他记忆的、比较特殊的兵器?”

      便利店的灯光透过雨幕,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废弃的建材堆旁,雨水顺着篷布边缘滴落,发出单调的嗒嗒声。

      林知夏看着他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清亮的眼睛,看着他手臂上那非人的伤口,那句“你是陈庆之”在喉咙里滚动,却一时哽住。

      就在这时,便利店的方向,传来一阵轻快的、与这紧张氛围格格不入的口哨声。一个顶着头乱糟糟彩虹短发、穿着亮黄色雨衣的年轻女孩(苏琳),拎着一个印着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蹦跳着走了出来。她似乎注意到了阴影里的两人,好奇地投来一瞥。

      而更远处,被雨水洗刷过的夜空中,那种独特的、针对性的蜂鸣声,再次隐隐传来,并且……越来越近。

      陈庆之眼神瞬间冰封,所有迷茫被尽数压下。他一把抓住林知夏的手腕,力道坚定。

      “追兵又至。”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走!”

      他的手掌冰冷依旧,却仿佛带着一千五百年前,握住那杆引领七千白袍北上、于绝境中杀出血路的旗杆时,那股一往无前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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