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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玉树琼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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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忽然听见厨房的门框被叩响。
青格勒绷着脸站在门口,嘴角还带着明显的乌青。
桃枝一看是他,叉着腰没好气道:“你来干嘛?又想找茬?”
青格勒面色变了变,几次想要张口,但是一看见江熹禾,嘴巴就像被冻住了似的。
江熹禾看见他手里还拎着个布袋,笑着问道:“青格勒,你拿的什么东西?是给我的吗?”
青格勒这才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把手里的袋子丢在了案台上。
“这是我奶奶晒的肉苁蓉,她说……让我拿来给你煲汤喝,补补身子。”
江熹禾打开袋子看了一眼,问:“你奶奶身体好些了吗?”
“好些了。”
青格勒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江熹禾先前就发现他走路姿势有些怪异,此时看他抬起手,才发现他手臂上也带着几道鲜红的伤痕。
“你这是怎么了?又跟人打架了?”
“没有。”青格勒硬邦邦道,“东西送到了,我走了。”
说罢,他僵硬地转过身,又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江熹禾看着他的背影,疑惑地喃喃道:“这孩子是怎么了?”
桃枝撇了撇嘴:“肯定是被收拾过了呗,谁让他那么不识好歹的。”
江熹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把昨天的事儿告诉大王了?”
桃枝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抿紧嘴唇,低头忙活去了。
江熹禾看着桌上的肉苁蓉,无奈道:“青格勒年纪还小,又因为他哥哥的事儿才那么记恨我们东靖人。你这样在背后告他的状,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杀他哥哥的又不是我们!”
桃枝一边往灶膛里添柴,一边不服气地嘟囔。
“这些年您帮他们的还不够多吗?就是个铁树也该开花了,何况他都十四五岁了,早就不是小孩了,天天好心当成驴肝肺,总这么拎不清怎么能行!”
江熹禾知道她也只是为自己鸣不平,于是也不反驳,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森布尔巡视完营房回来,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他掀开帐帘,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那是羊肉馅饼煎透后,油脂混着葱花的香味。
他抬眼望去,江熹禾正坐在桌边,面前的瓷盘里摆着几个油亮的馅饼,外皮煎得金黄酥脆,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森布尔揉了揉鼻子,问:“还没吃晚饭?”
江熹禾见他回来,脸上露出笑意:“等您一起呢,王还没吃吧?”
森布尔脱外袍的动作顿了顿,其实他已经在军营吃过晚饭了,但这会儿还是点点头,回答道:“还没。”
江熹禾连忙把盘子往他面前挪了挪,“刚出锅的馅饼,还热着呢,您尝尝看。”
森布尔伸手拿起一个馅饼,咬下一口,酥脆的饼皮里裹着鲜嫩多汁的羊肉馅,咸香适中,还带着点葱花的清爽。
江熹禾紧紧盯着他的表情,一脸期待地问:“王,味道如何?”
“还行。”
森布尔几口就解决了一个馅饼,顺手又拿起第二个。
江熹禾见他吃得香,笑道:“这是今年的新面,这批麦子的成色和产量都比往年好不少,味道也不错。”
森布尔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头蓦地一软,但却仍是嘴硬道:“你种的那玩意能吃吗?该不会有毒吧?”
“怎会?这是我今日亲手做的,先前已经尝过了。”江熹禾连忙解释。
“是吗?”
森布尔勾了勾唇角,故意逗她:“你忙了一天亲手做的,就为了专门给我尝一尝?”
江熹禾脸颊泛红,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
“我是想说……这批麦种确实不错,如果王也觉得可以的话,明年开春我们就可以在部落里加大种植范围,这样往后族里……”
森布尔听着,突然打断她:“你吃了几个?”
“……”江熹禾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两个。”
“吃饱了吗?”
“……饱了。”
“两个就饱了?”
“……”
江熹禾无奈叹了口气:“王,我在跟您说正事呢。”
“我说的也是正事。”
森布尔丢下擦手的帕子,突然长臂一展,把她抱到了腿上坐着。
“真吃饱了?让我摸摸看。”
“别……”
江熹禾红透了脸,连忙按住他作乱的手掌。
感觉到森布尔又来了兴致,她连忙转移了话题:“王,您今日去找过青格勒吗?”
闻言,森布尔立刻又沉下脸,嘴角的弧度也收了回去。
“怎么?受了委屈不肯说,我帮你出气了还不好?”
江熹禾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他年纪小,又有心结,您罚了他,怕是会让他心里更加怨恨。”
森布尔冷哼一声:“他要是真想给他哥哥报仇,那就上战场去冲阵杀敌!而不是在部落里作威作福,把我说过的话当耳旁风!”
江熹禾听出他的意思,惊讶地问:“您同意青格勒进入军营了?”
“之前是觉得他年纪小,又行事冲动,不适合参军。”
森布尔揉了揉她腰上的伤,语气微沉,“现在看他这幅有力无处使的样子,那就从最低等的兵卒做起好了,也能好好磨一磨他的性子。”
“这样也好,”江熹禾松了口气,“青格勒崇拜大王,一直想参军追随您的脚步,现在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行军打仗没他想的那么简单,亲身体验几次他就知道了。”
森布尔说着,凑近她的侧脸,灼热的吐息落在她颈侧。
“给那小子找点事儿做,省得他天天找你的麻烦。”
江熹禾笑道:“也没有啦,青格勒平日其实挺听话的,每次上课他都会来。”
宽大的手掌缓缓探入衣领,森布尔啄着她的耳垂,嗓音低沉。
“天儿冷了,你还要去给孩子们上课吗?”
“……唔……”
江熹禾喘了口气,轻轻抵住他的胸口。
“左右冬天太冷,大家也是在家闲着,正好可以多学一点……”
“是吗?”
森布尔逐渐换了姿势,压迫感沉沉笼罩下来。
“那夫人今晚……也教教为夫吧?”
“……”
几场大雪一下,漠北彻底进入凛冽的严寒期。
营地里,除了巡逻的士兵偶尔踩着积雪走过,大多数族人都缩在暖和的帐子里不愿出来。
帐里的烛火明明灭灭,帐子里又多加了几个炭盆。
江熹禾裹着厚绒披风坐在桌边,翻看着孩子们刚交上来的课业。
桃枝在一旁伺候着,给她倒了一碗热乎的奶茶。
“漠北这冬天真不是人过的,刚烧开的热水,转眼就结了一层冰。”
“是啊,好在部落里粮仓充盈,大家也不用为了口吃的发愁了。”
帐子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森布尔在门外跺脚了跺脚,拍落了肩头的雪,才掀开厚厚的毡帘走了进来。
“王回来了。”
江熹禾抬头笑了笑,让桃枝赶紧给他倒了一杯热奶茶。
森布尔端起碗抿了一口,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
“附近的河水都结冰了,明天还得带人去哈伦河取水回来。”
他伸手握住江熹禾的手,拧起眉头:“手怎么这么冷?屋里炭盆不够?”
“还好。”
江熹禾抽回手,继续翻看面前的课业本。
森布尔扫了一眼,突然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天天钻在屋里看书,眼睛不想要了?”
桃枝一看这架势,缩了缩脖子,抿着嘴角连忙退出去了。
江熹禾叹了口气,长长的睫羽扫过他的掌心。
“天冷,总要找点事情做,总不能天天躺着睡觉吧?”
“为什么不能?”
森布尔突然俯身凑近,手掌轻轻揉了揉她的腰。
“还疼吗?”
昨晚折腾了一夜,后腰的酸意还没散,被他这么一揉,更是又麻又软。
江熹禾连忙按住他的手,轻声求饶:“王,别这样。”
森布尔在她耳边轻笑一声,坏心思地啄了啄她的耳朵。
“走,带你出去转转。”
江熹禾捂着脖子躲开,惊讶地问:“外头天寒地冻的,去哪儿?”
森布尔寻出几件厚厚的大氅,对她笑道:“穿厚点,跟我走就是了。”
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两人骑着高大的战马缓缓走出营地,江熹禾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被森布尔护在胸前。
马蹄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
江熹禾艰难地扒开兜帽,抬头向外张望。
起伏的绿浪和枯黄的草甸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一片纯粹的白。
只有耐寒的沙棘树还挺立在雪原上,枝头还挂着未化的冰棱。
在屋子里待久了,这大片的雪白入目有些刺眼。江熹禾缩了缩脖子,呼出一大团白雾。
森布尔收紧手臂,低头笑道:“抱紧,我要加速了。”
江熹禾还没反应过来,□□的战马就长嘶一声,猛地向前冲去。
她一头撞进森布尔怀里,被寒风吹得不敢睁眼。
战马疾驰了约莫两炷香的功夫,森布尔忽然勒住缰绳,缓缓停了下来。
江熹禾缓缓睁开眼,发现他们正身处于一片矮松林中。
每一棵松树的枝桠上都裹着厚厚的冰晶,银白色的冰晶层层叠叠,被阳光一照,像是漫天飞舞的水晶。
“好美。”她仰着头,看得入神。
“这是雾凇,只有漠北最冷的日子才会有。”
森布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浅浅的笑意:“你不是总说想看看书上写的玉树琼花吗?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