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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藤原氏 源氏 ...

  •   在她担忧是否有开春后果之时,早樱自顾自地开了。在她四处跳着御田植时,花开五七,将盛未盛。在她总算暂时分完稻荷的祝福,停下来休息几日时,樱花正好满开,四处都是飘浮扑簇的粉云。
      春日宴的帖子也递满了她的府上,用各种风雅谦辞来邀请她赏花。她在其中翻捡,挑了一张官职最高的帖子。
      自然是藤原家。

      御天皇陛下贵为天照大神之后裔,万代不绝之君主,人间现世之神明。然今上虽正二十有余,正当以青春之光照世之时,却圣质如初,御心清净,不问尘世。
      御门殿之德如日之光普照人间,已不必再使世俗之理以治天下。
      为保陛下清明神裔之盛德,藤原氏诚惶诚恐、忠节恭敬之进言,自请助御天皇陛下操劳政事,至诚奉公地暂居了摄政关白,统御百官全国。又将自己的两个妹妹先后嫁与陛下,以延万世之血脉。可谓以身奉世,不知劳苦,竭尽心力了。

      ——咄。姑且这么形容他们吧。

      阴阳师没有想和藤原氏关系极好的意思,但同朝为官,多少要同他们交好一点,于是终究选了他家最繁盛也最隆重的春日之宴,应卯敷衍一二。
      ?

      当日告假,她赴宴前往。为免麻烦,也有不愿和藤原氏牵扯太近的意思,她没穿着代表官职的朝服、或阴阳师常着的狩衣,也未束发戴冠;只选了贵族私宴上常着的簇新十二单,从内到外叠着白、淡绿、若草、桃红的种种春色,披着头发,坐着幻成人形式神所驾驶的牛车,前往藤原家宅邸。
      她甚至认真借着式神的搀扶下牛车,好像这十二单和披发能阻碍到她什么似的,向路上所有宾客略微垂首、以示恭敬,专心表演一个普通的风雅柔弱贵族。

      此等换衣低头不露全脸的招数有点效果。踏入会场时,不少人没第一时间认出她,擦肩而过后才猛然惊觉刚刚的是不是那位阴阳头大人。
      不幸此等招数还是瞒不过藤原左大臣。几乎是她站在会场角落,想要找到一个边缘位置时,藤原氏就立刻出现在面前了。
      怎么有如此锐利的眼睛。真是方位不利啊。

      “麻生殿。”他行礼,“未料有这个荣幸。”
      阴阳师回礼:“多谢左大臣殿相邀。不必多礼,此番只为赏春而来。”
      “还请上座。”
      “偏僻之处即可。”
      “麻生殿精通阴阳之术,洞悉天理之道,如北辰明星般辉映难忘,怎能让您屈居角落呢?”
      “樱色盈满春空、璀璨如云霞般烂漫;藤原御府之光华,荣势则更胜于花色。在此盛景之中,又怎会有哪里是屈居之地呢?”
      ?

      他俩又如此互相推辞谦让了一番,藤原氏见终究还是劝不动她,又兼目光很锐地见到了新来的紫袍官吏,只得放弃让她居于主位之间、暗示宾客们藤原家与阴阳师们关系甚好的心思,将她送于并非中心但远没到边角的位置上,客气告辞了才离开。阴阳师露出应付的贵族都擅长的假假的温和微笑,目送藤原氏离开。
      然后毫不犹豫转身往更边缘的地方走去,捡个彻底的偏僻位置坐下。

      刚想放松一下刚刚套词对套词的互捧,身边就出现了一个摇着扇子的身影。
      “您和那人的交谈真好笑,两人说了十来句,硬是找不到一句真心话。”
      “中纳言殿。”
      她无奈:“怎么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还是这么生疏。说了多少次了,称呼我名字就好。”源氏自来熟地坐下,一收扇子,抵在下巴上看她,“何况,我总比那个家伙好点吧。”
      “哦,中纳言上。您比他好在哪里呢?”
      “官职低,所以完全不像他那么烦人。”
      “……”
      也没说错。

      藤原氏是如今的摄政朝臣,源氏则是上一位天皇的幼弟,这一位天皇的小叔父。二人同在先帝一朝出生,年龄相仿,尊贵相当,故而一直玩得不错,前后入仕,是那时朝中公认的双生花。
      然而这一切在先帝薨逝之时结束了。
      他在先帝薨逝后立刻被臣籍降下,逐出皇室降为臣子,赐姓为源。他尚未从皇姐死去的悲痛中缓过神来,他的好朋友便握着诏书,带着兵卫府,宣读了这个命令。
      ?

      在刀剑的威胁下,新生的源氏没有反抗余地,只得接受了这个结果。
      被半软禁的源氏眼睁睁看着那个傻子皇甥被扶上皇位,慢半拍悟出自己被降籍,是为了防止朝臣选择自己这个正常人,姐终弟及地接替皇位。
      然而已经晚了。当先皇缠绵病榻之时,他全心为皇姐祈福,疏忽了朝上的暗涌,以至灾祸。悔恨也没有用处了,活一天便有一天对藤原氏的彻骨恨意。

      然而,在某些漫长的夜晚中,在过于皎洁的月光下,辗转床榻间,他又无可避免地生出几丝悲怨:
      以你这等狠毒的心肠,为何又偏偏放过了我的性命,保留了我的官职,不做太多限制,给我以荣养呢?
      我对皇位本就没有意愿,对勤政也无太多热情,我乐意当一个富贵闲人的啊!
      ——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是以他俩在几年之后依然不太相见,只是别别扭扭地隔着距离,轻易不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藤原家的春日祭是一个例外,降格为臣后,源氏的岁币紧张起来,办不起这等奢华的宴会了。勉强赌气了几年,最终还是耐不住落寞的庭院,躲着主人来蹭一下。
      藤原氏知道这事。久未交流,他们依然如同当年的双生花一样默契,在这熟悉的庭院内互相避开,明明同在一个园子之中,但没在春日宴上见过面。
      ?

      阴阳师自是知道这二位之间荒唐而牵扯不清的爱恨纠葛,所有上位贵族都将兴奋地私语此事,将他二人评为先帝朝最哀艳的悲剧故事。阴阳师不能免俗,被动听了几十个夸张的谣传版本后,分别同当事的二人客气接触了一下,言称意图给二人卜卦,请讲些困扰之事以求预言。
      然后,作为借口的卜卦算完之后,不幸老毛病复发,聊着聊着、将这绮丽的二人双生花、都各自聊到帐中去了。

      她都不知道该暗恨传谣夸张的各位,还是该恨好奇心太旺盛的自己。一个权倾一个郁结,双双身份尊贵,彼此之间还纷乱不休,夹杂其中实在是太不妙了!

      然而后悔也已经晚了。
      正如此刻后悔也已经晚了一样。

      阴阳师的注意力全被身边源氏吸引,满心盘算如何措辞才能不在藤原宅中刺激到他。坐在边角角落、且这种比阴阳术更难的挑战,使她过度研究起了源氏的一言一行,降低了对周边的警惕,没有在意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麻生殿,您原来在这——”
      身后藤原氏的声音戛然而止。

      阴阳师低头看漆器中摆放的椿饼和蜜饯,突然对点心上描画的花纹有了强烈兴趣。
      ?

      安静片刻后,她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不愧都是久经官场、本身就是传奇悲剧的二位主角,连如此唐突的见面都没磕绊一下。
      “中纳言殿,许久不见了,您依然气度出众,风采依旧。”
      “在下毕竟只是富贵闲人,远不如藤原卿劳心费神,为国分忧。”
      “只是为大和敬上一点微薄的绵力而已。此处偏远,与中纳言殿并不相配,还请随我入席。”
      “不必了,此处正好同在下这个低微的臣子相配。”源氏微笑地敲着扇子,“何况,在下正欲与麻生卿交流一二呢。”

      点心上描绘的花纹是应景的樱花们。大椿饼上绘制的是精致的八重樱,小干果被拼成了蜿蜒的樱花树,枝头点缀着真正的樱花。
      藤原氏的家厨真是费心精细啊,难怪总能引领平安京的风尚呢。

      不幸的是,她对于膳道的研究与公允的赞叹被打破了。她感到肩膀一紧,源氏含笑地环抱住了她。
      “在下以为,于此处同麻生卿私会共饮,更有意趣所在。劳碌如藤原卿,还是早些去主位寒暄吧,免得使您的贵客们疑惑了。”
      藤原氏不可置信地看向抱着她的手,同阴阳师对上视线。麻生氏小小地侧头、低头,又研究起了漆器上的花纹们。

      这个动作似乎使藤原氏的涵养裂出了一条缝隙,露出其中遮掩的傲气和攀咬的混乱。
      ?

      “您这是什么意思呢?您身着盛装来到寒舍之宴席,难道是为了与他相见吗?”
      阴阳师还未说什么,源氏便已“哈!”了一声,夺过了话头。
      “是又如何呢,不是又如何呢?”源氏笑盈盈地摇着扇子,“难道您觉得自己是值得信任、值得托付、值得守身之人吗?”
      “此刻,我并非在问您。还请您安静片刻。”
      “不巧,保护思念之人,在下自觉是有情之人的义务。想来一心为公的您,是理解不了这种世所共通的情感的吧。”
      “闭嘴!”藤原氏喝出声来。
      源氏一点不怕,反倒略带疯癫地大笑。
      “看吧,看吧!”他喊道,“遮蔽的神面落下了吧!鬼魅的面目露出了吧!喂,喂,看啊,看啊,礼子,他就是这样的怪物啊!”

      早已不看漆器专门倾听的阴阳师被陡然拍了拍,心念我不存在我不存在我不存在……
      然后轻度的言灵与他们彼此间浓重的情感就合并到了一起,他们果然暂且忘记了她的存在,只注视着彼此,暂时不看向她了。

      按理说,此刻正是离开的最好时机,但“先帝朝最哀艳的悲剧”正在她面前实演,她实在难以从如此靠近的座位上起身。
      她甚至还很好心地设了个结界,保证无论发生什么,外面都听不到看不到。颇为心善了。
      ?

      “你是何等可恨可憎之人!连自幼相识的情谊都能如此背弃!”
      “那不是我的主意,是父亲的!我劝阻过他!”
      “呵呵,嘴上辩驳自诩,动手却毫不留情,做都做了,还狡辩什么!真是可鄙丑态!”
      “你,你……你这个愚人、蠢货!蠢货!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思考’吗?若是我真的不曾留念情谊,这世上早就没有你的身影了!”

      阴阳师咬椿饼。蜜馅糯米团子,其上撒着厚厚黄豆粉,又用椿叶包裹着,浸上常青绿叶之清香。大小适宜,馅料合味,清甜软糯。

      “我都说了那是父亲的主意!我该如何忤逆我的父亲?!难道他会听从我的劝告?难道我拒绝了,他就差使不了别人了吗,你猜其余人会不会手下留情?他才是当时的‘那个’藤原氏,他才是当时的‘藤原摄政殿下’!怎么,你难道忘记了他是如何说一不二的人了?怎么,难道你觉得我是他多重要的一个孩子?怎么,你觉得是兄弟姐妹的谦让,使我好运至极地继承了这一切吗?这都是我谋求来的!你以为生在藤原氏,会比当一个皇族更轻松吗???”

      阴阳师捏胡桃。出羽信浓那边采集进贡的核果,个头挺大,颗粒饱满,有特殊的香气,该是珍品品第。唔,这居然被大方地拿给宾客享用,藤原氏果然豪奢。
      她又徒手捏了一颗,细细地剥皮。
      ?

      “但现在的皇位上是一个傻子!一国之君怎么能是傻子?!皇室的脸面都没了!”
      “迟钝些怎么了?迟钝些反而能快乐呢!有哪个聪明人不会在上面郁郁而终?”
      “没有藤原氏就不会了!”
      “嚯!我让你活下来,你却要我去死?”
      “这是两码事!”
      “有什么不同?有什么不同?失掉了权势之后,和死去还有什么区别?”
      “没有权势也能过得快乐!”
      “呵呵,你是想说如今你每天都很开心吗?”
      “你!”

      桌上的饮品有三种,花酒、白酒、甘葛酒。都是很轻的度数,一个是渍过的樱花泡清酒,花香酒香并和;其余二者分别用米麹和藤枝发酵,都带着丝丝的甜意。

      源氏冷静了一下,道。
      “但是,愤恨也罢,哀痛也罢,如今也就到此为止了。”
      “嗯。过往都如散落之樱花,碾入泥土中,腐朽不可寻了。”
      “如今也就到此为止了。此番言语,本应早些当面说出才是。如今也就到此为止了。”
      “你是真的恨我。”
      “恨?在下哪里配恨摄政殿下呢?”
      “请不要这样。至少留些最后的体面吧。”
      “哈,体面!在下哪里还有这种东西!……不过,如果殿下您真的想要留些体面,请您先回席上吧。离开那么久,他们会生疑的。”
      ?

      藤原氏点点头,又恢复了那种超然威压的气度,转身向着席面走去。

      还好还好,和平分手了,只是吵得厉害了点而已,没出什么其他事。哎呀,先帝朝最哀艳的悲剧以这种方式收尾了,真是让人唏嘘啊。
      阴阳师拍拍她的手,在花香水内净了净手,起身,预备也离开此地。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在阴阳师震惊的视线中,源氏从腰间拔出装饰用的小匕,突然暴起,抬手向藤原氏后背冲去。
      阴阳师下意识想要拦住,但迟疑了一瞬:这样的复仇行径,自己究竟该不该拦呢?
      迟疑的这一下就让他冲了过去,抬手将往下扎。

      然而,幸运或者不幸的是,藤原氏听到了奔跑和破空的声音,下意识往旁边躲闪了一下;匕首便仅仅划过他宽大的袖子,没有扎透,只在这上面撕扯下了巨大的豁口。
      源氏费力把匕首取下来,藤原氏则已经往外面跑了好几步,生死关头爆发出了足以超越这套沉重官服的巨大潜力。源氏自然不肯放过,也跟上去,紧追不舍。

      ?

      此时,阴阳师一拍双手。
      她想明白了。他们谁活谁死并没有这么重要,左右都是哀艳的悲剧,谁死谁活都不影响其凄美动人。
      但是他们任何一个死在自己在场的时候都很可怕。都是身份尊贵之人,必然会彻查,她固然可以消除一些人看到自己前来并坐在这里的记忆,但是,万一有任何一个漏了,事情都会变得相当麻烦。自己会被更严重地缠上的。

      谁死谁活都可以,无论是谁死了她都会哀悼,无论是谁活了她都会继承。连一起死掉殉情都无所谓,大不了亲自为他们念两份的经。
      但是千万别在我面前死了,麻烦死在我不知情的地方,这样我就只是普通地作为阴阳头去看一下现场,说句“不是邪祟怪异所为”就行了。

      于是她站在机后喊。
      “喂,都停下!”
      言灵解言灵。这个言灵阻止了二人的行为,“喝破”的行为本身又解除了上一个降低存在的言灵。
      两人如梦初醒,看向她的位置,又警惕着对方的行为。

      阴阳师索性一抬手指,小匕首就脱手了,落到了两个人中间的上方,谁都拿不到的高度。
      ?

      “很抱歉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只是有些担心事情会怎么发展。”她轻描淡写地美化着自己的行为,“看到你们现在的样子,我觉得我留下来的选择还挺正确的。”
      她继续左右调和,试图把事件敷衍过去。
      “我想如果你们是在我的见证下互相吐露心声,数年之后彼此坦诚。”她竭力美化两人的行为,“那大约就意味着天命希望你们在此刻把想法说尽,然后以相对温和的方式化解吧。”
      源氏冷笑:“哼,又是那种劝我大度的说客吗?你来这玩意的宴席上,就是为了同他相会吧!”
      “正是如此,她正是为我而来的。”藤原氏亦冷笑。
      “并没有哦?我身上确实担着一些天地的注视。”不管二位用自己拌嘴的正在气头上的男性,她为自己正名,“阴阳师的生活和你们这些真正朝臣的生活不一样哦,得谨慎地对待神明,我们随意借天宣假誓,是会被罚的。”

      提到阴阳术这种玄怪之事,二人勉强停住了反驳,显出一点表演出来的恭敬——但实在是一看就知道二人不服。
      阴阳师头痛,问:“你们能不能换一种争斗的方法,别搞得这么血淋淋的。”
      “你死我活不好吗?”源氏冷笑。
      “我觉得不太好。”阴阳师实话实说,“而且我想藤原殿也觉得不好,否则他当年就可以你死我活了。”
      “……”源氏暂时不说话了。
      藤原氏嘀咕一声啰嗦,少有地能看见恼怒。但只是很轻的一声而已,也没拦她说话。
      ?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你现在的恨意难道不是多半来自于爱执吗?若他只是个普通的,从未见过的摄政,你还会这么深重地恨吗?”又转向藤原氏,“你现在的不发一言,愧疚难当,难道不也是源于爱执吗?”
      “谁还在爱他了?!”
      “我并不愧疚。”
      很会抓重点的阴阳师道。
      “瞧,你爱过。瞧,你还在爱。”
      “……”
      “啧。”

      “既然今天是在我面前发生的这件事,那么就证明你们两个都命不该绝在今日。都好好想想今天的事情吧,冷静下来之后,再决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吧。”她跨出几案,向二人道,“那么我就先离开了。希望我不会在明天听到你们的死伤消息。”
      她又行了几步,十二单果然沉重拖沓,在两人的视线中以标准贵族的步速走路,真的会很慢。慢到了她足以说出自己随口想出的新威胁。

      “哦对了,你们知道自己被称为‘先帝朝最哀艳的悲剧’吧?你们要是真死这儿了,不管是谁死谁活,又或者是一起死掉,大家私语的流言就变成真正的现实了哦。你们的名字会被放在一起写出很多剧本的,死后一定会被狠狠地绑在一起,真正永不分开咯。你们都是风雅的人物,知道大家有多爱阅读传抄物语的。当然,如果你们就是把彼此视为真正的唯一,就是喜欢这样的话,也请自便——”
      ?

      她的手臂被狠狠拉住了。当然,隔着多层单衣,那点狠狠也感觉不太出来。
      “谁喜欢这样了。”源氏咬牙切齿,“谁爱这样了!”
      藤原氏也表达了赞成:“我也觉得还是不要这样为好。”
      “瞧!你们已经达成了头一个认同,很吉兆的开始哦。”她试图摆脱被抓住的手臂,“接下来就请你们继续以这个方式努力——”

      “嗯,为了这个目标,还请您帮助一二。”
      “我?啊,是要我给你们画符祈愿吗?完全没问题,明天我就差人将符纸送到二位府上,那么,现在就暂且告辞——”
      “不,完全不是符纸那种东西哦。真是的,刚才吵得太厉害,都忘了这件事情了。”

      她试图以不伤害到源氏而进行的摆脱有点失败,不得不停下来听两人说。
      “什么事情?”
      “之前,您是分别与我们两人相会了,是吧?”
      哎呀。该死的。我的劝说太成功了。他们怎么已经想起来这事了。
      “啊是这样吗——啊是这样吗——嗯,我不太清楚这种事呢。”
      她试图抽出胳膊,但源氏以不太怕死的方式环抱了她整条胳膊。
      ?

      藤原氏靠近,抄手,问:“也就是说,您在明知道我和他不和的情况下,同时幽会了我们两个吗?”
      “嗯怎么算是幽会呢,我只是卜了一挂而已。何况我觉得你们现在关系挺好的,非常有默契啊。”
      “嗯,您说卜卦的结果是同您吟咏相对,这样或许能解开在意之事。”
      “现在不是确实地解开了吗?”

      藤原氏微笑。
      “我一直很敬重您的尊贵品行。但您好像亲手打碎它了。”他转头问源氏,“你觉得呢?”
      抱着阴阳师胳膊不撒手的源氏道。
      “和这位尊贵的藤原摄政殿下混在一起的,绝对一个好东西都没有。”
      “我觉得你们已经完全和好如初了啊???完全不需要我再在场了,你们慢慢闲聊,继续解开心结就可以。请容我先告退了。”

      告退再次未遂。甚至连藤原氏都上前,有礼地牵住了另一只手。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的气度,含笑说。
      “您是我与他二人此时唯一的共通之处了。如果没有您,我怎么同他安定地同处一处呢?怕是真的要被后世写为物语了。愿天地神祇明鉴,即使是在少年之时,我也从没想同他行一夜之会,留宿于我的怀中啊。”
      “难道我就有这么想过吗?!谁愿意与此人同席相处,假作亲和地解开过节?其中的积年旧怨,难道是几句闲谈就能解开的吗?”
      那也不关我的事啊。
      ?

      “那么,你们想怎么办呢?”
      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默契的动作后,中纳言风雅的氛围被恶心破坏,左大臣华贵的气度难以维持。
      阴阳师木着脸看他俩这种无言互动,心想这俩不敢看对方眼睛的玩意究竟还要我留在这里做什么?无论是早点和好还是互相把对方杀了都行,反正你俩的默契一点都没消减。

      直到藤原氏甩了下紫色衣袖,握紧了阴阳师的手。
      “果然还是我更棒一点吧?”
      嗯?什么?
      身边的源氏也倚靠了过来:“不,还是在下更舒服些吧。”
      不,我都没搞明白,你怎么就明白了。

      “什么?”阴阳师问。
      藤原氏嗫嗫,不太说得出口。
      源氏倒是很自然,或许是刚刚一串的大吵大闹、背后刺杀、当面撞破、双双教育,已经把他的风雅气质和廉耻之心都磨没了,大大方方地大声说。
      “帘幕后、帐中之事。”
      “啊、啊……原来如此……”
      好奇怪啊!好奇怪啊!好奇怪啊!问这个,好奇怪啊!

      似乎是看透了她的惊讶,藤原氏苦笑:“我们,曾经什么都比。当然,没比过这种东西就是了。在能开此类玩笑之前,我们就已经道路分隔了。”
      ?

      “啊,啊,是这样啊。”她发出了无意义的回复。
      然而两人死盯着她,仿佛这辈子的胜负欲都赌在了这个回复上。
      二位都是一起度过整夜的关系,偏向任何一个都不妥当。支吾两声之后,阴阳师提议。
      “我还是回家给你们画符吧。”
      源氏噗嗤一下笑出来,扇子抵住嘴唇。
      藤原氏牵住她的手:“或者,今日比较一二。”

      阴阳师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诚然,当年是算出了“绝大部分情况是死局,但在同自己吟咏唱和的时候,或留有一线生机”这个卦象。
      但是,卦象的意思应该是“替他们牵线搭桥解开心结”,而不是“同他们调情幽会”。
      啧。该死的。卜卦就是容易暧昧模糊,需要认真厘清解读。
      下次注意。

      ……
      而且下次还敢。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藤原氏 源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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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结尾几章了有点卡,陷入纠字眼的推敲中,觉得每个修法都挺好的,有点定不下来。 这几章可能会更新不定一点,第二天起来没看到的话就是我陷入了选字眼选角度选镜头选节奏以及其他林林种种玩意的纠结中,再等一两天看看。 收尾很重要我想收好一点。 写着写着突然疑惑为什么要搞个大场面,这篇不搞个大场面很普通收尾也完全没问题啊。 但是来都来了伏笔都铺了还是好好改完吧。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