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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他带回个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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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的红霞刺透黎明前的黑暗,从云层缝隙里喷薄而出,一抹光亮落在女孩沉睡的脸颊。
男人抓着心扉,神情苦痛的从楼上踏下。
药瓶放在一楼的吧台上,昨天他是混着酒吞下去的。现在胸骨那块又开始痛,跌跌撞撞冲到吧台时,卓定琛实在痛的撑不住。
酒瓶‘咚’的掉落在地毯上,声音不大,少女睁开惺忪的眼睛,这刹,一声更为剧烈的撞击声将她彻底惊醒。
掀开盖毯,四处一扫,没有人。机组服务人员应该都在特定的休息间里,不远处有些隐约的‘噫吁’声,她寻声走去。
转过影音室,她看到那个男人瘫坐在吧台旁,满脸紧皱明显很痛苦。小泥巴吓得赶紧去搀扶他“你没事吧?”
身体绷直了,她想大喊“来……”
喉间的声音还没奔出,就被卓定琛一手拖进怀里捂住嘴。
“闭嘴!”
机组人员没有他的命令都不能随便走动,他可不想让人看到这么弱的一面。
吓得小泥巴一愣。只一瞬,卓定琛放开她,随即揭开药瓶,囫囵倒了四五粒摊在手心,然后一手拿着酒瓶。
看出他是想干什么了,虽然小泥巴在村寨里生活,懂得东西不多。但……酒是不能混药喝的,她还算有点常识。
赶紧从他手里抢下酒瓶。
“你这样不行!”
搁平时,卓定琛哪会听她的,只不过现在实在痛的没力气。
抓过一旁的药瓶,原来是止痛药。仔细一看,一次最多只能吃两粒。她赶紧将他手里的药抓过来,又在吧台那里倒了杯水,蹲在他身前,将药喂给他。
痛到无法睁开眼,只能被动的接受这孩子的照顾。
男人的衬衫扣是黑色泛光的玛瑙石,漂亮的黑色石头在他长指间徜徉,卓定琛按着胸骨缓了许久,衣服被他抓的褶皱一片。
舷窗外那抹光亮透进来,从他的额头的位置逐渐转移到眼睛,刺醒了沉痛不堪的人。
睁开眼的时候,卓定琛看到的是穿着鹅黄衣裙的女孩拿着盖毯凑近他。
“你干嘛?”他一手推开她。
“我看你痛的好像睡着了,你又不肯让漂亮姐姐照顾你,这冷气开的挺低的。所以……”
“不用!”
只一刻愣神,卓定琛双手撑起身体站起来。
“刚刚的事不准告诉任何人。”他语气冷肃。
从孱弱中恢复的人又回到之前的模样。小泥巴收回盖毯抱着,明显不开心。
她在村寨里对查农哥和岚索他们好的时候,大家都会和她说谢谢。这个人和村寨里的人一点都不一样。
他是不是还在气她咬伤他?
“以后我没叫你,不要随便走到我身边!听懂了没?”
他的语气更凶。
按了按太阳穴舒缓,没有听到回答,卓定琛睁开眼看到这孩子瞪着圆眼,静静凝着他,他添了烦闷。
真不愧是卓家人,一样喜欢看他笑话。
“别站在这里。”
她只是想帮他而已。小泥巴心里一片酸涩,很久以后她才知道这种感觉用中国话叫——委屈。
其实她没有睡多久,可是现在再也睡不着了。
陷在柔软的座椅里时,小泥巴脑子空空的。她见过很坏的人,村寨里的阿虎经常打他的妻子,还有彬杨在外面赌场当打手,欺负了很多人,哈努专宰游客,坑了很多人钱。
可是这些人在别人对他们好的时候,给他们家送东西的时候,就算很表面,也会道声谢。
不像这个男人,莫名其妙。
能感觉到飞机在往下降,游思着……小泥巴看到窗外的风景,朝阳下,滨海城市的面貌越来越清晰。
座椅屏幕显示的飞行地图到中国海港了。这刻,即将见到父亲的喜悦冲散了一切心中的酸涩。
很快,降落在一个岛上。
飞机平稳滑行的时候,小泥巴止不住的兴奋。
卓定琛已经换了套深色休闲西装,贴合着他的身型,他个子很高,这套西装衬的他整个人挺拔笔挺,很吸引目光。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鳄鱼菱格的薄底男士皮鞋随着他的步伐在光线里流转。
男人的眼神随意扫过小泥巴,一把掀开裹在腿上的毯子,她赶紧跟在他身后。
舱门大开的时候,迎着呼啸的冷风,男人的额发被风捋向一边。
眼眸紧皱,他扣紧腰间的西装纽扣。从男人收拢的腰间缝隙里,小泥巴看到机坪地面停了许多车,还站着许多穿黑色西装的人,呈两列排开,列在登机梯左右。
“卓少!”
这些人双手背负,声音盖过了风,眼睛直勾勾向他们看来,吓得小泥巴移不动步子。
卓定琛转眼已踩下登机梯。
所有人的眼神不自觉游到飞机舱门旁的女孩,距离不算近,但每个人眼里的探究意味小泥巴感觉到了。
能感知到大家的疑虑,但卓定琛没有解释,只是转过身遥望着她:“怎么?不会走路?”
不待女孩的回答,他转朝旁边的人,说的还是英语:“她不会走路,谁去背她?”
大家莫名其妙两两对视。一溜烟,小泥巴赶紧跑下来。
嘴一撇,小泥巴很迷惑,明明刚刚在飞机上还对她凶,现在换身衣服,怎么又开玩笑?
阴晴不定的。
冷风呼啸着,好像就要把身量纤细的女孩吹走。拨开被风胡了一脸的发,小泥巴听到卓定琛又对旁边的人说了句中文。
再定神时,抬眸间小泥巴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将外套塞到她手里,随即跟上了已经走出十几米的卓定琛。
“卓少,你身体真的没问题吗?要不然过两天?”黄砚将车门打开,实在有些心忧。
只一身单薄的衬衣,他的眼睛又凝上拿着他外套的女孩,应该是南邦女孩,这次卓少的行程只有那里。
不过,这女孩这么小就跟卓少了?
南邦这民风……不敢恭维。看她的穿着,卓少好像完全不上心啊!
坐上车,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卓定琛眼眸闪过一丝狠厉:“我身体是有点问题,但是等处理了始作俑者,我想应该能立马痊愈。”
小泥巴很有眼力见的挤上来,害他莫名其妙。
“怎么了?”
对视上女孩不解的眼睛,破天荒的,卓定琛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挪了挪位置往里坐。
黄砚从前座副驾透过后视镜看到这场景,还真是吃惊。
趴在车窗上,路旁都是高大的棕榈树,跟南邦很像,风景在她眼底移动,小泥巴惊喜的嘴巴没合拢过。
“这就是中国的海港吗?怎么是个岛?”她心情很好。
瞥着她,卓定琛淡淡一句:“海港城离这里差不多10海里,这是卓家的家族岛屿。”
小泥巴更震惊了。
不过十分钟,透过挡风玻璃,女孩的眼睛映入了一个庄园,闸门缓缓开启,白色南洋风格的古典建筑,掩在层层绿意中。
小泥巴越来越紧张,赶紧握紧了口袋里的照片,这是她唯一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
车才停稳,不知道为什么,卓定琛下车摔了车门,步子有些急,就算是只是一个背影,也能看出来他气势很凶。
比在飞机上对她的样子更凶。
海风跃动的气息扑在她肺腑,空气中弥漫着晚香玉和海盐交织的浓郁。
穿过绿茵的草坪,小泥巴看到无数佣人和保镖,他们的眼神都跟随着她不远处的男人。在经过长长的拱廊时,她一路小跑,终于跟上了他。
停在印尼柚木双开的大门,奢石地板噌亮,照出所有人的影子,大厅人不少。在他们进来时,原本嘈杂的交谈声都一瞬间歇了。
无数目光落射过来,没有人说话,小泥巴能感知到这个氛围不一般。
眼睛绕到挑空的天花板,四周布满无数精美的浮雕,能看到环绕一圈的二楼长廊,正中间吊挂的巨大水晶灯映着每个人古怪的神情。
细高跟的声音砸在奢石地板上很清晰,小泥巴能看到二楼有个女孩伫立在石砌的护栏旁。
一头栗色的长卷发,直刘海,贴身的长裙,美艳逼人。
“小叔,太爷爷要见你。”
小泥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不过从她的视线看来,应该是和身边这个男人说吧?
只是短暂的停滞,卓定琛稍稍瞟向小泥巴,对视上那双懵懂圆眼,他吩咐黄砚:“先带她去休息。”
知道这里的事卓少有很多事要处理。很快,黄砚将小泥巴拉走。
转过两道长廊,黄砚对着不远处的佣人打了个响指。
“带这位小姐去云茵坪的会客区休息。”
阳光肆意笼下,飞机上的拖鞋很薄,贴着柔软的细草地,小泥巴甚至能感觉到草尖划过脚踝。
这片绿茵地依着岛上的天然起伏,延伸开去,化作饱满浓郁的碧色,最终在视野尽头与环绕岛屿的宝蓝色海洋相接。
由佣人引领着,穿过长廊和石子路。小泥巴一路上讶异的合不拢嘴,原来这后面还有这么多幢房子,更远的地方,还能眺望到泳池和马场。
阿爸到底是出身于怎样的家族?这以后也会是她的家吗?
只不过,刚刚那个大厅的气氛好像很奇怪,带她回来的男人之前又受伤躲在她家,到底怎么回事?
心里有了一丝无法言说的忐忑。
掠过身上那件男人的外套,小泥巴抓着裙摆口袋里的照片,凝着眼前的佣人背影,终究还是开口:“请问……你知道卓先生是谁吗?”
她说的是英文,前面的帮佣稍缓脚步,回答的也是英文。
“卓先生?您是说哪位卓先生?这里的先生都姓卓。”
额……这该怎么说呢?拿着照片直接问会不会太冒失了,小泥巴在犹豫。
进入云茵坪的休息区,引着女孩坐在藤编的沙发上,帮佣的眼睛不自觉瞥了瞥远处的草地。
她眉一抬,笑着:“除了那边那位。”
迎着她的视线,小泥巴好像看见了不远处有个男人睡在躺椅上。
“小姐,您先坐会。”
黄砚是卓少的人,让她带人休息,她可不敢怠慢,佣人又赶紧上了水果和茶点。
“有什么需要您呼我们就行。”
小泥巴四处扫了眼,眼前是大片绿茵地,一旁垂落纱幔迎着海风飘摇。基本上每块区域都有个传呼电话。
迎着晨曦的光,看着墙上的中古吊钟,从南邦飞到中国的海港,飞了5个小时,现在是北京时间7点20。
她离开村寨了。是不是要打个电话给综拉姨妈?
*
双手抱头靠在躺椅上,书盖着脸,能感觉到阳光洒在身上的暖意。
苏柏光这这两天可太累了,只不过啥都没干成!
卓定琛还真是命大。
他的耳朵很灵敏,细微的声音就能引起他的警觉。正如此时,好像有丝脚步踏在软草地上的响动。
掀开盖在脸上的书,他回眸。
晨曦中,一个鹅黄衣裙的女孩从不远处行来,他眼眸一皱,不敢相信,缓缓起身。
乌黑的青丝被海风轻拂,掠过软嫩的脸颊,女孩停在他身前,绽开笑颜问“请问你有手机吗?能不能借我打个电话?”
看到男人明显愣住的模样,她赶紧解释:“我刚刚试了那边休息室的电话,好像不能打到南邦。”
这个男人一脸懵,搞得小泥巴也愣住了。
他是不是听不懂英文?可是,她也不会说中文啊!
确认是她!苏柏光头一歪,心里吭哧,没想到卓定琛把这个鸡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