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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我们顶多算室友,你少在外面胡言乱语,污我名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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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暮色沉沉,残阳隐于宫阙之后,天边染着淡黄余晖。都羡晚令兰心乔装自身卧于病榻,对外只称沉疴难愈,闭门谢客以避耳目。
万一有人执意要看望都羡晚,有安御医从中周全,说都羡晚病情凶险,需静养避人,谁也不许近前扰了元气。
殿内,都羡晚正与229低声商议脱身之策,如何能悄无声息离了这深宫高墙,还没有定论,便听见兰溪轻步来报,“娘娘,陛下驾临,欲在关雎宫用晚膳。”
都羡晚忙吩咐:“快,将这些东西尽数收妥,不要留下半分痕迹。”
片刻后,她披了件厚密的云锦披风,鬓发微松,眼眶泛红带着病中倦意,亲自迎至关雎宫门外。见姜蘅身影,她屈膝行礼,声音轻细如丝:“臣妾参见陛下。”
“快免礼,仔细寒气侵体。”姜蘅大步上前扶住她,指尖触到她披风下的手背微凉,不由蹙眉,“朕早说了,你病体沉重,不必拘礼,更不该出来受风,万一加重了病情。”
都羡晚抬眸望他,轻声道:“陛下难得过来,臣妾便是忍着些不适,也想早些见到陛下。”
二人并肩步入殿内,分主次坐于桌前,御膳一道道呈上,香气氤氲。
姜蘅执筷的手顿了顿,望着她苍白的面色,语气沉了些:“羡晚,朕这段时间怕是许久不能来探望你了。”
都羡晚心中暗忖“不来才好”,面上却露出不舍之色,垂眸掩去情绪,柔声道:“陛下是九五之尊,国事为重,臣妾都懂。不必挂怀臣妾,只盼陛下此去一路顺遂,平安归来便好。”
“你总是这般通透懂事。”姜蘅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伸手替她夹了一箸清淡的笋尖,“快些用膳,这道菜清淡,合你病中胃口。”
都羡晚眼睛略过那筷子笋,喝了一口汤,轻声问:“陛下此去,需得去多久?”
姜蘅颔首,语气带着几分凝重:“边关异动,朕亲往坐镇,少则一月,多则半年。你在宫中务必保重身体,凡事有安御医照料,若有难处,便遣人往内阁递信。”
“臣妾记下了。”都羡晚抬眸,“陛下在外也要珍重龙体,莫要太过操劳,臣妾在宫中日日为陛下祈福。”
姜蘅见她病中仍牵挂自己,心中愈发愧疚,只道:“好,朕都听你的。快些吃吧,菜要凉了。”
到了晚间,宫灯次第燃起,晕开点点暖黄,关雎宫内已收拾得妥帖,该交代的事宜都已吩咐下去。
都羡晚一身黑色劲装,利落干练,正与229在殿中低声商议:“这皇宫守卫森严......”
话还未说完,忽闻“咯吱”一声轻响,窗户被推起半扇,丝丝缕缕晚风钻入殿内。都羡晚心头一滞,抬手扶额,暗叫一声糟糕,她竟忘了赫连茶。那家伙日日雷打不动要来关雎宫报到,从不避忌晨昏。
果然,下一瞬,一道颀长身影便从窗沿跃入,玄色衣袂扫过地面。
赫连茶目光落在她劲装上,眉梢微挑,语气带着几分探究:“晚晚,这般装束,是要趁夜去哪里?”
“与你无关。”都羡晚避开他的视线,语气冷淡,“赫连茶,往后不必再来关雎宫了。”
“为何?”他上前一步,逼近几分,眼底闪过一丝喜悦,“你是要私逃出宫?我陪着你。”
“不是!”都羡晚蹙眉,推着他往外走,“你回质宫去,别在这儿添乱。”
“我不回。”赫连茶纹丝不动,固执地追问,“我想知道你要去做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都说了与你无关!”都羡晚被他缠得有些不耐烦,声音拔高了几分。
赫连茶却忽然笑了,语气带着几分笃定:“我猜猜,姜蘅欲亲征边关,方才他还来过关雎宫,你这般急切,是想追着他一同去?”
“是又如何?”都羡晚索性顺水推舟,语气更冷,“这也关你的事?赫连茶,你速速回质宫,休要再管我的事!”
“你怎么就一刻都离不开姜蘅?”赫连茶脸上的笑意淡去,语气陡然沉了下来,带着不易察觉的愠怒,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都羡晚心中暗叹,这都哪儿跟哪儿,跟姜蘅半毛钱关系没有。但见他动了气,又怕纠缠下去误了时辰,只得放缓了语气,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安抚道:“与他无关,你别瞎猜了。”
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衣袖,赫连茶的怒气竟瞬间消散大半。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语气软了下来:“好吧,我不猜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宫里等你。”
都羡晚沉吟片刻,估算着行程:“至多半个月,若顺利,或许更快。”
“好。”赫连茶点头,眼底满是关切,“路上务必注意安全,万事以自保为先。”
“嗯。”都羡晚刚要抽回手,却听他又道:“对了,晚晚,我能帮你出皇宫,保证不被任何人发觉。”
都羡晚眸光一亮,略一思索便应道:“也行,那就多谢你了。”
赫连茶不再多言,转身领着她往关雎宫西殿走去。穿过一道不起眼的屏风,他伸手在墙面上按了一下,只见一块青砖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入口,一股微凉的湿气扑面而来。
“喔?”都羡晚挑眉,恍然大悟,“我说你每次来无影去无踪,原来关雎宫底下竟藏着密道,还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真是藏得够深。”
“哎呀,晚晚就别取笑我了。”赫连茶挠了挠头,语气带着几分窘迫,“快进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密道内狭窄逼仄,墙壁上嵌着零星夜明珠,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两人并肩前行,脚下是平整的青石板,偶尔能听到水滴声滴答作响。都羡晚边走边问:“这密道直通质宫?看着倒有些远。”
“嗯,走快些,约莫三个时辰的功夫。”赫连茶答道。
“还挺久,这工程,修了多久?”都羡晚好奇追问。
赫连茶脚步顿了顿,语气带了几分戏谑:“也没多久。你猜,姜蘅知道他的关雎宫底下,被我挖了条地道通到质宫吗?”
“废话。”都羡晚白了他一眼,“要是让他知道了,你这颗脑袋怕是保不住了。”
“所以才要藏得严实些。”赫连茶低笑一声,“这工程虽大,却也值得。”
两人走了约莫半炷香,前方的光线渐渐亮了起来,显然已近质宫。都羡晚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后颈忽然传来一阵钝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晚晚,对不起。”赫连茶接住她软倒的身体,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她。
他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坚定,“我实在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去涉险。”
实则在密道行走时,他便已暗中与229取得了联系。他与229本是主体裴舒分裂出的两个切片,平日里消息互不相通,各自行事。但此番事关都羡晚,他破例联系了229,早已摸清了她此行的真正目的,那是一个危险的任务。
他也曾怨过那个该死的bug,将晚晚困在这冗长又无聊的世界里。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任务长些,他便能多陪在她身边片刻。
赫连茶抱着都羡晚,快步走出密道,回到自己质宫的卧房。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柔软的床榻上,替她盖好锦被,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片刻,才转身轻手轻脚地出去安排后续事宜。
她要陪着都羡晚一同去。
都羡晚醒来时,只觉颠簸。她猛地睁眼,晕过去前脖颈那阵钝痛仍有余感,赫连茶的脸瞬间浮现在脑海。抬眼望去,果然见他正坐在对面,他漫不经心地撑着头看着自己,神色悠然。
她心头一火,反手便从腰后抽出匕首,寒光一闪,已架在了赫连茶颈间,刃尖堪堪贴着他的肌肤,带着凉意。
赫连茶却半分未躲,反而笑得眉眼弯弯,声音温和:“晚晚别气,这马车正往剑门关去呢!”
“我只是想陪着晚晚,不想让你一个人去涉险。”他眼底带着几分认真,语气很软。
都羡晚握刀的手没动,眉头紧蹙,在脑海中急问:“229,他说的是真的?”
“都小姐,赫连茶所言属实,目的地确是剑门关。”229及时回应。
都羡晚怒极反笑,咬牙道:“你真是疯了!”话落,手腕一翻,将匕首“当啷”一声丢在马车中央的小几上,溅起细碎的声响。
“对不起晚晚。”赫连茶语气诚恳,眼底满是担忧,“我实在放心不下你,那地方凶险,多个人便多份照应。”
都羡晚瞥了他一眼,没再接话,只是眼底的冷硬褪去了几分,化作淡淡的无奈。她伸手掀开马车窗帘一角,外面夕阳西斜,将天际染成橘红,远山如黛。
她心想,竟然睡了快一天了,“多久能到剑门关?”
“马车赶路,约莫七天。”赫连茶道。
“换骑马呢?”她追问。
“能快两日,五天便可抵达。”
“离最近的驿站还有多久?”
“晚晚,刚过了一个驿站,下一个得等到入夜才能到。”赫连茶劝道,“你不如安心歇会儿,一路奔波,也累了。”
都羡晚放下帘子,语气坚决:“晚上歇在驿站,明日一早换马出发,能快则快。”
“骑马可比坐车累多了。”赫连茶虽这般说,语气却带着纵容。
“你若怕累,大可回去。”都羡晚凉凉道。
他立刻摇头,眼底带笑:“我是怕累着晚晚,我自己倒无妨。”
“看见你,我才更心累。”都羡晚翻了个白眼,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夜幕四合,远处终于亮起了几点灯火,驿站已近在眼前。
都羡晚转头,见赫连茶不知何时歪在角落睡着了,呼吸均匀,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她无奈扶额,伸手推了推他:“醒醒,醒醒,赫连茶,到驿站了。”
见他没反应,她又戳了戳他的脸颊,吐槽道:“你真是头猪,这颠簸的马车上也能睡得这么香。”
“啊?到了?”赫连茶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底还带着惺忪睡意,揉了揉眼睛,“好困啊……”
“可不是嘛。”都羡晚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装,语气带着几分嘲讽,“本来能在质宫舒舒服服睡软床,谁让你非要跟着来遭这份罪。”
赫连茶一听便知她还在气自己私自行动,连忙坐直身子,想解释:“晚晚,我……”
“行了,别废话,下车。”都羡晚打断他,率先掀帘跳下马车。
她刚站稳,手腕便被赫连茶拉住。他从马车上拎下两个斗笠,递了一个给她:“晚晚,带上这个,夜里驿站人杂,避避人眼。”
都羡晚接过斗笠戴上,帽檐遮住大半容颜,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颌。“嗯。”
两人走进驿站,厅内果然冷清,只有零星两三桌客人,店小二趴在柜台上打着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都羡晚走上前,屈指敲了敲柜台,声音清脆:“掌柜的,要两间上房。”
“一间便够了。”赫连茶立刻接口,语气不容置喙。
“两间。”都羡晚加重了语气。
这时店小二被惊醒,揉着眼睛含糊道:“两位客官,对不住,只剩最后一间房了,刚被人订了最后一间,实在没有多余的了。”
赫连茶得意地看了都羡晚一眼,挑眉道:“你看,天意如此,一间就一间吧。”
都羡晚没理他,接过店小二递来的钥匙,转身便往楼梯走去。赫连茶连忙跟上,边走边嘟囔:“晚晚,在关雎宫时我们不也住一间嘛,也没什么不妥。”
“胡说!”都羡晚回头瞪他一眼,“我睡床,你睡外间的榻,中间还隔着帷幔,那能一样?”
她顿了顿,语气严肃:“我们顶多算室友,你少在外面胡言乱语,污我名声。”
赫连茶撇了撇嘴,小声应道:“哦……” 脚步却丝毫没慢,紧紧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