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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月如霜是个听劝的好菇凉,盯着南爷那近在咫尺的、苍白的脸,细密而狭长的眼睫,认真地点了点头,拱手说道:“在下记住了,谢前辈赐教!”
      南爷啧了一声,收回身子,脸上的表情好似十分失望。
      月如霜当作没看见,扛起铁锹老老实实地干活。活倒是不难,等洞中那两个手上没拿任何物什的大汉前后一巴掌拍下去之后,铁锹便派上用场了。一锹下去,坚韧的石壁便裂开成了石块,石块颜色各异,有金色、银色和黑色,隐隐可见光泽。
      月如霜看得仔细,那两个拍山壁的大汉练的可不是什么铁砂掌,而是赤火神功和蚀冰掌,一冷一热,先热后冷,冰火两重天,再加上一铁锹铲下去,这上好的金矿石便挖了出来。
      两种相克的功法诡异地融合在了一起,那对“卧龙凤雏”配合得天衣无缝,这般大材小用、暴殄天物的阴损法子不知是哪个怪才想出来的,也不知此事若让“卧龙凤雏”的授业恩师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可是一旦安静下来,月如霜提着的那口气也松懈了几分,旧疾复发不过是顷刻间的事情,五脏六腑的疼痛接踵而至,奇经八脉好似惊涛骇浪冲刷而过的河道,七零八落,千疮百孔。整个身体就像一件穿了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熬了三年的破烂衣裳,老裁缝都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况且南爷说了,故渊这个地方古怪得很,寻医问诊必然是做白日梦,药材恐怕万金难求,否则外头的旷野也不会有那么多只剩下半口气的行尸走肉,更何况自己口袋比脸还干净。
      她忽而又想到,自己落到这等生死难料的境地,担惊受怕的人恐怕不止自己一人,顿时心情又诡异地好上了几分。
      可嘴角还没扬起,立刻又抿紧了,想她月如霜大小是个人物,在自己府中被人暗算也就罢了,连幕后黑手是谁都没有看出一鳞半爪,委实是愚蠢,活该沦落到这种鬼地方。
      就在月如霜心念来回变换之际,外面响起了一阵兵戈相交之声。这时的月如霜正处于一个正对着洞口的位置,抬头便将外面的热闹收入眼底。
      原来又来了新人,观其服饰,白衣胜雪,长剑如虹,像是蜀山剑派的弟子;观其招式,翩若蛟龙,十分飘逸,赏心悦目得很,可惜用来杀人还是缺了点气候。没过几个回合,便被带着面罩的人用利斧砍死,惨叫之声几乎刺破耳膜。
      兵刃相交之声又起,这次却不知是哪处石洞了,此起彼伏地响了好一阵,没过多久便归于平静,好像只是几颗小小的石子投入了汪洋大海之中,波澜不兴。
      月如霜回首,果然如她所料,整个石洞之中只有她一人抬头,其余人耳不旁听,目不别视。很显然,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甚至已是家常便饭了,再也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南爷倒是用余光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江湖中人,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你的血性呢?”
      “血性这个东西,不提也罢,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哪管得了他人死活?”月如霜毫不客气地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算你识相。”南爷用大发慈悲的口吻说道,“故渊规矩第三条:看热闹可以,左脚迈出去砍左脚,右脚迈出去砍右脚。”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月如霜没好气地说道,“另外,前辈能否将规矩一次性说完?”
      “否。”
      “为何?”
      “犯规者,杀无赦。另外,爷记性不好,记不得那么多规矩。”南爷森然一笑。
      “草菅人命”四个字几乎要从舌尖上蹦出来,月如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石洞中不分日夜,也无法分辨时辰。月如霜只觉得手中的铁锹越来越重,胳膊越来越重,眼皮也越来越重。
      也不单单只有她一人犯困,可是再困也得熬着,因为“活阎罗”南爷正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看着,若是谁停了手中的活计,他手中的鞭子便向谁招呼,直抽得人皮开肉绽。
      也不知是多少次掐大腿,月如霜见南爷终于放下了鞭子,从怀中掏出一个沙漏瞟了一眼说道:“停。”
      众人如获大赦,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席地而坐,大声喘息。
      南爷朝外面招呼了一声,立刻进来了三名膀大腰圆的蒙面刀客,逐一验收。
      南爷伸了个懒腰,卸了一身力道,靠在石壁上歇息,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对刀客也爱答不理。
      刀客验收过后,有一人挎着一个竹篮子走了进来,带着面纱,看不清容貌,观其步伐和身量,像是个年过五旬的老妪。
      篮子里放着一堆窝窝头、一壶水和一个缺口的木碗,众人皆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可目光却率先望向了南爷。
      南爷伸出白得看不出血色的手拿了三个窝窝头,倒了半碗水一饮而尽,而后便拿着鞭子靠在石壁上啃窝窝头去了。
      众人这才一拥而上,如猛虎下山,各自拿了两个窝窝头,狼吞虎咽,轮流用那有且仅有的一只破碗喝半碗水。
      月如霜落后几步,簸箕里便只剩下一个拳头大小的窝窝头和小半碗水了。围在篮子四周的目光如狼似虎,他们喉管里的吞咽声震耳欲聋。
      南爷不知何时啃完了窝窝头,歪着脑袋把玩着手中的鞭子,鞭尾颤动着,寒光闪闪,犹如蓄势待发的毒黄蜂,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月如霜好似一无所觉,稳稳地伸出手拿走了少得可怜的水和窝窝头,可窝窝头塞入嘴里,用力一咬,差点没把门牙给嗑坏。
      今日命运“馈赠”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月如霜从未想过有生之年会吃到这么难吃的窝窝头,又干又涩,又冷又硬,身边还群狼环伺,个个眼里冒着绿光。若不是有南爷在一旁坐镇,恐怕面粉星子都不会给她留下。
      在外头,说一句毫不夸张的,这等粗劣的窝窝头赏给乞丐吃都有失身份。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尽管尝不出滋味,她还是“入乡随俗”地用半碗水冲服了下去,可这可怜的窝窝头一入腹中,如泥牛入海,五脏庙依旧是空荡荡的,几乎能听到回响声。
      老妪收了水壶和破碗,挎着篮子,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众人作鸟兽散,纷纷从犄角旮旯里掀出破得掉渣的草席和黑不溜秋的被褥,随意地往地上一铺,身子一倒,眼睛一闭,霎时鼾声如雷,此起彼伏。
      月如霜大受震惊,月如霜叹为观止,月如霜看了看墙角那剩下的两个席子没动,一个夹着与此处格格不入的羊毛毡,她没自作多情地认为是留给自己的。另外一个布满了岁月的沧桑,如果说它是裹尸布,那都是对裹尸布的不尊重。
      不过它和裹尸布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毕竟裹尸布用久了会爬满蛆虫,而它成了跳蚤的温床。
      月如霜生平第一次觉得有时候眼神太好也不是好事情,毕竟看得太清楚容易犯恶心。她没打算去碰那席子,也没打算向南爷张口,拄着太阿剑慢慢地走到角落,盘腿坐了下来,闭目假寐,离众人不远不近,两步的距离。
      南爷好似终于欣赏完了他的鞭子,用鞭尾挑开裹着羊毛毡的被褥,十分嫌弃地和衣而卧,紧接着又是一道鞭影闪过,不知是卷走了夜明珠,还是把夜明珠盖住了,洞中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一个时辰。”这四个字轻若无痕。
      月如霜却莫名地听懂了南爷的未尽之意,只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那些人为什么争分夺秒地睡觉。毕竟,是个人都懂,长期吃不饱、睡不好,那可是会死人的。
      虽然时间宝贵,月如霜却睡不着,肚子和脑子都不想睡,前者是饿的,后者是正在长脑子,反反复复地回想醒来后发生的一切,回忆一草一木,揣摩一举一动。
      月如霜正在冥想中,一动不动,有人咳嗽,有人磨牙,有人呓语,有人翻身,直到有人向她伸出了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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