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解药》梦忧兰

5、心照热牛奶

　　江驰离开后，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纪疏白垂下眼睫，将那张被捏得微皱的信封不动声色地塞进裤兜，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重新拿起笔，指尖在温辞的练习册上轻轻一点。

　　“这种题型很典型，我们再做一道类似的巩固一下。”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和清润，仿佛刚才那个带着一身别扭和歉意的少年从未出现过。

　　温辞乖巧地点头，偷偷瞄了一眼纪疏白的神色，又看向旁边的祝岁安。祝岁安依旧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石桌的纹路上，像是在沉思。

　　这道巩固题，温辞做得格外顺利。思路通了之后，一切便豁然开朗。

　　“疏白哥，我做完啦！”他带着点小骄傲把演算结果推过去。

　　纪疏白检查了一遍，点了点头，唇角有极淡的赞许弧度：“很好，完全正确。”

　　任务完成，学习时间结束。温辞立刻恢复了活泼的本性，收拾着书本，嘴里开始念叨着晚上院长妈妈会做什么好吃的。纪疏白也合上自己的书，站起身。

　　“我先回去了。”他对祝岁安和温辞说。

　　“纪哥，”祝岁安忽然抬起头，叫住了他。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后只是轻声问，“没事吧？”

　　纪疏白脚步微顿，摇了摇头，语气很淡：“没事。”他看了一眼祝岁安，又补充了一句，“不用担心。”

　　两个少年之间流动着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祝岁安没有再问，只是目送着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宿舍楼的门廊后。

　　院子里只剩下祝岁安和温辞。

　　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槐树的影子被拉得更长。温辞伸了个懒腰，凑到祝岁安身边，小声问：“岁安哥哥，刚才那个高高的人……是疏白哥的朋友吗？他好像惹疏白哥不高兴了？”

　　祝岁安的目光看向江驰离开的方向，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但他能感觉到，那个叫江驰的男生和纪哥之间，有一种紧绷的、外人难以介入的张力。那种感觉，让他心里有些莫名的……不适。

　　他不喜欢任何让纪哥流露出那种隐忍神情的人和事。

　　“哦……”温辞似懂非懂，但他很擅长感受气氛，立刻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岁安哥哥，我们晚上去找小胖他们玩跳房子吧！”

　　祝岁安收回思绪，看向身边眼睛亮晶晶的温辞，心里的那点微澜渐渐平息下去。他点了点头：“好。”

　　夜晚，宿舍。

　　洗漱完毕，温辞趴在床上翻着漫画书。祝岁安则坐在书桌前，就着温暖的台灯，预习着高一的课程。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和温辞偶尔发出的轻笑。

　　过了一会儿，祝岁安合上课本，站起身。

　　“我去打点热水。”他说。

　　“嗯嗯。”温辞头也不抬地应着。

　　祝岁安拿着两个水壶走出宿舍，却没有直接去水房。他脚步顿了顿，转身走向了走廊另一头，纪疏白和几个年纪稍大的男孩合住的宿舍门口。

　　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祝岁安没有进去，也没有敲门，只是静静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他转身离开，径直去了水房。

　　打完热水回来时，他手里多了一个干净的玻璃杯，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牛奶。

　　他再次走到纪疏白的宿舍门口，这次，他轻轻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另一个男孩，看到是祝岁安，愣了一下。

　　祝岁安没说话，只是将手里那杯温热的牛奶递了过去，目光越过他，看向里面正坐在书桌前的纪疏白。

　　纪疏白也看到了他，和他手中的牛奶，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

　　“给他。”祝岁安对开门的男孩说，声音很轻。

　　男孩反应过来，接过牛奶，递给了纪疏白。

　　纪疏白看着杯中氤氲的热气，又抬头看向门口。祝岁安却已经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沉默而安稳的背影。

　　纪疏白端着那杯牛奶，掌心传来恰到好处的温暖，一直熨帖到心里。他低头看着杯中纯白的液体，许久，轻轻抿了一口。

　　很甜。

　　走廊另一头的宿舍里，温辞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漫画里的剧情。祝岁安推门进来，将其中一个暖水壶放在他的床头。

　　“岁安哥哥，你回来啦！”温辞放下漫画书，裹着被子滚到床边，眼巴巴地看着他，“给我也倒一杯热水好不好？”

　　祝岁安拿起另一个水壶，给他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温辞接过，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满足地叹了口气，像只被顺毛的小猫，重新缩回被子里。

　　祝岁安看着他，眼神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他或许还不完全明白傍晚那场道歉背后的纠葛，也无法用华丽的语言去安慰纪疏白。

　　但他会用他自己的方式——一杯沉默的热牛奶，一个安静的陪伴，去守护他在意的人。

　　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装下寥寥几人。
　　而这几个人，就是他愿意用全部沉默去付出的，整个宇宙。

　　夜色渐深，孤儿院陷入一片宁静。几个少年各自怀揣着心事，也怀揣着彼此之间那份笨拙而真挚的关怀，沉入梦乡。

　　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很长。而那份潜藏在日常下的、更深层的情感，也正在岁月的浇灌下，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