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珀》莫弃染

10、一次交谈和梦

　　有时候，人对时间的感情，会参杂着各种矛盾的情绪。

　　如果注意着时间的没一下跳动，会觉得时间走得很慢，慢到好像永远等不到假期，等不到周末，等不到休息，等不到下课……

　　但，更多的时候，又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就像现在，转眼，韩寻珀正在拍的这部戏，便来到了杀青这一天。

　　其实陆归璟最后一场戏，前一天就已经拍完了，只是因为今天剧组杀青，他便特意多待了一天。

　　陆归璟静静地坐在拍摄场不远处的地上，抬起头，看着天。

　　韩寻珀做好准备之后，就先站在场边等着。

　　转头的时候，韩寻珀看到了，就是一个坐在地上，不知有什么心事的陆归璟。

　　他微微垂头，默了一下，转头看向殷该，“我去那边待一会儿，你看快要开机的时候叫我。”

　　殷该应了一声，韩寻珀便朝着陆归璟那边走过去。

　　他在陆归璟身边站定，问他，“在想什么？”

　　听到韩寻珀的声音，陆归璟回了一下神，转头看向韩寻珀，“寻珀……没什么，就是今天就要杀青了，我的心情……有点奇怪。”

　　韩寻珀轻轻笑了笑，“说来听听。”

　　陆归璟皱着眉，缓缓开口道，“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参与剧组杀青……虽然上次那部戏，我参与的很少，但是我杀青的时候我也在，那会儿……虽然也有些，不舍得，但是就也还好。但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组里待了全程的，现在突然说要离开了，心里总觉得不太舒服。”说完，陆归璟看着韩寻珀，问道，“你已经拍过好多戏了，每次戏杀青的时候，都是什么心情啊？”

　　韩寻珀看着陆归璟，认真思考片刻，缓缓开口道，“也不确定你能不能看出来，我演戏算是体验派的，可以说，每次拍戏，对我来说，就是生活。所以说，剧组杀青，对我来说，就像是在跟自己的一段人生告别。我刚开始拍戏的时候，每次杀青之后，我都会很难受。都不能用舍不舍得来表达，是那种，人生抽离的痛苦……我的经纪人就经常说，这是我出戏太慢，作为一个演员来说，我这种情况是不对的，影响工作还是其次，更严重的问题在于，他会影响我的生活。之后我其实也一直在纠正自己对于戏剧的态度。”韩寻珀再次看向陆归璟，“我在饰演一个角色的时候，把自己当成他，没有错。但是，当我要告别他的时候，就应该将属于他的人生还给他，不然的话，其实，对他也是不公平的。”

　　陆归璟认真地听着韩寻珀的话，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开口道，“所以……你产生的情绪，全都来自于对角色的不舍……那人呢？”

　　韩寻珀脸上带着些疑惑，不明白陆归璟想说什么。

　　陆归璟继续解释道，“你就没有……因为要跟剧组内认识的朋友们分开，而觉得不舍吗？毕竟，大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可能都没办法再见了。”

　　韩寻珀愣了一下。

　　其实陆归璟说得这些，韩寻珀一直都很明白。

　　韩寻珀一直不愿跟其他人建立太深的链接，就是因为明白，身处这个圈子，大家都很忙，可能这一次在这个组里，大家的关系还很亲密，再见面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要过多少年了。

　　这是韩寻珀开始工作时就明白的情况，因此，他也早做好了，不为“与人分离”而难过的准备。他曾经合作过的人也都有相似的觉悟。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韩寻珀第一次在组中遇到，会因为“真实的分离”而难过的。

　　韩寻珀沉思片刻，问道，“你……很容易跟别人成为朋友吗？”

　　陆归璟认真思索片刻，坦白道，“我也不确定。大概就是，在跟其他人做朋友的时候，我们就是很好的朋友？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比起朋友的问题，我更在意的是一种……状态？”陆归璟抿了下嘴，“其实我感觉，我最近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跟这部戏也有点关系。”

　　韩寻珀点了点头，“这部剧的设定……是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但，戏拍完了，就是拍完了，走出这个组，剧里的一切，就该放下。就像我刚刚说的，你要把叶谧时的人生，还给叶谧时。但如果是你自己的情绪……”韩寻珀转头朝场中看了一眼，“舍不得，很正常。不过，人即便再忙，也还是会有自己的生活的。你要是想大家了，再找人见面就是了。”

　　陆归璟扬起嘴角，认真道，“那，我要是想再找你叙叙旧，你不会嫌我碍事吧？”

　　韩寻珀愣了一下，“我怎么会嫌你碍事呢。我跟你说过，我之后如果开了节目，一定会请你。我都这么说了，你还要怎样？”说完，韩寻珀“嘶”了一声，揶揄道，“你这小小年纪，心思倒是挺重的。”

　　陆归璟皱眉，喃喃道，“我也没比你小多少，怎么就小小年纪了？”

　　韩寻珀还想说什么，就看到殷该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想了想，拍了拍陆归璟的肩，“别想太多，我先拍戏去了。”

　　陆归璟应了一声，韩寻珀便朝着殷该走过去。

　　开拍之后，韩寻珀便认真拍起戏。

　　每次拍摄结束，组内的各个工作人员会有各种不同的情绪，算是一种很常见的现象。虽说与陆归璟交流的这个小插曲，多少在韩寻珀的心中引起了一丝波动，但也只是多少。

　　待所有的戏份拍摄结束，剧组便正式杀青了。

　　韩寻珀回到酒店，将东西收拾好之后，便跟着殷该一起离开，往停车场去了。

　　苟意一已经等在了停车场内，来接韩寻珀的车上。

　　韩寻珀看到苟意一，愣了一下，一边上车，一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苟意一瞟了韩寻珀一眼，“你之前不是说要做个节目吗，我过来确认一下，你要真的要做，我出去聊工作的时候，也可以提前帮你先打个招呼。所以，你是认真的，还是就只是说说而已啊。”

　　韩寻珀一脸坦然，“认真的啊。我是真有这个想法。只是最近一直在拍戏，我就还没来得及认真考虑要怎么做。等后面我休息这几天，想出点什么了再跟你说。”

　　苟意一应了一声，“行吧，那就之后再说。”说着，他仔细观察着韩寻珀，“感觉……这次杀青，你状态不错啊。”

　　“有吗，我觉得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啊……”

　　苟意一上下扫了韩寻珀一眼，“以前你每次杀青完，整个人都很~~不对劲。感觉你都找不回自己的状态。这一次，从我看到你，到你说第一句话到现在，我感觉，还挺像你自己的。”

　　韩寻珀往后靠在椅背上，“我毕竟都拍了这么些年戏了，有些能力，也该养出来了。”

　　“是吗？”苟意一对此表示怀疑，但也没再多问，“之前你说休息完之后想做个节目，我就先没帮你接工作，但你又一直没找我，我就还是帮你接了个工作。今天你也累了，就先不跟你说了，我把之后的工作资料给你，你先看看，我明天再去找你聊。”

　　韩寻珀点了点头，“嗯。好。”说完，他闭上眼睛，“我休息一会儿，到家了叫我。”

　　苟意一点了点头，“那你歇着吧。”

　　韩寻珀便没再开口。

　　他本来只是想要躺一躺，休息一下精神，但可能是因为在剧组的时候，一直绷着精神，这会儿没有事情扯着，整个人松懈下来，便不知不觉，进入了睡眠。

　　也意外的，进入了那个他许久不见的梦中。

　　一样的场景，一样的环境，不一样的是，梦中的人——

　　梦中的”吴存幽“仍站在巷子的尽头，站在光中，但整个人都呈现一种半透明的状态。

　　韩寻珀想问出口的一切话都被他收了起来，转而变成一句，“你怎么了？”

　　“吴存幽”抬起头，没有出声，只是偏着头，看着韩寻珀。

　　韩寻珀默了一下，又问了一次，“你，怎么了？”

　　“吴存幽”像是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再次看向韩寻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出去玩了。”

　　韩寻珀皱着眉，没有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我有个坏习惯，就是喜欢想东想西，但是又注意不到。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一些灵感，想到，其实不用刻意拘着自己，应该多往外跑跑，这样……”对面的“吴存幽”抬头看了韩寻珀一眼，“可能才能看到更多自己想看的。就都跑出去了。”

　　韩寻珀仍旧皱着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所以，我这段时间感受到的……是你在看我？你到底是谁？”

　　“吴存幽”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但最近这段时间，我好像知道了……但是……我不想说，我就说不出口。”

　　韩寻珀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梦里？”

　　“吴存幽”抿了下嘴，摇了摇头，不再开口。

　　韩寻珀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出声，他便从梦中惊醒了。

　　苟意一转过头看着他，“你怎么了？”

　　韩寻珀回了回神，愣了一下，然后看向苟意一，“没，我就是……想到了后面节目的事，有点激动。”

　　“这么激动，想到什么了，跟我说说？”

　　“就只是一个概念，等我组织组织语言……到哪里了？”

　　苟意一朝前一扬头，“再拐个弯就到你家了。”

　　韩寻珀偏头，透过车前玻璃往前看了看，点了点头，便又躺回了椅背上。

　　——这个梦，让韩寻珀产生了许多的疑惑，却也激发了他一些想法。

　　一些，关于他后面要开的节目的想法。

　　和一些与现实相关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