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那个姐腔男主》》俞栖迟

173、第一百七十三章 剖心之险

　　夜，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沉沉压在紫禁城上空。

　　凤仪宫内，烛火不安地跳跃，将许棠雾孤寂的身影投在冰冷宫墙上，摇曳不定。系统面板上【黑化值：75/100】的猩红字样，如同催命符，灼烧着她的神经。连日来苦心编织的信息网络，在帝王一怒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已无路可退。坦白，是绝境中唯一的，也是风险最高的生路。

　　“系统，”她在脑海中艰涩发问，“若我坦言身份，后果如何？”
　　【警告：行为风险极高，可能瞬间提升或降低黑化值，概率各半。请宿主慎决。】

　　百分之五十的生机，百分之五十的绝路。

　　她闭上眼，现代世界的光影与霍听澜深不见底的眸子在脑中交织。那份始于演技的情愫，不知何时已悄然变质。她必须赌，赌他对“许棠霁”这个名字，尚存一丝旧情或是不甘。

　　“挽墨，”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意，“去御书房，禀报陛下，我有极紧要之事，关乎……故人，恳请一见。”

　　“故人”二字，是她能想到的，最危险也最有效的敲门砖。

　　等待的时刻，煎熬漫长。当挽墨白着脸回报“陛下准了”时，许棠雾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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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凝若实质的威压。霍听澜端坐御案之后，并未执笔，沉静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宛如冰封的海面，其下暗流汹涌。

　　“何事？”他开口，声线平淡，却重若千钧。

　　许棠雾挥退内侍，殿内只余二人。她未行礼，径直抬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心脏狂跳如擂鼓。

　　“霍听澜，”她舍弃尊称，直呼其名，声音因紧张而微哑，“接下来之言，你或觉荒谬，或怒而杀我。但我，非说不可。”

　　霍听澜眸色一沉，静待下文。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道：“我并非商贾之女许棠雾。我是许棠霁。是那个……在新婚之夜，用药迷晕你，而后消失无踪的……许棠霁。”

　　“铮——”似有无形琴弦骤然崩断。

　　霍听澜周身气息瞬间冰封。他缓缓起身，玄色龙袍在烛光下漾开幽暗涟漪，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你，再说一次？”他声音低沉喑哑，每个字都淬着寒意，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怒。

　　“我是许棠霁。”她强迫自己站稳，重复道。

　　“许棠霁……”霍听澜低笑一声，笑声里毫无暖意，只有被愚弄的痛楚与滔天怒火在疯狂滋长，“那个在新婚合卺酒中下药，让朕昏睡整夜，醒来后便人间蒸发，让朕翻遍天下也寻不到的许棠霁？”

　　他猛地出手，铁钳般的手指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痛得她瞬间白了脸。“你说你是她？那你如今这张脸，作何解释？！你这番鬼话，拿什么取信于朕？！”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寸寸刮过她的面容，带着审视与暴戾。

　　腕骨欲裂的疼痛中，许棠雾泪盈于睫，却依旧昂着头：“我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谓之‘现代’。因一场意外，魂魄附于此世许棠霁之身，被迫绑定一个名为‘系统’的无形契约。它给我的第一个任务，便是……留在你身边，获取你的真心，待你爱意值满百，我便可返回故土。”

　　她忍着手腕剧痛，语速急切：“我离开，非因不爱你，那时我甚至不识你！是因不遵从，立时便会魂飞魄散！我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霍听澜猛地甩开她，力道狠决，让她踉跄着撞上身后冰冷殿柱。他逼近，赤红的眼眸中风暴肆虐，“好一个别无选择！所以你便可肆意玩弄朕的真心，将新婚之盟视作儿戏，将朕视为你通往归途的踏脚石？！异世魂魄？系统任务？爱意值？如此荒诞不经之言，你让朕如何信你？！”

　　他胸膛剧烈起伏，积压三年的愤懑、屈辱、不解与蚀骨思念，在此刻轰然爆发。“你知道朕那夜醒来，发现合卺酒被下了药，而新娘已杳无踪迹时，是何感受吗？！朕掘地三尺，寻遍四海，却只得你一句‘任务完成，返回故土’？！许棠霁，你将朕置于何地？！朕在你眼中，究竟算什么？！”

　　“不是的！”许棠雾被他眼中深切的痛苦灼伤，泪水潸然而下，“我承认，初时接近，是为活命，是虚情假意！可后来……后来连我自己也分不清了！见你因我之‘死’而消沉，我会心痛；见你身处朝堂漩涡，我会担忧！我知道此刻说这些，苍白无力……可是霍听澜，我回来了！我舍弃故土一切，换此身份容貌，冒着被你视为妖邪、千刀万剐的风险，重新回到这龙潭虎穴，回到你身边，就是因为……我放不下你！”

　　泪珠滚落，她仰着泪眼，望入他那片翻涌着巨大痛苦与混乱的深海：“若只为任务，我有万千更稳妥的法子徐徐图之，何必用这最蠢最险的方式自曝其短？我是在赌……赌你对我，尚存一丝情意，赌你愿信我这荒诞之言，赌我们之间……不止是欺骗与算计！”

　　她哽咽着，声音却异常清晰：“当年离开，非我所愿。今日归来，是心甘情愿。”

　　殿内陷入死寂，唯闻她压抑的啜泣与他粗重压抑的呼吸。

　　霍听澜死死盯着她，目光似要穿透她的皮囊，直抵灵魂深处。震怒未消，惊疑不定，而在那一片混乱的尽头，一丝微弱的、因她那句“放不下你”与“心甘情愿”而悄然裂开的缝隙，正无声蔓延。

　　真相太过离奇，超越他认知的边界。
　　可她的眼泪，她眸底那份孤注一掷的绝望与真诚，却不似作伪。
　　三年寻觅之苦，锥心之痛，当真源于一场身不由己的“攻略”？
　　那她此刻的回归，是新的任务，还是……迟来的真心？

　　他僵立原地，如同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周身笼罩着骇人的低压。良久，他才从齿缝间，挤出一句冰冷彻骨的话：

　　“许棠霁……你最好祈祷，你今日所言，句句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