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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第一百三十九章 执念成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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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昭阳殿,枯叶在庭院中堆积,如同一场无人打扫的梦魇。霍听澜立在殿门前,望着光秃的枝桠在风中颤抖,忽然忆起去年此时,许棠霁曾在这里拾起一枚枫叶,笑着说要制成书签。
"陛下。"暗卫统领跪在身后,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岭南的巫医、西域的祭司、东海的道人......都已试过。"
霍听澜没有回头,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结果?"
"无人能探知娘娘的踪迹。有位高僧说......说天地间寻不到这个人的气息。"
一阵秋风卷起落叶,在庭院中打着旋,仿佛无形的嘲弄。霍听澜忽然低笑起来,笑声在空寂的宫殿中回荡,带着令人心悸的癫狂。
"没有这个人?"他转身盯着暗卫,"那朕这些年的记忆,都是幻梦不成?"
暗卫将头埋得更低,不敢应答。
当夜,霍听澜做了一个梦。梦中许棠霁就站在枫树下,穿着他们初见时那件水蓝色的衣裙,对他浅浅笑着。他急切地上前想要拉住她,指尖却穿过了她的衣袖,触到的只有冰凉的空气。
"棠霁!"他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寝衣。
守夜的内侍急忙掌灯,却见皇帝怔怔地坐在床沿,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
"她连梦中都不肯让朕触碰......"
从这一夜起,霍听澜开始整夜失眠。他命人将许棠霁所有的物品都搬到寝殿,每晚都要抚摸着那些她用过的东西才能稍得安宁。那把古琴被他置于榻边,有时夜深人静,他会突然坐起,对着空无一人的座位低语。
"陛下近来......常常自言自语。"宫人们私下窃窃私语,眼中满是惶恐。
朝堂上的气氛也愈发凝重。这日兵部尚书奏报边关军情,话未说完就被霍听澜打断。
"军中可有什么能人异士?会寻人的?"
满朝寂静。老丞相颤巍巍出列:"陛下,边关告急......"
"边关?"霍听澜冷笑,"找不到皇后,这江山对朕有何意义?"
这句话如同惊雷,震得满朝文武目瞪口呆。从前那个励精图治的明君,如今竟说出如此荒唐的话。
下朝后,霍听澜独自登上宫中最高的观星台。秋风凛冽,吹得他衣袂翻飞。他望着满天星斗,忽然想起许棠霁曾经说过,人死后会化作星辰。
"那你呢?"他对着星空喃喃,"你是化作了哪颗星?还是......根本就不在这片星空之下?"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如果她不在这个世界,也不在天上,那她到底在哪里?难道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都只是一场幻梦?
"不......不可能......"他死死抓住栏杆,指节泛白。
次日,他做出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决定——开启皇陵。
"陛下!"太常寺卿跪地痛哭,"皇陵乃龙脉所在,擅自开启恐动摇国本啊!"
霍听澜面无表情:"朕只要一个答案。"
深秋的皇陵阴冷潮湿。当工匠们战战兢兢地打开最后一道石门时,霍听澜独自走了进去。陵墓中陈列着历代帝后的陪葬品,其中最珍贵的是一面据说能照出来世的神镜。
他站在镜前,镜中却只映出他憔悴的面容。
"为什么......连你也不肯给朕一个答案?"他抚摸着冰凉的镜面,忽然一拳砸在镜子上。鲜血顺着裂纹流淌,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从皇陵回来后,霍听澜彻底变了。他不再大发雷霆,也不再急切地寻找方士,而是变得异常沉默。但这种沉默比从前的暴戾更让人害怕。
他开始在深夜批阅奏章,用朱笔在折子上写下一个个冷酷的决断。有大臣贪墨,斩立决;有将领失职,诛九族。他的笔锋越来越凌厉,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向某个看不见的存在证明什么。
这夜,他又梦见了许棠霁。这次她站在一片他从没见过的高楼之间,穿着奇怪的服饰,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明媚笑容。
"棠霁!"他急切地呼喊。
她回过头,却像是看不见他一般,转身走向另一个穿着古怪的男子。那人自然地揽住她的肩,两人相携消失在街角。
霍听澜从梦中惊醒,胸口剧烈起伏。梦中的画面如此真实,真实到让他心口发紧。
"原来......你是去了这样一个地方......"他低声自语,眼中最后一点光亮渐渐暗淡,"和一个......这样的人......"
从这一天起,霍听澜的思念开始变质。每当想起许棠霁,他不再只感到蚀骨的心痛,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怨怼。怨她的不告而别,怨她的杳无音信,怨她竟能在另一个世界与他人言笑晏晏。
他开始在宫中豢养死士,不是为了寻找,而是为了有朝一日......
"等着吧,棠霁。"他在黑暗中抚过一把匕首,刀锋映出他晦暗的眉眼,"总有一天,朕会找到你。到时候......"
他没有说完,但唇边那抹幽微的弧度已经昭示了一切。
窗外,北风呼啸而过,卷起万千落叶。这个秋天格外寒凉,仿佛连天地都在为这场无望的执念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