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之恋》味噌汤味超甜

5、习惯性说出告别

　　葱花面的味道很好，苏七月静静吃着，汤面扩散开他模糊的面庞，随波纹慢慢消散。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爱吃葱花面，直到现在才发现他对面条的味道如此熟悉。

　　桌子右手边放着一杯热水，透明杯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早上起床嗓子干，多喝点热水。”

　　指针指向八点，苏七月收拾出了门，纸条安静落在茶几上。

　　楼下的桑树叶渐渐金黄，墙上的日历撕下三十页，清晨葱花面的热气从未间断。

　　苏七月不知不觉间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和少女心照不宣的保持这一份默契。

　　而今天，他要亲手打破这份默契。

　　过去的半个月里，少年很少和洛星洁交流，但没有例外的是每晚睡觉前留下的告别。

　　“今晚留下，明早离开。”

　　少女总是乖巧的点头，然后安静地等着半夜某个温热的毛毯，第二天清晨来煮上一碗香喷喷的葱花面。

　　今夜的灯光格外微弱，苏七月手指上的戒指闪闪发亮。

　　潮湿的月光扑面而来，低沉带着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的世界像是一座座大山，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短暂的停顿，洛星洁没有开口，安静聆听着少年的独白。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对我有怎样的恶意，也许我该感谢命运让我失忆，才让我不用再感受痛苦。”

　　“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也不想再有人来涉及，我们之间或许该到此为止了。”

　　苏七月明白，趁他还能接受少女离开时，这也许是最好的道别时机。

　　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洛星洁的表情，少年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是他亲手矫正回自己的生活。

　　“我知道了…”

　　良久，对面的人轻声呢喃。

　　“是我打扰到你了，最后一天晚上了。”

　　洛星洁注视着黑暗，好似没注意到少年背颈隐约的黑影。

　　“那就让我们好聚好散，明早再走吧。”

　　苏七月没有吭声，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卧室。

　　客厅的灯光闪烁两下，慢慢暗沉下来，直到熄灭。

　　洛星洁呆坐在沙发上，慢慢抱紧自己。

　　今夜也许不会有毯子了。

　　一堵墙后是同样失眠的少年，视线聚焦在窗外。

　　其实他很少拉开窗帘，窗帘后也没有阳光。

　　次日。

　　天空阴沉沉的。

　　客厅是系着围裙的少女，手中端着的葱花面轻轻放到餐桌上。

　　洛星洁的视线看过来，就好像经历过无数次，熟悉又自然的对着少年开口。

　　“起床啦，过来吃早饭。”

　　苏七月有些怔住，一时间有些看不清少女的模样，分不清是不是梦境。

　　白色花印的围裙留在椅子上。

　　洛星洁笑着开口。

　　“那我就走啦，记得喝水。”

　　苏七月眼帘垂的更低，轻语像打开了记忆的匣门，少女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一道刺耳的锐鸣突然在脑海里炸响，眼前像是陷入一片漆黑。

　　窃窃私语在耳边响起，天旋地转间像来到了世界的角落。

　　这里一片荒芜泥泞，被抛弃在记忆的最角落。

　　“你说我们把他丢了会有人发现吗？”

　　“对外就说他走丢了就行了。”

　　画面慢慢有了色彩，漆黑的雨夜里像是水彩般渲染出了鹅黄色的微弱灯光。

　　破旧的猪圈里拴着一个少年，垂着头跪在潮湿的地上，头顶的灯光照在身上带来一丝温度。

　　破旧的屋顶挡不住风，雨水如刀子般坠在身上。

　　不远处是温馨的木屋，炽热的光倒影在少年的瞳孔里。

　　……

　　再睁眼，少女已经消失不见，桌上的葱花面微微凉意。

　　苏七月默默拿起筷子，脑中隐隐作痛，一片空白。

　　重新回到一个人的生活里，比少年想象中更快适应了没有她的日子。

　　云层厚重，湿润的空气在窗户上留下水珠。

　　小镇的天气再次回到了多云的状态，仿佛前几日的晴天只是短暂的意外。

　　萧瑟的秋风穿过大街小巷，隐隐伴随着旧时的歌声。

　　一处空荡的时代广场上，染着黄头发的青年再一次喝醉酒，哼着歌走在石板路上。

　　旁边是许久没有管理的人工湖，湖面被藻类覆盖，密密麻麻的绿色深不见底。

　　青年的身影摇摇晃晃，安静的广场上空掠过一群不知名的鸟类。

　　青年恍惚间看了一眼飞鸟，视线与深红色的鸟瞳对上。

　　一片落叶被风从林子里卷出，湖面像坠入某种重物，荡起重重的波纹。

　　鸟群依旧鸣叫着，掉帧般的身影反复闪烁在广场的上空。

　　“嗒……嗒。”

　　先是一滴，然后是两滴，豆大的雨珠砸向地面，慢慢演变成倾盆大雨。

　　苏七月哈着气，慢慢拉开一处抽屉。

　　空荡荡的药盒堆积，苏七月随意抽出几个抖了抖，只听到说明书在里面晃动的声音。

　　抽屉的角落，苏七月注意到一张压在药盒下泛黄的纸条。

　　隐约可见一个“水”字。

　　抽屉被关上，少年披上外套，从客厅找出一把雨伞。

　　墙角落了灰的围裙格外显眼，花印也被蒙上了一层暗淡。

　　出了门，天已经黑了一半，雨线在屋檐下密密麻麻排成一道帘幕。

　　街上的行人清一色的弓着背驮着腰，低头步履匆匆的走过。

　　药店的牌子破旧，门口放着一个缺了胳膊的假人。

　　雨水顺着它身上的弧沟滑下，脸上没有五官。

　　“要一盒感冒灵。”

　　许是感冒的原因，苏七月的声线比平时更沙哑，整个人也缩在了外套里面。

　　“三十。”

　　柜台后的小老头睁开惺忪的睡眼，站起身拿起一盒药丢在柜台上。

　　苏七月默默的接过，付完钱后看了看日期，还在保质期内。

　　店外的雨势越来越大，被白茫茫的水汽笼罩。

　　苏七月弯着腰出了店门，撑起伞，视线在雨中有些受阻，眯着眼分辨了下方向。

　　不远处的巷子口蜷缩着一个人影。

　　人影被厚厚的脏衣服盖住，像是一个临时的庇护所，在暴雨中摇摇欲坠。

　　苏七月犹豫了一会，莫名走上前去，拍拍人影的肩头。

　　“喝醉了就早点回家……”

　　人影头上的帽子掉落下来，落在苏七月的脚边溅起水花，可少年却像没注意到般毫无反应。

　　苏七月呆滞地注视着面前人的脸。

　　那是一张脏乱的脸，发丝打结，鼻尖上沾着一片叶子。

　　又是一张熟悉的脸，沉睡着的少女，洛星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