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哑》》端汀

21、第 21 章

　　叶府书房，烛火通明，将我和燕慕寒的身影投在绘着笔墨山水的屏风上。他跪在轮椅前，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火光，终于问出心中疑惑：“主公，为什么你不直接杀了他？依你的实力和背景，完全可以...”

　　我猛地倾身，揪住他织金滚边的衣领，将他扯到眼前，嘴唇几乎相贴，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自己冰冷的倒影。“嗬啊…”我发出极轻的气音，带着残忍的笑意，“当然是要让他看着，自己争取来的江山社稷，是怎么被我一点一点吞食殆尽的…”指尖用力，几乎嵌进他衣料下的皮肉，“我要让他也尝尝，什么是绝望的滋味。明明知道结果，却还要苦苦挣扎…”我松开他，靠回椅背，语气慵懒下来，“死了，才是便宜他了。慢慢耗着吧，我还不是很想坐上那个位置…”

　　其实初次宫宴上，燕慕寒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叶青岘。那时只觉得这少年苍白、安静，像一尊易碎的白瓷美人觚，与周遭的喧闹格格不入，引人怜悯又无趣。可后来那层脆弱假象被撕开，露出的狠戾、疯狂和算无遗策，像最烈的毒药，让他心痒难耐。那种暴力与苍白交织的美，疯起来比自己这个北境狼崽子还要骇人，偏偏又美得惊心动魄。叶青岘，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想把你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拉下来，狠狠欺负到你那双冷眼里只剩下我，只想求我？

　　更深露重，窗外传来极轻微的“扑棱”声，一只灰羽信鸽落在窗棂上，脚爪上系着细小的竹管。燕慕寒取下密信，就着烛火一看，眉头紧锁。纸上只有潦草数字：“世子，再不开战，部族尽殍矣！” 耳边仿佛响起部将焦灼的催促：“世子，下令吧！” 他何尝不知箭在弦上，然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无粮之仗，无异驱民入死地！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推开那扇相隔的房门。

　　室内只点了一盏孤灯，我斜倚在轮椅里，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柄镶着墨玉的匕首，刃光在昏黄光线下流转。“让我猜猜，”我头也未抬，声音带着睡意的慵懒，“这次是哪里会被划一刀？”

　　燕慕寒反手合上门，径直走到我面前，竟是直挺挺跪在脚踏前，额头轻轻抵在我盖着薄毯的膝上，声音闷闷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和决绝：“主公，求您帮帮我...”

　　“哦？”匕首停住，我垂眸看他漆黑的发顶，“你倒是说说，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您也知道我是北境的世子，”他抬起头，眼神坦诚得近乎赤裸，“我此次来大晟，其实是想来探查大晟的国力...”

　　“这不用你说。”匕首尖抬起他的下颌，“直接说你的目的。”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清晰道：“北境…我的百姓，要饿死了... "主公不知，北境连续三年大旱，草原枯萎，牲畜饿死过半。"燕慕寒声音沙哑，"去年又遭蝗灾，颗粒无收。百姓都是数米度日...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要多少？”

　　“我们有十五万铁骑……”他声音干涩。

　　“这可是不小的数目，”我手腕微转，刀背蹭过他的颈动脉，“你怎么就觉得我有这些呢？而且我家是有钱，但…”俯身逼近他，气息拂过他脸颊，“我为什么要帮你？你拿什么来换？”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毫不退缩：“主公不是要皇位吗？我送给您如何？”

　　“哼，”我冷笑，刀尖微微下压，“你是觉得我离了你，就拿不到这皇位？”

　　“这倒不是，”他急促道，呼吸因刀锋的压迫而有些困难，“但不费一兵一卒，您就借我这十五万人粮食，我还您一个完整的皇位…这交易，不值得考虑吗？”

　　匕首停顿了片刻。冰冷的墨玉贴在他温热的皮肤上。

　　我收回匕首，指尖在他心口处轻轻一点，感受到那下面剧烈而急促的搏动。“值得考虑。”我靠回去，阴影掩去大半神情，“明日给你答复。”

　　“滚吧。”

　　人都叫他滚了，燕慕寒却像是松了口气，竟还抬起头，对我露出一个带着几分野气的笑容，低声应道：“好。”这才起身，悄然退了出去。

　　门扉合拢，室内重归寂静。我垂眸看着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年轻躯体下蓬勃而焦灼的心跳震颤。这心跳里藏着的，可远比一场简单的权力交易要汹涌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