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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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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集团内部的震荡,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迅速掀起滔天巨浪,并以各种形式扩散开来,即使是被陆狰有意保护起来的昙曳,也无法完全隔绝其涟漪。
几天过去,周司让如同他短信里所说,真的“暂时失联”了。电话打不通,消息石沉大海。昙曳待在家里,虽然有小爹蛊荼插科打诨、妹妹央央天真烂漫的陪伴,但心底那份不安却与日俱增。
他忍不住通过自己的渠道去打探消息,反馈回来的信息却零碎而惊人:周氏董事会内斗升级,股价剧烈波动,周司让的二叔被正式立案调查,周老爷子紧急入院……每一条都透着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昙曳不是不谙世事的傻白甜,他立刻将这一切与父亲那天的警告和“有点内部纠纷”的轻描淡写联系起来。这哪里是“有点纠纷”,这分明是你死我活的战争!而父亲,就是那个点燃引信的人。
他坐不住了。
晚餐桌上,陆狰依旧神色如常地给蛊荼布菜,逗弄着央央,仿佛外界的天翻地覆与他毫无关系。
昙曳食不知味,犹豫了许久,终于放下筷子,看向父亲,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爹地,周家……周司让他……会不会有危险?”
陆狰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了儿子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商海沉浮,自有定律。成败生死,各凭本事。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这话说得冷漠至极,仿佛周司让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昙曳的心沉了下去,他握紧了拳头:“可是……是因为我,您才……”
“因为你?”陆狰打断他,语气微冷,“曳曳,你太高看自己了。我动他,是因为他胆大包天,冒犯了我,惊扰了你小爹。至于周家内部的蠹虫,早就该清一清了,不过是借这个机会而已。”
这话半真半假,既撇清了昙曳的责任不让他有心理负担,又明确表达了对周司让的不满,还将周家内乱归因于其自身问题。
蛊荼在一旁小口喝着汤,闻言眼睫微抬,瞥了陆狰一眼,唇角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却没说话。
昙曳被父亲的话噎住,他知道父亲决定的事,很难改变。他转而看向小爹,眼神里带着一丝求助。
蛊荼接收到儿子的目光,放下汤勺,软软地开口,却是对陆狰说:“阿狰,小孩子打架,大人看着就好啦~插手太多,反而没意思了嘛~”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劝陆狰别再进一步干预,但又仿佛意有所指。
陆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心里有数。”
昙曳见求助小爹似乎也没用,心里更加焦急,却又无计可施。
与此同时,周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内。
周司让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好好合眼了。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火的寒刃,充满了冰冷的战意和疲惫的亢奋。
陆狰的“帮助”来得凶猛而精准,几乎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二叔一派狗急跳墙,反扑得极其疯狂,各种阴损招数层出不穷,公司运营也受到了巨大冲击。
他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资源,压上了全部的身家信誉,甚至不惜动用了一些非常规的灰色手段,才勉强稳住阵脚,开始逐步反击。
这是一场硬仗,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心腹助理快步走进来,脸色凝重地汇报:“周总,二爷那边刚刚抛售了大量股票,试图做空股价,引起市场恐慌。另外,我们之前争取的城南那块地,审批被卡住了,像是有人在背后……”
周司让听完,脸上没有任何意外表情,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他知道,这背后必然有陆狰的推波助澜,或者至少是默许。那位“叔叔”正在暗处冷冷地看着,看他如何在这泥潭里挣扎求生。
“知道了。”周司让声音沙哑却冷静,“按计划B进行。股票那边,用海外账户接盘。城南的地……先放一放,集中资源啃下城西那个旧改项目。”
“可是周总,旧改项目牵扯太多,风险极大……”
“照做。”周司让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能快速产生现金流和稳定人心的项目。风险大,收益也大。”
助理看着周司让眼中不容动摇的决心,不再多言,领命而去。
周司让走到窗边,俯瞰着脚下灯火璀璨却暗藏杀机的城市。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更多的是被激发出的狠厉与野心。
陆狰想看他狼狈不堪?想让他知难而退?
他偏不。
他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
只有这样,他才有资格真正站在昙曳面前,去面对那两位手段通天的“叔叔”。
他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里唯一一张照片——是那次在山顶,他偷偷拍下的昙曳望着月亮的侧影,月光柔化了他的轮廓,美得惊心动魄。
指尖轻轻拂过屏幕,周司让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坚定。
几天后,昙曳终于从一个与周家有生意来往的朋友那里,听到了一个更令人心惊的消息:周司让在全力争夺一个被称为“绞肉机”的城西旧改项目,几乎压上了所有,堪称孤注一掷。
昙曳再也忍不住了。他知道那个项目,早年他听父亲提起过,牵扯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是个烫手山芋,风险极高。
周司让这是在赌命!
他冲进书房,找到正在处理文件的陆狰,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质问:“爹地!城西那个项目是不是你故意丢给他的陷阱?!你想让他死在那里吗?!”
陆狰从文件中抬起头,看着情绪激动的儿子,眉头微蹙:“注意你的措辞。商业选择,各凭眼光和本事。他自己要跳火坑,与我何干?”
“可是——”
“没有可是。”陆狰站起身,目光威严地看着昙曳,“曳曳,如果你选择的人,连这种程度的风浪都经不起,甚至需要你来替他向我求情质问……”
他顿了顿,语气冰冷而残酷:
“那他根本不配站在你身边。”
昙曳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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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狰那句冰冷残酷的“那他根本不配站在你身边”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昙曳的心脏,让他瞬间血液冰凉,也让他一直以来的担忧、焦虑和无力感,在这一刻骤然转化为一种破釜沉舟的愤怒和决绝。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
书房里的空气凝固得令人窒息。陆狰看着儿子骤然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翻涌的剧烈情绪,以为自己的话终于起到了震慑作用,眉宇间的冷厉稍稍缓和,正准备再晓之以理。
然而,昙曳却缓缓抬起头,脸上不再是之前的激动和质问,反而浮现出一种极其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笑意的表情。那笑容,像极了蛊荼算计人时的模样,带着点天真,又带着点冰冷的残忍。
他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在陆狰的耳膜上:
“爹地,您说得对。各凭本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书房里那些象征着陆家权势的文件和陈设,语气轻飘飘的,却像毒蛇吐信:
“那您觉得,如果陆家内部有人……比如那几个一直不太安分的叔公,要是他们联合了周家狗急跳墙的那位二爷,趁着您在这里盯着周司让的时候,派人赶到苗疆寨子里……”
昙曳看到父亲骤然收缩的瞳孔和瞬间绷紧的下颌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继续慢条斯理地往下说:
“然后对外宣称,是您……指使他们去那里‘讨伐’那位‘蛊惑人心、行事妖异’的大祭司,为陆家‘清理门户’……”
“您说,”昙曳微微歪头,眼神纯净得像是不谙世事,吐出的字眼却淬着剧毒,“到时候,我小爹……苗疆地位尊崇、被万千寨民敬若神明的大祭司,他是会相信那些‘证据确凿’的指控,站在您这边……”
“还是会更相信他亲生儿子我的话,站在我这边啊?”
说完,昙曳甚至轻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在落针可闻的书房里显得格外瘆人。
他不再看父亲那张瞬间铁青、充满了震惊、暴怒和难以置信表情的脸,优雅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书房。
“砰。”
书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门内,陆狰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红木书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跳,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惊怒交加!
他千算万算,算尽了商场阴谋,算尽了人心险恶,却唯独没有算到,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儿子,竟然会用这种方式,用他最在意、最不能触碰的逆鳞——蛊荼和苗疆的安定,来威胁他!
这一招,太狠!太毒!精准地掐住了他的命门!
他丝毫不怀疑昙曳有没有能力煽动陆家那些蠢蠢欲动的旁系!更不怀疑,如果苗疆真的因此产生动荡,以蛊荼那看似纯真实则极端护短、且对族群有着绝对责任感的性子,绝对会相信自己的儿子!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陆狰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失控的寒意,而这寒意,竟来自于他血脉相连的儿子。
门外,昙曳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因为后怕和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的手心全是冷汗。
他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点燃了一场可能将所有人都焚烧殆尽的野火。
但他不后悔。
父亲用冷酷的现实逼他,那他就用更残酷的威胁回敬。
为了周司让,也为了他自己那不容被轻蔑践踏的心意。
他拿出手机,手指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低哑却清晰:
“喂?三叔公吗?是我,昙曳。有点关于‘家族未来’的事情,想跟您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