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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试刃 ...

  •   李木可走出房门,木质结构的房屋还是让他吃了一惊,尽管在屋内就已经感觉到了这里生活环境与现代的大不相同,可真看见这些古朴美丽的建筑,倒是给了他几分时空穿越的实感。如果抛开手上捧着的头颅不谈,有这种新鲜神奇的体验也很不错吧?

      院子里经过大雨的冲刷冒出了泥土的气味,深吸一口气,微微缓和了一下他紧绷的神经。李木可仿照着荆轲与人打交道的语气,请人备了一辆去见太子丹的马车,当然也没有忘记嘱咐人将樊於期的尸体好好埋葬。

      顶着周围惊慌而诧异的眼神,他坐上了窄小的马车。

      “难道我做得不对吗?”李木可有些苦恼,侧耳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车轮开始缓缓转动,李木可悬着的心暂时落了下来,打量着手上的头颅,脑海中回忆着太子丹的形象,思考该怎么做才能不露馅。

      从他的角度来看,燕太子丹疑心重,对田光尚不能完全信任,但是对荆轲也没有多少真心,否则就不会在荆轲等待朋友时说出要先派遣秦舞阳的话。

      这倒是也并不难理解,毕竟礼遇荆轲的人是田光,而太子丹拉拢荆轲的手段只是送上美食美酒与美人,物质上的奉献对于一个接下刺杀秦王的任务,想要青史留名的侠客来说,未必比朋友的礼遇更可贵。

      他因为熬夜而有些过于活跃的思维再度跑偏,美食和美酒好像都还是很正常的物质奉献,但美人到底算是……?算了,他还是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他遏制了自己奇怪的思想,把注意力重新放到燕太子丹身上。

      除了多疑这一点,还有些更复杂,更深沉的东西,李木可暂时说不上来,但也许比较接近奸诈。仅仅是为了“保守秘密”而自杀的田光,不正是被太子丹逼迫而死的吗?而现在,他微微垂眸,这位开罪了秦王的将军,为什么只是听了荆轲的一番话,便要将自己的头颅献上呢?

      奸诈多疑,这样的君主……李木可努力回忆着边边角角,想起了燕太子丹最后的结局——为了平息秦王的愤怒,太子丹被斩首,头颅也同样被献给了秦王,当然了,这也并没有改变燕国灭亡的命运。

      暂且不管以后燕太子丹的命运如何,反正现在李木可的命运还掌握在燕太子的手中,就算再怎么不情愿,马车还是缓缓地停下了。

      这还真是做足了风范,李木可想,还没下车就听到车外的声音,是太子丹亲自出门迎接了吗?

      他谨慎地抱着头颅下了车,郑重地向太子丹行礼,双手捧着将那颗头颅献给太子。可还没来得及抬头,将自己准备好的言辞说出口,就看到太子丹失态地跪坐在地上,不顾旁边的人的搀扶,眼泪滚滚而下,“樊将军啊,为何要做到这一步呢……”

      太子丹到底没过一会儿就被拉起来了,他没有刻意地整理衣服,依旧是狼狈的模样,他先是向人吩咐了什么,没过一会便有人从屋里跑出来奉上了盒子。将盒子与头颅都被人收走之后,他的目光终于从那颗头上移开,缓缓转向了自己,李木可顿时感到寒毛直竖,藏在袖子里的手攥了攥拳。

      “荆卿,外面寒凉,请进屋吧。”尽管还是一副悲痛的模样,太子丹也还是相当尊敬地行礼,李木可随后回了礼,低声说道“请节哀。”

      李木可跟在太子的后面进了屋,只是在进屋之前微微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还没亮吗?他想着,偷偷看了一眼前面的太子,只见衣冠虽然有些狼狈但是除却刚才跪倒的痕迹以外并没有什么不妥,他一夜都没有睡吧,不然怎么能够这么早出门迎接呢?

      可荆轲去找樊於期时,太子在谋划什么呢?脑海中闪过那个盒子,是在准备用来装盛樊於期头颅的盒子吗?

      “荆卿,请就上座。”李木可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该委婉拒绝还是应该客气几句再坐上去,身体却好像顺着习惯直接坐了上去。直到他从侍从手中接过杯子时,才确定这只是身体自己的习惯,并不是荆轲又出来了。

      太吓人了,他想,领导让你坐,你还真敢坐啊。反正荆轲应该也还在下线状态,李木可见缝插针地补了一句吐槽,缓解一下自己被吓到的心情。

      坐在对面的太子丹也好像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的,两人捧着杯子一时间相对无言。

      来的路上一直对自己说要谨慎,要小心,但......现在应该不会死吧?不管杯子里是什么,这可是古代的,呃,液体古董,不尝一尝能甘心吗?

      李木可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还是按捺不住好奇,悄悄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液体。

      尝不出来是什么,有点辣又有点苦,难喝。

      悄悄放下了酒杯,太子丹总算找了个合适的话题,正滔滔不绝地说自己与樊於期的交情有多好。可如果两人真的交情好,自己现在作为逼死樊於期的坏人,被他奉为上宾,他还哪里来的脸面对樊於期呢?

      啊,对,樊於期已经死了,不用面对了嘛,怪不得呢。

      李木可在心里好一顿阴阳怪气,脸面上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只是坐在那里安静地听着。太子丹大概是终于演够了,独角戏唱完,又示意旁边的人拿上了一把匕首。

      “丹深知此状并非荆卿之本意,料想樊将军若泉下有知,也应希望荆卿能振奋精神,完成刺杀伟业,如此既可完成樊将军与丹之愿望,更是可以为天下铲除暴君,使荆卿名垂千古。”

      这是直接把杀了樊於期的罪名安到他头上了吗,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但还是算了,可能不解释反而更加顺从太子丹的心理,要解释的话,他可能还得再演上一段,樊将军真是深明大义云云,不然多下不来台。

      李木可在心中暗暗认可自己,但随后的一句话让他立刻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打断太子丹的这句话。

      “丹以百金取得赵人之匕首,以药焠之,望荆卿以囚试。”

      李木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看到门口来了两个侍从,中间架着的是五花大绑的囚徒。李木可的目光落在了放在盒子里的匕首上,又看到旁边拱手而立的太子丹,心里一凉,

      “完了,他来真的。”

      虽然刚醒过来就已经见识到如同凶杀案现场一般的自杀现场,但剑都不是他递的,人家樊於期自杀都是用的自己的剑。所以他虽然吓了一跳,心理上却也没留下太深重的阴影。只是现在,看着太子丹站在一旁略带试探的眼神,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看穿。

      能不杀这个人吗?该怎么做?我不想杀......

      箭在弦上,李木可突然意识到不管怎样,太子都会试探一回。

      荆轲是他招募的人才,他奉上了优厚的待遇,自然也要看看荆轲能不能胜任刺秦的重任。这次如果找借口,他只会更加怀疑荆轲的能力。

      如果,已经没有如果了,最好的方案已经摆在了眼前,在盒子里躺着。

      放下茶盏,握住匕首,缓缓走下台阶。荆轲先是对太子丹行了一礼,然后没有什么犹豫地将匕首刺进了囚犯的腹部。只出了一点血,并没有像李木可想象的那样鲜血喷射,囚犯甚至没有反抗,也没有抬过头,他们两个没有对上过眼神,也许过了一会儿,也许过了很久,李木可也不知道,整个屋子都寂静得可怕。

      侍从放开了手,人倒在了地上。轰的一声,李木可本能地想往后退,腿却在地上生了根。直到侍从检查,向太子拱手报告人已经死了,荆轲才转身,又向太子丹行了一礼,“恭喜太子,这确实是很好的匕首。”

      “好。”太子丹虚扶一把,然后一摆手,侍从抬着尸体出去了。

      “多谢荆卿试匕,万望荆卿以此匕首斩杀秦王。”太子丹行礼的动作并没有引起李木可的注意,身体刚才在转身一瞬间回归自己控制,他的全身都有点发麻。

      听完太子丹的这句话,李木可抬起头,看到了太子丹眼中喜悦的光芒,他从来没想过怎么会有人笑得如此刺眼。

      “定不负太子所托。”他起身,拱手行礼,然后平静地把匕首收了起来,对着太子丹微微点头示意。

      之后又说了什么,李木可记不大清楚,但大概意思就是憧憬着荆轲能凭借刺秦使燕国重新获得名望,再在联合抗秦的过程中获得声誉,最后得到天下霸主的地位。李木可只记得最后太子丹几乎已经掩饰不住自己,草草说了几句话收尾,又让人把荆轲送回最上等的宾馆。

      车轮滚滚向前,坐在车厢里,他闭上眼,终于觉得自己可以喘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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