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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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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北轩靠在滚烫的铁皮箱上，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疼，闭上眼，视网膜上却还残留着言锦舟那双全然陌生的、带着疏离歉意的眼睛。
帐篷里低低的交谈声像蚊蚋，钻进他耳朵里，避无可避。
“下次不许再这样吓我了……”是江亦辰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
一阵轻微的布料摩擦声，似乎是有人在调整姿势。
言锦舟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点依赖的抱怨：“水……”
“慢点喝。”江亦辰的声音耐心十足。
纪北轩的指甲几乎要抠进生锈的铁皮里。他想象着江亦辰小心翼翼扶着言锦舟，将水杯递到他唇边的样子。这些原本是他做了千百遍的动作。
他猛地直起身，肩胛的伤口因为这突兀的动作撕裂般疼痛，温热的血浸湿了一小片布料。他看也没看，大步离开，背影在灼热的空气里显得僵硬而孤直。
接下来的日子，纪北轩把自己扔进了无穷无尽的任务和训练里。只有身体的极度疲惫才能暂时麻痹那颗无时无刻不在抽痛的心脏。
他远远地看着。看着江亦辰无微不至地照顾言锦舟，看着他扶着言锦舟在营地慢慢复健，看着言锦舟对着江亦辰露出信任的、甚至带着些许腼腆的笑容。
“记忆……还是有点乱……”有一次，他路过医疗帐篷，听见言锦舟略带困惑的声音，“好多事情想不起来……好像隔着一层雾。”
“没关系，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江亦辰的声音总是那么恰到好处地响起，温和，带着引导性，“重要的是现在。我们都在你身边。”
“我们”？纪北轩在心里冷笑。那个“我们”里，显然不包括他纪北轩。
他成了言锦舟世界里一个面目模糊的“战友甲”。偶尔碰面，言锦舟会对他礼貌地点点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干干净净，再无往日丝毫情愫。有时甚至会因为纪北轩过于沉郁紧迫的注视而流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警惕和不安。
这种警惕像冰锥，一次次扎透纪北轩。
江亦辰则扮演着完美情人的角色，体贴入微，耐心包容。他替言锦舟挡掉所有不必要的打扰，自然也包括纪北轩任何试图靠近的苗头。他一点点帮言锦舟“重建”记忆，那些纪北轩存在过的痕迹，被悄无声息地擦除、覆盖。
营地里的其他人看在眼里，气氛微妙。有人同情纪北轩，欲言又止；有人觉得江亦辰趁虚而入，行为不齿；但也有人觉得，言锦舟现在依赖信任江亦辰，纪北轩就不该再出现添乱。
谢辰气得牙痒痒，几次要冲上去揪着言锦舟的领子让他看清楚，都被纪北轩死死拦住。
“老大！你就让他这么骗下去？！那姓江的说的都是屁话！你们明明……”谢辰眼睛通红，替他不值。
“他忘了。”纪北轩打断他，声音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认命后的疲惫，“他现在……只信江亦辰。强行说破，只会让他更难受，更混乱。”
他看了一眼远处，言锦舟正被江亦辰逗笑，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许血色。那笑容刺痛了他，却也让他无法动弹。
只要言锦舟能好起来，能笑……他怎么样，都可以。
哪怕心如刀割，也只能沉默地退到阴影里，扮演好那个无关紧要的“战友”。
日子就这样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下流淌，表面的和平下藏着汹涌的暗流。言锦舟的身体逐渐好转，已经可以处理一些简单的医疗工作。关于他和江亦辰是一对的传言，在江亦辰若有似无的推动下，几乎成了营地里的共识。
直到一次紧急任务。
一支小队在外遭遇伏击，伤亡惨重，急需医疗支援。任务地点环境复杂，流弹不断，危险系数极高。
言锦舟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站了出来：“我去。那里需要医生。”
江亦辰立刻皱眉：“锦舟，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太危险了！”
“我是医生。”言锦舟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快速收拾着医疗包，动作因为些许的虚弱而不如往日利落，眼神却锐利如初。
纪北轩站在不远处，看着这样的言锦舟，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他还是他，那个在炮火中也会毫不犹豫冲向伤员的言锦舟。
最终，一支由精锐特种兵和医疗人员组成的快速反应小队迅速集结，纪北轩和谢辰都在其中，言锦舟和另一名军医随行。江亦辰因为另有任务，未能同行。
目的地是一片狼藉的交火区。断壁残垣间，枪声零星响起，硝烟弥漫。
救援行动迅速展开。纪北轩和他的队员负责外围警戒和火力压制，言锦舟和另一名军医则在相对安全的掩体后紧急处理伤员。
一切都在高压下有条不紊地进行。
突然！
“砰！”一声冷枪从侧翼的废墟高处射来！
目标直指正在更换弹匣、视线死角完全暴露的纪北轩！
“小心！”几乎是同一瞬间，有人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
纪北轩只觉眼前一花，一道身影带着巨大的冲力猛地将他扑倒在地！
“呃……！”
一声压抑的、痛苦的闷哼在他耳边响起，温热的液体瞬间溅在他的侧颈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纪北轩猛地抬头，看清扑在他身上的人时，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冻结了！
是言锦舟！
言锦舟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的背部，靠近肩胛的位置，鲜血正迅速染红他白色的医生袍，刺目得令人窒息。
“锦舟！！！”纪北轩的声音变了调，几乎是咆哮出来，手臂猛地收紧，接住他软下来的身体。
周围的枪声、爆炸声、呼喊声仿佛都褪去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怀里这个人迅速流失的温度和刺眼的红。
言锦舟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眼神有一瞬间的涣散，他看着纪北轩近乎崩溃的脸，瞳孔里充满了茫然和难以置信，仿佛自己也不明白刚才那一瞬间为什么会这样做。
剧烈的疼痛撕扯着他的神经，某个被深埋的、相似的画面猛地撞击着他的脑海，同样是硝烟弥漫，同样是危险来临，同样是他不顾一切地扑向同一个人……
碎片闪过，快得抓不住。
“为什么……”纪北轩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抱着他的手小心翼翼，仿佛捧着稀世易碎的珍宝，眼底是巨大的惊骇和后怕，“你为什么要冲过来？”
言锦舟的呼吸急促而痛苦，他望着纪北轩通红的眼眶，那双总是沉静冷漠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他看不懂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剧烈情绪。
他张了张嘴，鲜血从唇角溢了出来，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全然的困惑和下意识地回答：
“我不知道……”
他艰难地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无力地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眉头因剧痛而紧蹙，眼神却是一片空茫的赤诚。
“只是这里……突然很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