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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发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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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
温言突然被自己的咳嗽闹醒。
她咳得撕心裂肺,连带着大脑神经都随着每一次抽气隐隐作痛。
没过几秒门外就传来温致礼的声音:“言言?你还好吗,我可以进来吗?”
“嗯——咳咳!咳!”
堪堪发出一个回应的音节,温言就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温致礼推门进来,蹲到她床前去探她的额头。
她已经换了一身白色棉质睡袍。伸手过来时,比额头的温度先抵达的是淡淡的香味。
“好烫……我就知道,跟中考那天一样,你晚饭又没吃多少……等等啊言言,姐姐去拿个体温枪。”
温致礼刚转身要走,温言迷迷糊糊地发出声音:“医药箱……换地方了。”
“现在都放到电视柜左边最下面的抽屉里。”
“……好……”
温致礼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匆匆离去。
没一会儿,她就一手握着体温枪一手拿着退烧药和酒精棉布回来了。
“滴——39.5℃。”
“你发高烧了……”温致礼的声音带上焦急。
房内没开灯,温言只能通过屋外透进来的灯光看到姐姐逆光的身形。
她看不见她紧皱的眉,却能看清她皱眉时,眉间鼓起一个小丘的轮廓。
那只微凉的手,时隔三年,终于再次附上她的脸颊。
“言言,除了咳嗽,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温言指了指自己的头。
“头,是疼吗还是什么?”
温言听着她急切的询问,有些恍惚。
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又为什么要皱眉?
因为她是她的妹妹?
还是因为,她也是爸爸妈妈的女儿。
“我疼。”
温致礼心一沉。
也是,发这么高的烧,头肯定要疼死了。
她正想着,疼得厉害的话需不需要吃止疼药,谁知下一秒她就怔住。
妹妹的眼泪突然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言言,你——”
“我疼得要命。”
温言用手背捂着眼睛,蜷缩在床上哭出声,伤心极了。
“我还以为,三年前那些话是你故意对我说的。”
“今天我看到你时,我以为你回来给我庆祝毕业。我还以为你终于想我了。”
“但是你居然带回来个男人……”
温致礼愕然在原地,好几次动了动唇,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或许是实在狠不下心就这样冷眼旁观这刚重逢就发着高烧的妹妹哭得梨花带雨,她轻轻坐到温言床边,犹疑着捏捏她的手。
“言言……”
温言坐起身想再愤愤不平地说些什么,却被温致礼顺势轻轻揽进怀里。
当熟悉的温软怀抱席卷而来,眼泪就像融化的蜡油般接二连三坠出温言的眼眶。
她准许自己在这一别经年的怀里抽咽。
一切都那么熟悉——温度,香气,还有后脑那只缓缓轻抚的手。
“言言,不哭了……”
“乖,乖。”
她又像从前一样,哄她,安抚她,用那无底线的柔软纵容她。
可就是不去解释刚刚温言暗里指责她的话。
她又怎么可能没听明白。
温柔是她,绝情也是她。
本来温言就发烧,这会儿哭得整个人都烫起来。
等过了一会儿,察觉到妹妹哭得没那么凶了,温致礼赶紧开口道:“言言……你需要吃退烧药,我去给你拿水。”
她再一次落荒而逃。
等她端着杯水回来,温言已经不哭了,就静静躺在床上。
两人都不说话,一直到温言坐起来将药片吞了下去。
一旁的酒精没像三年前那样派上用场。
温致礼看她又躺回去,于是把剩余的水放到了床头,不放心地问一句:“言言,我们去医院挂个急诊好不好?”
“不用。”
这次温言回答得迅速又平静。
温致礼沉默一下,又说:“那看看明天退烧没有,还烧得这么高就去医院。”
温言不回话,温致礼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最后嘱咐道:“睡吧,晚上不舒服了或者饿了都可以叫我,我先回房间了。”,随即迈开脚步。
等她走到门口,温言的声音却又一次响起,这一次,带着沙哑。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次究竟为什么回来?”
一秒。
两秒。
只换来一片沉默。
“算了。”
温言疲惫地将脸深深埋入枕头。
“你走吧。”
静默一会儿,门被阖上,房内又只剩漆黑一片。
问什么都没有用,说什么都没有用。
没有用。
什么都改变不了温致礼已经带周济回家见家长吃饭的事实。
她又回想起自己这浸泡在思念里的三年,觉得有点可笑。
温致礼走了,给她留了一个装满回忆的房子,几个没有人提醒要涂唇膏的冬天,无数解不开的难题和流不尽的泪。
姐姐没教过她什么是爱而不得,妈妈也没教,爸爸也没教。
她便只好笨拙地等待,在每一个寂寞时分在心里默念姐姐,委屈巴巴地想着要等到哪一天那个人才肯回来向自己坦白一句其实我还是爱你的。
她粘合起自己的裂隙,
伤口在每一个雨季来临前隐隐作痛。
温言头疼欲裂,眼泪又一次汹涌而出。
……
第二天,温言醒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先感受到的是口渴难耐。
她顺手拿过床头的水杯,撑起上半身就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
喝完水后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了。她这才反应过来手中这杯水被人重新添置过,甚至刚刚入口都还是温的。
她看了看床头,果然,那儿还静静地躺着两片止疼药。
温言又去摸摸自己的额头,不烫,想必已经退烧了。
也不知道那人晚上来了多少回,是不是也像中考完自己发烧的那一天一样,一整宿都没睡。
温言的心软了软,又被更浓烈的心酸替代。
如果她不对自己这么好,现在也不至于这么难过了。
她是怎么做到的?
既能体贴地像昨晚一样搂着她轻哄,又能狠心地在过去三年中对她不闻不问。
温言走出房门,一阵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传入耳朵。
继续往外走,就看见温致礼坐在餐桌旁聚精会神地敲打笔记本电脑键盘,看样子是在处理工作。
她戴了一副方形黑框眼镜,这下倒是有些程序员的气质了——这是温言第一次看她戴眼镜。
她还穿着那身白色睡袍,腰间系带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后脑黑发被随意地低低盘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现在的她跟昨天穿职业装的她不同,有种温柔随性的美。可能是正在处理工作的缘故,身上却又添了几分引人注目的光彩。
简直美得像电影画面一样。
温言就那么呆呆地注视了她许久——毕竟这是她在分别的这些日子中都不曾再有过的机会——一直到温致礼注意到了她。
“啊,言言你醒了,还难受吗?”
温致礼摘掉眼镜,把笔记本扣上,站起身。
没问她还烧不烧,说明她确实半夜偷偷进来给自己测体温了。
温言摇摇头。
“想吃点什么?”
“随便。”
“喝粥吗?锅里有,我去给你盛。”
“行。”
温言坐到温致礼对面那个位置。没一会儿,温致礼就端着碗南瓜小米粥放到她面前。
“小心,有点烫。”
叮嘱完,她又回到自己刚刚坐的位置,也不再打开电脑,也不说话,就注视着她喝粥。
温言本来不想跟她交流。
自己还因为她伤心着呢。
可她受不了姐姐像现在这样巴巴地望着她。
毕竟这个人昨晚还守了她一整夜。
还……
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哄了那么久……
“呃……爸妈又去上班了?”
“嗯,昨晚吃完饭没多久就走了。”
“你……不用去上班吗?”
刚刚她看了一眼时间,都快11点了,哪家大厂员工11点了还能穿着睡袍在家里晃荡。
“今天周六。”
“你们还能放双休啊?这么爽。”
“嗯。”
“噢……”
没话讲了,温言就默默低头喝粥,余光却忽地瞟到桌角那杯昨晚没动的四季奶青。
这……怎么还在这儿?
有点尴尬……
“今天有安排吗?”
开口的是温致礼。
“噢,教室里东西还没收拾,待会儿打算跟我同桌回趟学校,午饭不在家吃了。”
“不跟光熹一起吗?”
“她说想再躺两天。噢对,她谈了个男朋友,到时候她跟她男朋友一起去。”
“那,你同桌是谁?”
“你不认识。”
温致礼抿了抿唇没说话,温言便自顾自低头喝粥。
“晚饭想吃什么?”
“随便——算了,还是不回来吃了。”
“……好。”
温言有点受不了这气氛,急急喝完最后几口粥就站起身。
“我去换身衣服,走了。”
“好。”
等温言收拾好出来,只见桌碗都被收拾好,温致礼仍坐在餐桌旁敲键盘。
察觉到动静,温致礼转过头。
眼神先是有一瞬惊喜,渐渐地,眉头却是皱起来。
今天温言穿了一件很清纯的白色连衣收腰长裙,还化了个淡妆。
“言言,你是……跟朋友回学校收拾东西?”
“嗯。”
“跟朋友去收拾东西,也要这么精致打扮?”
跟谁见面,才这么精致打扮,你不清楚吗?
温言终归是把这句腹诽吞回了肚里。
“嗯,怎么了吗?”
温致礼垂了垂眼。
“没什么,路上小心。”
……
跟江渚在校门口见面,温言果然是免不了对方的一顿打量调侃。
“温小姐,您这是来收拾东西呢,还是来跟我约会呢?”
“你就别笑我了,我今天衰死了。”
“哎哟,怎么了?”
温言说不清她跟温致礼之间这些事,索性静默了两秒便朝江渚摆摆手。
“以后有空再跟你解释,我们先进去。哦对了,晚饭也跟我一起在外面吃吧?”
“啊?收拾东西哪用收拾一下午啊。”
“也是……”
温言思索了一会儿。
“那我们下午去看场电影吧?正好最近新出了个悬疑片我还挺想看的。”
江渚揶揄道:“原来温小姐真的是来约会的啊。”
温言回了她个白眼,不理会她这句贫嘴,两个人往学校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