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她指凉》茉玄

93、雪落归处

　　列车钻出隧道时，窗外的高楼渐渐矮下去。许晚棠望着窗外渐近的故乡景色，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冷吗？”白青泠轻声问，掌心覆上她的手背。

　　许晚棠摇摇头，目光仍停留在窗外：“只是想起上次回来，还是清明时节。”

　　那时棠市的垂丝海棠正开得绚烂，她和白青泠一同去墓园看望了外婆。而现在，冬日给这座城市披上了素装，唯有书店门前那串风铃，依旧在风雪中清脆作响。

　　取行李时，叶知灵和林薏柔已经在传送带旁等候。

　　“可算到了！”叶知灵快步走来，自然地接过许晚棠手中的行李推车，“薏柔查了天气预报，说今晚雪会更大，咱们得快点回去。”

　　林薏柔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补充：“根据航班信息，你们的行李将在三分钟后到达三号传送带。小姨刚才发消息说，艺言姐准备了热巧克力和新烤的曲奇。”

　　许晚棠忍不住笑了：“还是老样子，什么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林薏柔微微挑眉：“效率最大化。”

　　四人打车前往书店。车上，叶知灵兴致勃勃地分享着趣事，林薏柔偶尔插话补充细节。许晚棠和白青泠安静地听着，手指在厚重的外套下悄悄交握。

　　当出租车缓缓停在那个熟悉的路口，许晚棠的心不由自主地微微收紧。透过飘舞的雪花，她看见那座两层的老建筑静静地伫立在街角，暖黄色的灯光从宽大的玻璃窗里流淌出来，在积雪上投下温馨的光晕。一切都与记忆中别无二致，仿佛时光从未流逝。

　　推开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伴随着书页的香气和暖意扑面而来。许晚棠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下一秒就会听见外婆那声熟悉的“棠棠回来啦”。

　　然而从柜台后抬起头的是小姨陆清妍，她放下手中的活，眼中盈满笑意：“可算到了！这么大的雪，我还担心航班延误呢。”

　　她绕过柜台，先拥抱了白青泠，然后紧紧抱住许晚棠：“晚棠瘦了，”她仔细端详着，“是不是青泠没照顾好你？”

　　白青泠无奈地撇嘴：“小姨，你这就偏心了。”

　　陆清妍笑着捏捏她的脸：“怎么，还吃醋了？”她转向其他两人，“知灵、薏柔，快去暖和暖和，艺言刚煮了热巧克力。”

　　书店深处的帘子被掀开，艺言端着托盘走出来，上面放着四杯冒着热气的饮品：“刚好，尝尝新调制的‘冬忆’系列，用了棠市本地的桂花蜜。”

　　许晚棠接过杯子，温热透过瓷杯传到掌心。她轻轻啜饮一口，桂花的香甜与巧克力的浓郁完美融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茶香。

　　“真好喝，”她由衷赞叹，“艺言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艺言温柔地笑笑：“喜欢就好。清妍说你们今天回来，我特意调试了好几次配方。”

　　大家围坐在书店角落的阅读区，那里曾经是外婆最喜欢的位置。许晚棠注意到，虽然书店的整体布局没有大变，但细节处多了许多陆清妍和艺言的痕迹：窗台上多了几盆耐寒的绿植，墙上挂了几幅艺言拍摄的黑白照片，角落里的老钢琴也被细心调过音。

　　“月梨和姝杞后天才能到，”陆清妍说，“不过正好，明天书店有个小型的年末读书会，你们可以一起来帮忙。”

　　叶知灵眼睛一亮：“需要我负责什么环节？”

　　艺言轻笑：“有你最擅长的部分。读者互动环节，还有新品试饮点评。”

　　大家笑作一团，气氛轻松愉快。许晚棠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柜台后方，那里依旧挂着外婆生前最爱的那个风铃，铜管上刻着细密的海棠花纹，随风轻响时，仿佛故人低语。

　　傍晚时分，书店打烊后，大家一起去了墨香咖啡馆。艺言亲自下厨，为大家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为团聚干杯！”叶知灵举起果汁杯，兴奋地喊道。

　　大家举杯相碰，杯中液体荡漾，映着一张张笑脸。许晚棠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外婆不在了，但她留下的书店依然温暖着这么多人，如同一个永不停歇的故事驿站。

　　饭后，许晚棠和白青泠溜达到书店二楼。这里的变化更大一些，原本的储藏室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休息区，但外婆留下的那张旧书桌依然靠窗摆放着，桌面上纤尘不染，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小姨每天都擦，”白青泠轻声道，“她说这样感觉外婆还在。”

　　许晚棠走到书桌前，手指轻轻抚过光滑的木质表面。高中三年，她无数次坐在这张书桌前温习功课，外婆总是悄悄端来点心和热茶，生怕打扰她。

　　“时间过得真快啊，”她轻声说。

　　白青泠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但有些东西从未改变。”

　　她们并肩站在窗前，看着雪花缓缓飘落，覆盖了棠市的街巷。楼下传来叶知灵和林薏柔的欢笑声，夹杂着陆清妍和艺言的轻声交谈。

　　“明天，”白青泠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却坚定，“我带你去个地方。”

　　许晚棠抬头看她：“去哪里？”

　　白青泠神秘地笑了笑：“秘密。”

　　第二天清晨，许晚棠是被阳光唤醒的。雪后初晴，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她下楼时，发现白青泠已经和小姨在整理书籍了。

　　“醒啦？”陆清妍笑着招呼，“青泠说你倒时差，没让我们叫醒你。”

　　许晚棠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日本和国内就一小时时差……”

　　白青泠捏了捏发酸的肩膀：“那也是时差。”

　　艺言从咖啡馆那边端来早餐：“快来吃点东西，一会儿读书会就要开始了。”

　　上午十点，读者陆续到来。小小的书店很快坐满了人，大家围着暖炉，手中捧着热饮，安静地阅读或小声交流。

　　许晚棠负责引导读者，白青泠则帮着陆清妍整理书籍。叶知灵和林薏柔也被安排了任务——负责饮品区和记录读者的书单需求。

　　中午时分，读书会进入自由交流环节。一位老读者分享了她与书店的渊源：“我从小就在这里买书，现在带着孙子来，感觉特别温暖。虽然书铺阿婆不在了，但这家书店还是老样子。”

　　许晚棠听着，不禁看向柜台后那串风铃，它正随风轻轻作响，仿佛在回应这份跨越时光的温情。

　　下午，读者渐渐散去，留下的是满室的温暖和几摞待整理的书籍。大家分工合作，很快将书店恢复原状。

　　“今天很成功，”陆清欣慰地说，“多了不少新会员呢。”

　　艺言递给她一杯水：“是你经营得好。”

　　看着两人相视而笑的默契模样，许晚棠不禁微笑。她悄悄握住白青泠的手，轻声说：“以后我们也经常回来帮忙吧。”

　　白青泠回握她的手，点头：“好。”

　　傍晚时分，白青泠拉着许晚棠出门：“带你去个地方。”

　　她们穿过熟悉的街道，雪在脚下咯吱作响。最终，她们停在了一家老银饰店前。

　　“还记得这里吗？”白青泠问。

　　许晚棠点头：“高中时常来的地方。”她看着橱窗里陈列的各种银饰，忽然明白了什么，“你……”

　　白青泠微笑：“我学了银饰制作。”

　　在银饰店的工作室里，白青泠取出两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两枚设计精巧的戒指，戒面上细腻地雕刻着海棠花的纹路，花瓣的脉络清晰可见，仿佛刚刚从枝头飘落。

　　“这是我设计的，”白青泠轻声说，“融合了纸艺的镂空技法和植物染色的层次概念。”

　　许晚棠拿起其中一枚，在灯光下仔细观看。戒指内圈刻着一个小小的“泠”字，另一枚则刻着“棠”，字迹细腻如微风拂过的痕迹。

　　“什么时候做的？”她问，声音有些哽咽。

　　“你不在的时候，”白青泠说，“想着你，就做了这个。”

　　许晚棠小心地试戴戒指，尺寸恰到好处。银色的戒圈在她指间闪烁着温润的光芒，如同冬日里的一缕暖阳。

　　“外婆以前常说，”许晚棠轻声道，“海棠无香，是因为它把所有的香气都深藏在花蕊里，只给懂得珍惜的人。”

　　白青泠握住她的手：“那我一定是那个最懂得珍惜的人。”

　　回书店的路上，两人十指相扣，新戴的戒指在雪光中微微发亮。街道两旁的店铺都亮起了灯，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晚饭的香气。

　　“明天月梨和姝杞就回来了，”白青泠说，“到时候大家一起去看海棠树吧。”

　　许晚棠点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些：“嗯，到时候大家都在一起了。”

　　夜色渐深，书店的灯光在雪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那串风铃依旧在门前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