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啊,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
-
闻律修的目光落在床边那把木椅子,酒吧的制服被整齐地叠放在那里,金色的假发搁在上方,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松了松领带,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我还没吃晚饭。"他开口,声音很低沉很有磁性,目光却仍停留在那套制服上,仿佛在确认它是否真的只是她的一层工作外衣。
温妤的唇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线,虽然她没有吃他家的饭,可她确确实实在人家家里住了一晚上。
"我只有泡面。"她最终说道,却带着一种倔强的坦然。
闻律修的目光终于从制服上移开,落在了她的脸上,她的睫毛低垂着,鼻尖上还沾着一点未擦干净的颜料。
"好极了。"
温妤愣了一下,抬眼看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嫌弃或玩笑的痕迹,但闻律修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转身走向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一包泡面,动作熟练地烧水、拆包装,闻律修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她的肩胛骨在围裙带子下微微凸起。
水开了,蒸汽模糊了温妤的侧脸。她盯着翻滚的水面,突然开口:"没有叉子,只有筷子。"
"可以。"闻律修再次说道。
温妤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搅动面条。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她将煮好的泡面盛进唯一的碗里,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个荷包蛋。转身时,闻律修已经坐在了那张小方桌前,修长的双腿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局促。
"给。"
闻律修低头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泡面,金黄色的面条上卧着一个完美的荷包蛋,边缘微微焦脆,蛋黄半熟,是他喜欢的程度。
"谢谢。"
如今的温妤柔和了许多,要是一年前,温妤大概会直接关门。
她仍然记得自己第一次给那群四五岁的小屁孩上美术课时的场景,她板着脸,像对待成人学生一样,严肃地讲解构图和色彩理论,结果把坐在第一排的小女孩吓哭了。
小女孩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温妤当场僵住,手足无措地蹲下来,声音都发颤:"你、你别哭啊……"
可小女孩哭得更凶了,温妤急得眼眶也跟着红了,她的声音还是冰冷的没有温度:"我是不是讲得太难了?对不起……"
结果她一哭,整个教室的小朋友全都愣住了,面面相觑,然后——
"哇!!!"
集体大崩溃。
十几个小萝卜头齐声大哭,场面瞬间失控,隔壁教室的老师闻声赶来,推开门就看到温妤蹲在一群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孩中间,自己也红着眼睛,手里还捏着一支被捏断的蜡笔,茫然又无助地抬头看过来。
那位老师后来告诉她:"温老师,你比他们还像小孩。"
如今的温妤学会了蹲下来和小朋友平视,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放软语调,甚至会在示范画画时故意画歪,逗得孩子们咯咯笑。
温柔不是软弱,而是另一种力量。
闻律修的筷子停在半空,面条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他抬眼看她,目光落在她微微绷紧的下颌线上。
"你吃过了吗?"
温妤摇了摇头,没说话。
"那你..."
"我只有一个锅,一个碗,一双筷子。"
闻律修的动作顿住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面条的热气无声地升腾,温妤站在厨房的阴影里,脸上的表情有些冷漠,却又不是真正的冷漠,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防备,像是早已预料到会被这样问,所以提前筑好了墙。
闻律修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碗,又看了看她。
她每天都是这样过的?就只吃这个?
一个人,一碗面,连多余的餐具都没有。
他放下筷子,碗底与桌面轻轻相碰,发出细微的声响。
"那现在怎么办?"他问,"你看着我吃?"
她抿了抿唇,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你可以吃完再还给我。"
闻律修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伸手,将碗推到了桌子正中央。
"一起吃。"
温妤愣住了。
"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她,"要么一起,要么都不吃。"
"可是你吃过了,小朋友都知道,不可以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闻律修的手指还搭在碗边,闻言顿住,眉梢微微挑起。
他这是被嫌弃了?
空气凝固了一秒。
"闻先生,不讲卫生。"
闻律修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低笑了一声,嗓音里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温妤。"
"嗯?"
"你故意的?"
"我只是陈述事实。"
闻律修眯了眯眼,忽然伸手,修长的指尖轻轻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她无法抽离。他的拇指在她腕骨上摩挲了一下,声音低沉:"那现在怎么办?碗只有一个,筷子也只有一双。"
"你可以……自己去买新的。"
"可我现在饿了,不想等。"
温妤抽出手,转身,她走到那个漆色斑驳的厨柜前,踮起脚从最上层取出一个小碟子,上面摆着一块掌心大小的苹果派,酥皮已经不那么脆了,但肉桂的香气仍在。
"你自己吃吧。"她把泡面碗往闻律修面前推了推,"我有这个。"
闻律修盯着那块歪歪扭扭的苹果派。派皮边缘捏着笨拙的花边,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人做的。
闻律修的目光落在椅背上那件叠得整齐的制服上,状似随意地开口:"一会儿要去上班吗?"
"可以不用去,我就是个临时服务生,去一天算一天的钱。"
她没抬头,但闻律修还是捕捉到了她语气里那一丝微妙的停顿。
"只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道,"昨天晚上没换衣服。"
所以制服才会被带回来。
闻律修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她今天穿的是简单的棉麻衬衫和牛仔裤,洗得有些发白,但干净清爽,和昨晚酒吧里那个戴着金色假发、妆容浓艳的服务生判若两人。
"那今晚不去?"他问,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不去了,今天吃过饭了,那边有免费的晚餐。"
闻律修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这女孩有点惨兮兮的。
温妤抬头,发现闻律修正看着她,目光深沉得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了?"
"没什么。"
"温妤。"
"嗯?"
"没什么,你在画什么?"
“画给小朋友上课的素材。”
收拾好后,她看向闻律修。他正坐在她唯一的那把木椅上,修长的双腿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局促,却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闻律修"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的画上,一群憨态可掬的小动物围成圈,线条简单却生动。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时钟的滴答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车鸣,温妤低头继续画画,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沉甸甸的,像夏夜里闷热的空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渐深,当时针指向十二点时,温妤终于忍不住抬头:"你......还不回家吗?"
"不急。"
"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她,“你画你的。"
温妤抿了抿唇,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今晚压根就没打算走。
那就熬吧!我可是上过夜班人。
闻律修看着低头画画的人,就像当年那个在酒吧包厢里,明明自己醉得站不稳,却还固执地挡在他面前说"他酒量不好,我替他喝"的女孩,从来都不曾真正改变。
温妤起身去拿水时,闻律修的目光跟着她移动。她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她走回来,将水递给他:"喝吗?"
闻律修接过,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眉头微皱了一下,这种水的价格,抵得上她可能一整天的饭钱。
"水比食物还贵?"他问。
温妤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嘴角轻轻扯了扯:"客人买了单,没有打开过的。"她耸耸肩,"她们告诉我可以拿回来的。人是不好的,但钱是真的,水是无辜的。"
她就是这样,把别人丢弃的东西,当作自己生活里的珍宝。
他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胸口那股莫名的燥热。
"下次,别拿别人剩下的。"
温妤愣了一下,随即失笑:"闻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闻律修没说话。
"我不偷不抢,拿的是被丢弃的东西。"她指了指角落里堆着的画材,"就像那些颜料,也是店里过期处理的。但至少,我用它们画出了能卖钱的作品。"
温妤的眼皮越来越沉,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困倦的小动物,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把自己往床的内侧挪了又挪,几乎要贴到墙上去。
闻律修站在床边,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语气理所当然:"昨晚你睡了我家的床。"
温妤困得迷迷糊糊,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小气鬼。"
"嗯?"他挑眉。
她立刻闭紧嘴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整个人又往墙边缩了缩,恨不得嵌进墙缝里。
闻律修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掀开被子躺下,床垫微微下陷,温妤顿时绷紧了背脊,手指悄悄揪紧了被角。
是不是有点太近,太近了,可她不想睡那个单人沙发。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体温,闻律修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让她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
"再往里贴,"男人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就要和墙融为一体了。"
"我喜欢贴着墙睡。"
"还债要有还债的诚意。"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你占了我半张床,难道不该分我一半被子?"
温妤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卷走了大半的被子,闻律修身上只盖了一小角,她顿时窘迫起来,手忙脚乱地想把被子分给他,却被他一把按住。
"别动,"他声音突然沉了几分,"睡觉。"
温妤僵住,不敢再乱动。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紧张得睡不着,可闻律修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像是最好的催眠曲,困意终于战胜了理智,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不知不觉地沉入梦乡。
黑暗中,闻律修睁开眼,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孩,轻轻将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自己的脚却还漏了一节在床外边。
这样,才叫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