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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我现在单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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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妤刚拉开门,差点迎面撞上一位正要抬手敲门的中年女佣。女人约莫四五十岁,褐色的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米色制服熨烫得一丝不苟,额头上几道深深的抬头纹显示出岁月的痕迹。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显然也没料到门会突然打开。
"午安,小姐,"女佣温和地开口,"您需要用午餐吗?"
"不,不不,谢谢!"温妤慌乱地摆手,顾不上什么礼仪,抬脚就要往外冲。
"小姐,"女佣,艾玛,在她身后不慌不忙地提醒,"门口在这边。"她伸手指向走廊右侧,嘴角带着善意的微笑。
温妤猛地刹住脚步,脸颊"腾"地烧了起来。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好...谢谢,昨天的衣服。"
“衣服是我替小姐换的,妆也是我替小姐卸的。”
“非常感谢您。”她一边顺着艾玛指的方向快步走去,一边道谢,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转角处的古董镜映出艾玛摇头的样子,她正弯腰捡起温妤掉落的一枚发卡,那是个廉价的塑料制品,在豪宅的地毯上显得格格不入。
温妤快步冲下旋转楼梯时,在客厅里迎面撞见了一位中年男人,管家阿尔伯特。他约莫五十多岁,身材挺拔如松,蓝色的眼睛像大海的颜色,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胡须让他看起来像从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英伦绅士。
"日安,小姐。"阿尔伯特微微欠身,熨烫笔挺的黑色燕尾服随着他的动作泛起优雅的褶皱。他说话时带着牛津腔的尾音,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轻扶胸前。
温妤猛地刹住脚步,老人身后是整面落地窗,阳光在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微笑时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您、您好..."温妤下意识拽了拽制服下摆,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身廉价装扮在挂着雷诺阿真迹的客厅里有多突兀。
阿尔伯特的目光扫过她红肿的眼睑和皱巴巴的衣领,却体贴地没有多问,只说道:“您需要用午餐吗?”
"不,谢谢您,但我该走了。"
“那给您安排车。”
“不,不用,我可以打车。”
“小姐,这个地方,出租车可能太好进来。”
温妤又尴尬的笑了笑:“那就麻烦您...”
阿尔伯特微微颔首:"正门在玫瑰花园右侧,先生已经让司机已经备好车了。"
温妤皱起眉,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请问,先生是?”
这会轮到阿尔伯特惊讶,那惊讶的表情只存在了一瞬,毕竟这位小姐昨晚可是闻先生亲自抱上楼的。
“先生姓闻,”他顿了顿,"先生说您可以留下。"
温妤不明白,可以留下是什么意思,只是说道:“麻烦您替我谢谢闻先生。”
闻律修站在落地窗前,手机贴在耳边,听着阿尔伯特用他那标志性腔调汇报:"那位小姐已经安全离开了,先生,她坚持没有用午餐。
闻律修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她穿走了制服?"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几分意料之中的了然。
电话那头传来阿尔伯特克制的轻笑声:"是的,先生。那套米色套装原封不动地挂在衣橱里。"老管家顿了顿,"不过她掉了一个发卡。"
"她看起来..."老管家罕见地犹豫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小鹿。"
闻律修眼底闪过一丝柔和:"她一直都是。"
挂断电话后。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陆彧发来的消息:【老闻,你猜我在苏富比拍卖目录上看到谁的新作了?】
闻律修没有点开那张附带的照片,而是直接拨通了陆彧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陆彧带着笑意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从听筒里蹦出来:"老闻!你绝对猜不到拍卖行这次,"
闻律修将手机稍稍拿远了些。
"Aria的新作《烟火》拍出了一千一百万!"陆彧的声音里带着夸张的惊叹,"要我说这位天才少女一定长的很丑,不然..."
"去查查温妤。"闻律修突然打断他。
电话那头诡异地安静了三秒。
"哈!"陆彧突然笑出声,"终于承认了?真和林灵分手了?"
闻律修的目光落在办公桌角落的相框上,那里原本放着和林灵的合照,现在只剩一张空白衬纸,他伸手将相框扣在桌面上。
"我现在单身。"
"老天,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所以昨晚那个服务生真的是..."
闻律修没有回答。
"行吧,"陆彧的声音突然正经起来,"不过老闻,你确定要查?查多深?"
"只要跟国内那边无关就行。"
"包在我身上。"陆彧的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需要我安排个偶遇吗?"
"不必。"
挂断电话后,他站在窗前久久未动。手机屏幕自动锁屏前,最后显示的是陆彧发来的地址,东区橡树街47号,一栋老式公寓。
暮色像一盆逐渐冷却的炭火,将橡树街的轮廓晕染成青灰色。一月的风裹挟着碎雪末,在路灯尚未亮起的间隙里游荡,把橱窗玻璃呵出霜花。
闻律修站在橡树街47号斑驳的铸铁大门前,指尖的烟已经燃到尽头,烫红的烟丝在暮色中明明灭灭。距离和陆彧通话结束不过六小时,他却已经站在这里,这个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的冲动,连他自己都感觉有些意外。
我到底在干什么?他还没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人就已经到楼下了。
他抬头看向这栋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老公寓,墙皮剥落得像张被揉皱的素描纸。
烟蒂被按灭在锈蚀的邮筒上,金属表面还残留着雨渍。他本该等陆彧的完整背调,本该安排一次体面的会面,本该...但昨晚温妤醉得人事的画面,让他破天荒地失了分寸。
她不该再被那样抱走。
这个念头来得毫无道理,却让他在暮色中抬手推开了吱呀作响的铁门,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
三楼走廊尽头那扇门漆着不匀的湖蓝色,门把手上挂着块手写木牌:「正在创作,推销勿扰」,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闻律修抬手欲叩门,却在听见门内动静时猛地僵住。
"嘶..."门缝里漏出温妤吃痛的抽气声,接着是画架倒地的闷响。
指节悬在半空,闻律修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荒谬。他该说什么?还是直接告诉她"你该搬来和我住"?这个想法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伸出的手缓缓收回。
门内传来窸窣的布料摩擦声,接着是温妤自言自语的呢喃:"...颜料又用完了..."
隔音也那么差。
闻律修的指尖在口袋里轻轻摩挲着那枚廉价的塑料发卡,他有完美的借口敲开那扇门。
门开的一瞬,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暖黄的灯光从她身后漫出来,勾勒出她乱蓬蓬的发梢和瞪大的眼睛,颜料斑驳的围裙还系在身上,右手还握着支没盖笔帽的勾线笔。
"闻先生?您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闻律修的目光扫过她沾满颜料的赤脚,他从容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发卡:"司机今天送你回来的。"
温妤的睫毛颤了颤,目光落在那枚发卡上,塑料花瓣已经开裂,是她上周在地铁站台买到的便宜货,她猛地抬手摸了摸头发,果然发现右侧的发髻松散着。
"谢谢..."她伸手去接,闻律修却顺势向前半步,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瞬间压过了走廊的霉味,温妤不得不后退让出空间,任由他登堂入室。
他站在门口,目光缓缓扫过这间狭小的公寓。
房间比想象中整洁,甚至有种近乎强迫症的秩序感。
客厅与厨房连成一片,只够放下一张小方桌和一把椅子。桌面上铺着蓝白格子的桌布,桌子上插着几支玫瑰花,桌布边缘熨烫得一丝不苟,一只马克杯倒扣在沥水架上。
画架支在床边,是整间屋子里最凌乱的地方,颜料管挤在塑料托盘里,调色板上干涸的色块层层叠叠,画笔插在洗笔筒里,水面上还浮着未散的油彩。
床贴着墙,铺着简单的碎花床单,被褥平整得像是从未有人睡过,枕头旁放着一本翻开的素描本,铅笔削得尖细,整齐地排列在边缘。
浴室的门半掩着,里面传来淡淡的花香,不是廉价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而是真正的干花,装在小纱布袋里,挂在淋浴间的挂钩上。
整个空间狭小到几乎一眼就能看尽,但却意外地不让人觉得逼仄。没有外卖盒,没有乱扔的衣服,甚至连画材的混乱都像是被某种无形的规则约束着,除了画画的地方,她活得像有洁癖的人。
闻律修的视线最终落在那扇窄小的窗户上,窗台擦得一尘不染,上面摆着一排小小的多肉植物,在夕阳下泛着健康的翠绿色。
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如果她不把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可能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