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照片引发的》找碗

18、新年

　　“想了。”
　　叶启明把这句话在嘴里绕了又绕，最后坐回座位：“想了？那晚上去不去我家？啊？”说完用腿轻轻推了推李乘歌。
　　“去…干吗？”李乘歌垂下眼问。
　　虽然午休时间教室里没几个人，大多数人也没有看过来，但李乘歌就是觉得自己被很多视线盯着。
　　“能干什么！答应你的，没毕业之前我什么也不再。”叶启明觉得好笑，“还是你想做什么？”
　　李乘歌的头发遮着眼睛，眼神里是说不清的嫌恶。
　　“好。”很久之后，他说。
　　他确实轻浮。
　　李乘歌又出现在左仓的梦里。
　　梦里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左仓，嘴里轻轻吐出那句话。
　　“我真恨你。”
　　左仓回忆着他眼中的认真和恶心，眉头皱在一起。
　　仓知玉看着他又皱起眉，伸出手想把它揉开，只是还没有碰到，左仓就睁开眼睛。
　　“妈妈…”左仓呢喃一句，转眼又睡过去。
　　这几天他醒着的时间少之又少，多数情况都是醒了几分钟又睡过去，连吃东西都是仓知玉或者左中石给他喂些好消化的流食。
　　发烧昏睡的时候他一直重复着做一个梦，梦中的人看不清脸，但左仓知道那是李乘歌。
　　那张看不清模样的脸上好像带着挥之不去的厌烦，嘴中说着那句让左仓深入梦魇的话。
　　“我真恨你。”
　　重获自由的第三个星期，李乘歌随着叶启明住到他家。
　　虽说这期间没有像在左仓家那样随心所欲，但至少也没有像在家里那样里外不是人。
　　左仓没有再返校，具体情况也不知道，听袁满说是在家复习，高考会参加。
　　李乘歌听了没什么反应，除了手停顿了一秒之外。
　　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成绩在寒假的第五天出来了。
　　李乘歌一早就醒了，干完家务之后硬生生等到了九点多才发消息问班主任成绩的事情。
　　学校不允许老师跟学生说具体成绩，说是担心学生们知道成绩后达不到心里的标而有压力，所以各科成绩都是用A、B、C、D、E来区分。
　　李乘歌对成绩很重视，缠着班主任问了很久，最后对方才微微透露了一点，没说具体分数，但挑明了说他保持住这个状态到高考想上的学校基本都没问题。
　　李乘歌高高兴兴回复了个收到。
　　期末左仓没考，听说是寒假随父母去了国外。
　　事实也确实如此，父母二人带着他到了国外治病。
　　在家的这些天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挑挑拣拣地和仓知玉说了，末尾还很不明白地丧着脸问她为什么。
　　“我知道我做的事情很多不对，”他说，“但我应该怎么做？要干什么才能像你和我爸一样？”
　　仓知玉很难跟他解释，也知道他真正做的不止他说的那样。
　　她忽然有点儿难过，她和左中石太忙，在左仓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他，他没有安全感，占有欲太强，左仓变成这样，他们夫妻有太多责任。
　　她愧疚于左仓变成这样，也愧疚于那个素不相识的小孩。
　　所以仓知玉问左仓愿不愿意一起跟他们去国外。
　　“去干什么。”左仓垂着脑袋，手里还在扣弄被子，“我想高考。”
　　“不会耽误你高考的，”虽然很意外与左仓对高考的态度，但左中石还是接道，“只是去看看心理医生，更多的还是看你自己的决心。”
　　左仓看向窗外。
　　小鸟飞上枝头，叽叽喳喳地互相依偎着。
　　转过头，左中石和仓知玉也紧紧贴在一起。
　　“好。”看着眼前的一幕，左仓回答道。
　　过年的前几天，叶启明就给李乘歌发消息，一通胡搅蛮缠要他过去找自己。
　　母亲那边没有什么亲戚在，继父那边也不待见自己，李乘歌随便扯了个理由给许芳梅就跑到叶启明那边去了。
　　很意外的是叶启明家里也没有人。
　　可能有钱人都是这样的吧，李乘歌酸了吧唧地想，永远都是小孩子自己住一套房子。
　　他推开凑上来想亲自己的叶启明，掏出作业本往茶几上摔。
　　笔一拔就开始看题。
　　被无视的人跟跳蚤上身一样，左碰碰右摸摸，最后一下精准躺到李乘歌腿上，手还是不老实地去戳李乘歌的下巴。
　　李乘歌正在想题，被弄得不耐烦，打掉叶启明胡作非为的手指骂他有病。
　　叶启明无语了：“我有病？我叫你来是为了写作业吗？”
　　听到这句话李乘歌身体紧绷了一下，下意识挪挪屁股。
　　“管你干嘛…你可说了，高考之前不碰我。”
　　“啊，不碰啊。，”叶启明坏笑一声，“亲一下也不行？”
　　“不行！”
　　“好吧，那高考之后我想干吗你可都通通接受啊。”
　　李乘歌嗯嗯啊啊一顿点头，心里想的是高考结束自己就跑路。
　　“哦对。”叶启明刚想起来似的，从茶几抽屉里掏出个盒子推过去，“新年礼物。”
　　李乘歌抬眼看他，写作业的动作一停，把笔一扔，收下礼物之后说：“先说好，我可没准备东西。”
　　叶启明摆摆手：“知道知道。”
　　李乘歌这才满意，放下其他心思，去打开盒子。
　　里面是台电脑。
　　“又是电子产品？”李乘歌撇撇嘴，他不太了解这些，现在用的手机也是叶启明之前送的。
　　“上大学用得到。”叶启明顺着他的小腿摸上去，“配置好着呢，不便宜。”
　　听到“不便宜”三个字，李乘歌终于真心实意笑出来：“谢谢启明哥。”
　　晚上李乘歌也没走，被叶启明求着又住了一晚，理由是一个人太孤单需要别人陪着。
　　李乘歌装了一天有点累，现在还强撑着笑脸：“怎么不让蒋听澜过来？”
　　“人家有自己家。”
　　“…我也有自己家。”
　　叶启明听笑了：“你想回去？”
　　李乘歌不说话了。
　　之后两个人一句话没说，就安安静静地排排坐。
　　过年的前一天晚上李乘歌才被允许回家，但是距离家门口还有段距离的时候他就听到了龙凤胎嘻嘻哈哈的声音。
　　他真的很少听到陈晓旭陈晓朔那么发自内心地笑，就连徐芳梅都是带着点儿笑意地让他俩听话一点。
　　没一会儿屋里传出来饺子的香味。
　　原来是在煮饺子。
　　一起传出来的，还有陈晓朔那一句惊喜的“里面有硬币”。
　　陈晓旭喊：“我也想要！”
　　接着就是徐芳梅的答应：“诶呦急什么！还有，你吃呀！”
　　就连陈建兵都发出了从没听过的爽朗笑声。
　　李乘歌站在原地，第一次不知道能去哪里。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李乘歌伸出冻僵的手打开。
　　是一条短信。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吗，李乘歌想，新年不快乐啊。
　　他点出键盘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什么也没有发出来。
　　李乘歌想起袁满说过的话，稀里糊涂的，发过去一句好好治疗。
　　发完之后他又找出叶启明的联系方式，问对方在不在家。
　　叶启明让他直接过来。
　　他握紧了手机，没有再转头，下定决心似的转身。
　　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楼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