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夜跑擦肩气息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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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星子疏淡。晚风褪去了白日的燥热，带上了一丝初秋的凉意，拂过皮肤，带来清爽的触感。路灯沿着小区外的柏油路依次亮起，在路面投下一个个昏黄的光晕，将行道树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陈疏桐调整着呼吸，踩着规律的节奏，奔跑在这条她早已熟悉的夜跑路线上。脚步声落在空旷的路面上，发出清晰而孤独的回响。
夜跑是她近期新增的训练项目。那本《 Chess Monthly 》的专访里，沈青言轻描淡写提及的“保持规律运动以维持最佳竞技状态”一句话，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悄然生根。她意识到，顶尖的竞技不仅是脑力的博弈，同样需要充沛的体能支撑。尤其是大赛后期，长时间的高度集中和神经紧绷，对身体是极大的考验。
于是，她雷打不动地，在每个训练日的夜晚，换上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运动服，踏上这条绕小区三圈、总计约五公里的路线。
跑步的过程是枯燥的。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渗入眼角，带来微微的刺痛。肺叶扩张收缩，吸入微凉的空气，吐出灼热的气息。大腿肌肉开始酸胀，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搏动。
但奇怪的是，陈疏桐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在这种机械的、重复的律动中，大脑反而能从白日里密密麻麻的棋局变化中解脱出来，获得一种放空般的平静。许多白天苦思不得其解的棋形，有时会在这种放空状态下，灵光一现地蹦出新的思路。
她通常选择这条相对僻静的后街，车辆行人稀少，可以让她更专注于自身的节奏。
今晚亦然。她跑完第二圈，额发已被汗水湿透，几缕黏在光洁的额头上。她微微喘着气，步伐依旧稳定，目光望着前方被路灯照亮的路面，脑中却在无意识地回放着下午训练时一个未能破解的西班牙开局陷阱。
就在她即将跑过一个拐角时——
前方不远处，另一个跑步的身影，正不疾不徐地迎面而来。
那人似乎也偏爱这条安静的路線，跑姿轻松而稳定，穿着一身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深色专业跑步服，勾勒出纤细而富有活力的身形。头上戴着运动发带，将乌黑的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随着跑动的节奏微微晃动。
陈疏桐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脚步几不可察地乱了一瞬。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即使光线昏暗，她也几乎立刻就认出了那个身影。
沈青言。
怎么会是她？她家似乎并不住在这附近。难道……也是出来夜跑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让陈疏桐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下午训练时刚在俱乐部见过，此刻竟又在夜色下的跑道上相遇，这种接二连三的“偶遇”，让她产生一种极不真实的恍惚感。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匀速的跑动中迅速缩短。
陈疏桐下意识地想要低下头，或者移开视线，假装没有认出对方。但她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无法从那个越来越清晰的身影上挪开。
沈青言似乎也看到了她。她的目光在陈疏桐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也闪过一丝轻微的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没有加快或放慢速度，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打招呼的意思，只是保持着原有的节奏和方向，迎面跑来。
越来越近。
近到陈疏桐能看清她被运动发带压住的、光洁的额头，以及因为运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近到能听到她轻缓而规律的呼吸声，与自己略显急促的喘息形成了鲜明对比。
空气中，似乎隐约飘来一丝极淡的、清冽的香气，不像香水，更像是某种沐浴露或洗发水的味道，混合着运动后的热意，形成一种独特而干净的气息。
那气息乘着晚风，猝不及防地钻入陈疏桐的鼻腔。
像一片轻柔的羽毛，在她心尖上最敏感的地方，极轻极快地搔了一下。
她的呼吸骤然一窒，原本平稳的节奏彻底被打乱。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被自己绊倒，幸好及时稳住，才没有显出更大的狼狈。
就在这时，两人错身而过。
肩膀几乎要擦到对方，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跑动时带起的气流。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陈疏桐的余光能清晰地看到沈青言流畅跑动的侧影，看到她微微抿着的唇线，看到她长睫上似乎沾染的细微水汽（是汗？还是夜露？）。
那丝清冽的气息更清晰了一瞬，随即被风吹散。
然后，彼此的身影便交错开来，向着相反的方向，迅速拉开距离。
陈疏桐没有回头，但她全身的感官仿佛都集中在了背后，能清晰地听到另一个脚步声稳定地、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夜风里。
她却再也无法维持之前的跑步状态。
心跳快得毫无章法，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呼吸变得紊乱，吸入的凉空气似乎都带着刚才那一瞬间残留的、令人心慌意乱的味道。脸颊不受控制地发起热来，幸好有夜色和运动后的红晕作为掩护。
她甚至忘了自己跑到了第几圈，原本在脑中回旋的西班牙开局也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脑子里反反复复，只剩下刚才那短暂到不足三秒的交错瞬间。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那规律沉稳的呼吸声，那丝若有若无的、清冽的香气……
还有自己那丢人的、差点摔倒的踉跄。
她……看到了吗？肯定看到了吧？会不会觉得她很可笑？
一种混合着窘迫、懊恼和莫名悸动的情绪，像一团乱麻，迅速缠绕住她，越收越紧。
她再也无心跑步，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完了最后一圈，然后飞快地跑回了自家小区，直到单元楼下的阴影将她彻底笼罩，才扶着墙壁，大口地喘着气。
汗水湿透了后背，晚风一吹，带来一阵凉意，让她激荡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她抬起头，望着远处那条依旧安静的路灯跑道，心里空落落的，又涨满满的。
一种极其陌生的、柔软而又令人无措的感觉，悄然蔓延开来。
她忽然想起那本被她藏在书包最里层的《 Chess Monthly 》，想起封面那张自信微笑的脸，想起专访里那些冷静睿智的文字。
而刚刚那个与她擦肩而过的、带着一身运动热意和清冽气息的沈青言，似乎与杂志上那个光芒四射的天才少女，以及赛场上那个冷静无情的对手，都有些……不一样。
更真实，更鲜活，也更……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再次失控。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种慌乱无措的触感。
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遇到她，自己都会变得这么奇怪？这么……不像自己？
只是因为她是强大的对手吗？
好像……不完全是。
那种情绪太复杂了，混杂了太多她无法清晰辨识、更无法宣之于口的东西。
她在楼下站了很久，直到身上的热汗彻底变凉，才慢吞吞地转身上楼。
回到那个狭小却熟悉的房间，她习惯性地拿出棋谱，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似乎都变成了那个夜晚跑动的身影和那双平静的眼睛。
她烦躁地合上书，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晚风涌入，带着夜晚特有的清凉气息，却似乎再也吹不散萦绕在她心头的、那丝若有若无的清冽香气。
那一夜，陈疏桐失眠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闭上眼睛，就是两人错身而过的那个瞬间，无限循环。
直到天边泛起微光，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而那条夜晚的跑道，和那个跑动的身影，却深深地烙进了她的梦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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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夜跑擦肩气息紊
